穆青青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煙雨緩緩從游廊下的石椅上起，向前迎了兩步，福道：“恭請昭儀安好。”

穆青青此時剛進了垂花門，還在三五步之外。并未煙雨起，淡笑著緩步上前，“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吧？”

穆青青圍著煙雨緩緩走了一圈，“好像回到了以前朝夕相的時了呢？還記的春華樓后院的回廊麼？記得咱們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那兒吧？徐媽媽介紹了以后，你也是福向我行禮，著‘小姐安好’。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呢……那時，我瞧你眉目清秀婉約，一眼就認定了你是姐妹，到不想……你我也會走到今時今日。”

煙雨還福半蹲著，穆青青在邊繞著圈子，卻不起，分明就是故意為難與。

好在這種況，兒時學規矩之時，母親邊的老嬤嬤也沒練，如今是生疏了不，倒也不算難以忍耐。

穆青青行至正面前，停下腳步，忽而抬手拉起了的手，“喲，你怎麼還蹲著呢？我又沒你在我面前立規矩。不是說，這大宅門兒里的規矩，都是小妾在正妻面前行的麼？”

穆青青說完，便輕笑了起來。

一旁的浮萍已經變了臉，這話說的，真不要臉。

穆青青作勢要拉煙雨起，卻手中突然用力猛推了煙雨一把，煙雨重心不穩，向后跌去。

一直防備著穆青青，后腳迅速撤了一步，猛的一蹬地，穩住了形，“昭儀前來，還沒見過宣夫人吧？不如臣妾為昭儀帶路？”

穆青青見沒有中招，輕哼一聲，“我見做什麼？我跟又不！怎麼，不請我到你的院子里坐坐麼？”

煙雨是聽到了宣夫人已經靠近的腳步聲，才故意這麼說。

穆青青話一出口。

宣夫人的臉就僵了幾分。

宣夫人乃圣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穆青青不過新晉昭儀，口中提到宣夫人之時，卻如此不尊重。

宣夫人對穆青青的第一印象，大打折扣，便是上前的腳步，都帶了些許的敷衍怠慢。

煙雨溫聲道：“宣夫人乃是臣妾的長輩，長者為尊，所以臣妾先請昭儀前往母親院中。既然昭儀不愿去，自是昭儀愿意去哪兒就去哪兒的好。”

緩步走來的宣夫人聞言微微點頭。

穆青青正要邁步往前走，邊的宮卻上前一步，在耳邊悄聲道：“請問宣夫人和宣夫人關系很不好，說不定這宣夫人最是怕您去宣夫人面前，才故意出言試探。”

那宮不知煙雨耳力聰慧，便是低了聲音，煙雨聽來卻是毫不費力。

穆青青卻是對此等能力十分清楚的。

聞言轉臉看向煙雨，果然見面上略微出局促和張，輕輕一笑，“去看看宣夫人也好。”

改了主意一轉，正瞧見宣夫人緩步走來。

“參見昭儀。”宣夫人有誥命在，只行了半個里，便起了。

穆青青笑著點了點頭，“不知宣夫人也在家中，我隨皇上前來，本不想驚擾你們。”

“昭儀客氣了，此乃臣妾等的本分。”宣夫人一板一眼道。

“聽聞宣家宅，風景獨好，還請宣夫人代為介紹。”穆青青覺出著宣夫人對的態度有些不客氣，十分莫名。

“不敢稱獨好，昭儀這邊請。”宣夫人一面引著穆青青往里走，一面回頭沖煙雨點了點頭，煙雨跟上。

煙雨緩步跟在兩人后面。

穿過抄手游廊，過了青石小道，有一段浮橋橫在水面上，浮橋中間是一座八角小涼亭。這季節，坐在小涼亭里甚是涼爽。

宣家的風景再好，又怎比得過皇宮。

穆青青原本也就不是為了看景而來，走到涼亭中，便不愿走了。

在涼亭中坐下，納涼。

因著是在宣紹院中，煙雨便吩咐了人去備些瓜果茶點前來。

穆青青在漢白玉的繡凳上坐了，看著面沉如水的宣夫人，和平靜無波的煙雨，心中思量著，如何挑起這對婆媳之間不善的關系呢？

忽而輕笑，“對了，不知宣夫人對夫人的過往知不知曉？”

煙雨曾經出春華樓，可是上最大的肋，穆青青得意的想到。

宣夫人沉著臉提醒道：“煙雨是周家嫡，我豈會不知。”

“我可不知說這段。”穆青青掩口輕笑，“是說，在為周家嫡之前……我們還曾做過一段時間的好姐妹呢！你說是不是啊，煙雨？”

在人家婆婆面前，提那段不好的過往，這種事，但凡有點修養有點良知的就做不出來吧？

宣夫人并非不知煙雨春華樓的往事，包括周家嫡的份，都是和宣文秉為煙雨安排的。只是煙雨如今已經了自己的兒媳婦，且自己也已經承認了，再被一個外人毫不顧忌的提起，心中自是十分不樂意。

煙雨垂首，接過丫鬟奉上的茶湯，端至穆青青面前，“昭儀請用茶。”

“怎麼，宣夫人如今也不是外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穆青青卻不打算揭過，今日來，就是為了來尋煙雨的不自在的！

“是，宣夫人不是臣妾的外人。”煙雨看了一眼道，言下之意，宣夫人可是你穆青青的外人，跟你可攀不上一點兒。

穆青青勾了勾角，“既然如此，那就不必避諱什麼了吧？以往在春華樓的時候，那十分仰慕你的李公子，你還記得麼？如今，可還有聯系？”

“穆昭儀！”宣夫人霍然起，已經著實聽不下去，臉漲的通紅，“請穆昭儀慎言！”

穆青青抬眼看了看已經怒的宣夫人，以為是不齒自己兒媳婦的過去，心中越發得意，“怎麼，宣夫人不知道你這段過去麼？”

煙雨放下手中茶碗，垂手站在一邊，淡聲道：“臣妾的母親知道，臣妾曾經藏暗室，為旁人作假琴。不曾見過外人。母親只是驚駭于，為何有人能將信口雌黃的話，說得如此大言不慚。”

穆青青被諷刺，也霍然起道：“不曾見過外人？呵呵，說的好聽，真好聽！不曾見過外人，你怎麼認識的宣公子？你怎麼厚無恥的嫁進了宣家？有一次就有兩次，你以為旁人都會被你蒙蔽麼？”

在穆青青大聲的斥責中，煙雨迅速的冷靜下來，以前母親邊的嬤嬤告訴過，與人爭執之時，切不可高聲，聲音越大，說明心中底氣越是不足，容易被人抓住短而擊破。

垂了眼眸，淡聲道：“穆昭儀乃是皇上邊寵姬，口口聲聲提到臣妾的相公，是有什麼對皇上不忠的心思麼？”

“你！你胡說什麼？”穆青青霎時白了臉，這種事，能想不能說，坐實了可是大罪，“休要污蔑我！”

“還請穆昭儀自重。”煙雨不留面道。

宣夫人也冷淡的看著穆青青。

同是春華樓里出來的人，穆青青和煙雨站在一起，氣質上分明差了一大截。品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宣夫人搖了搖頭，越發對穆青青不齒。

“煙雨陪著穆昭儀吧。昭儀贖罪，臣妾有不適，先行告退。”宣夫人躬說完，便快步退出了涼亭。

出師不利，還在旁人面前丟了臉面，穆青青自然也沒有再挽留宣夫人。

原想著扣煙雨一個屎盆子，卻不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穆青青氣憤的在漢白玉繡凳上坐下，瞪著煙雨道：“上次金殿上之事，我就該記住，你的伶牙俐齒！凈會占口舌上的便宜！”

煙雨輕笑，“臣妾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可從沒想著要占誰的便宜。”

穆青青冷哼一聲，目落在適才煙雨端給的茶湯上。

眼睛微微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麼，端起茶碗，品了口茶湯，“喲，明前春茶，味道不錯，靈泉寺的水煮的吧？”

煙雨見穆青青忽然就轉了話題，淡聲道：“不知穆昭儀忽然駕到，家中沒備著靈泉寺的水。房檐底下接的無之水，已經澄干凈了，穆昭儀還請湊合喝一喝吧。”

無之水，指的是雨水。還房檐底下接的雨水，能再腌臜一點麼？

曉是知道煙雨故意惡心。

穆青青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罷了，不和你一般見識。想來皇上和宣公子也聊得差不多了，咱們且回去看看吧。”

穆青青放下茶碗，起向涼亭外行去。

剛走到涼亭朱紅的石柱邊上，便捂著肚子，蹲了下來，“啊……好痛……”

穆青青捂著小腹，額上一層細汗，臉也變的煞白難看，“煙雨，你對我做了什麼？”

穆青青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煙雨皺眉看，吩咐一旁浮萍，“去，請皇上和公子前來。”

穆青青額上的汗已經滾落下來，痛苦之狀不像是裝出來的。

抬手遙遙指著煙雨道：“我乃皇帝寵姬，你敢對我下毒手，皇上不會放過你的！宣公子也會看到你這張人皮下面的蛇蝎心腸！”

原來這就是的目的麼？

煙雨抬眼看向剛剛穆青青過的那碗茶湯，正要上前查看。

穆青青立即指使邊宮攔住，“不許，這里的任何東西，任何人都不能，待皇上前來，派人親自查驗！你想害我，沒那麼容易！”

果然是那碗茶湯出了問題麼？

茶湯經過了丫鬟的手，是親自端到穆青青面前的。穆青青若在茶湯里了手腳，反來誣陷，真是有口難辯。

煙雨在心中迅速思量著。

皇帝和宣紹已經匆匆趕來。

穆青青雙手捂著小腹，依靠在朱紅的石柱上。

宣紹飛上前，看也沒看，拉起煙雨的手道：“你沒事吧？”

煙雨搖了搖頭，現在沒事，一會兒會不會有事，就不知道了。

“姬，姬，你這是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麼？”皇帝張上前，將穆青青攬在懷中問道。

穆青青一雙含淚的眼睛，哀怨的看向煙雨，“皇上……臣妾是招誰惹誰了啊……”

一聲痛哭，好不哀婉凄涼。

“莫怕莫怕，姬莫怕，朕在這里，絕不容許旁人欺負了你！究竟怎麼回事？”皇帝抬眼看向煙雨。

卻見煙雨正被宣紹護在后，只好向一旁宮厲聲問道。

宮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誠惶誠恐道：“回稟圣上，穆昭儀和宣夫人因為言語不和爭執了幾句。原本穆昭儀已經大人大量，不再和宣夫人計較，卻不想宣夫人懷恨在心，在穆昭儀的茶湯中投毒，要害了穆昭儀啊……求皇上為穆昭儀做主……”

一番聲淚俱下，真不愧是主仆，這眼淚流的，如出一轍的不費功夫！

“大膽婦人！還不跪下！”皇帝抬手指著宣紹背后的煙雨道。

煙雨知道面對皇上這種護短又是非不分的上位者，和他講什麼道理都是多余，他說白是黑，那就是黑，你怎麼證明給他看，他都不會聽。

再多的辯解也于事無補。

“皇上，相公，穆昭儀如今腹痛難忍，不管是不是臣妾之過，還是先請府醫看過再為決斷吧？”煙雨恭聲說道。

“好，快去請府醫來！”皇帝吩咐。

煙雨悄悄拽了下浮萍的手，沖比口形道：“路南飛。”

別的口型，浮萍不一定能看得懂，但是路南飛的名字，只一個口型，也決計能懂。

點了頭，飛快的轉跑走，“奴婢這就去請府醫來。”

宣紹回頭，看著涼亭中的漢白玉圓桌上擺的果盤茶點，唯有一碗茶湯是過的。

想來這就是那宮所說，被下了毒的茶湯。

宣紹上前，端過茶湯，問那宮道：“這碗可是你所說，穆昭儀飲過之后，忽發腹痛的茶湯？”

那宮聽聞宣紹冰冷的聲音，有些瑟，略瞟了一眼他手中茶碗，戰戰兢兢的點頭道：“正，正是……”

穆青青腹痛的癥狀不像是裝的，但一直窩在皇帝懷中，并不著急的樣子，想來便是中了毒，后果也不會十分嚴重。

煙雨知道宣紹想做什麼，劈手從宣紹手中奪下湯碗，咕咕咚咚將剩下的茶湯，灌進自己口中。

“你做什麼？！”宣紹冷聲喝道。

皇帝也詫異的看向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