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麼？為別人改變自己本來的樣子？”

蘇云珠扯著角笑了笑，“從他上山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歡追在他后面，欺負他，戲弄他……后來他功夫竟比我厲害，再也不能欺負他，就變了追著他，討好他。這麼多年來，已經了我的習慣了，還有什麼值與不值可言？如果不追著他的視線，我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

煙雨看著蘇云珠，一時間竟有些心疼。世間怎會有這麼傻的孩兒？這麼傻乎乎的去慕一個心里沒有的人？

秦川也是個傻子，放著一直追逐在他邊的蘇云珠不去呵護，反而對執念不放，又算何故？

“你放心，夫人，我不恨你。”蘇云珠忽然仰起臉，直視著煙雨道，“我喜歡他是我自己的事，他眼里只有你，說明是我做的不夠好。總有一天，我會闖進他的視線，在他心里占據一席之地！”

浮萍垂著頭，靜靜的立在一邊，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這里似乎沒有什麼能得上話的地方？

煙雨沉默的點了點頭，“如果可以，請你幫我轉告他，我心里如今只有宣紹。希，他能珍惜邊的幸福。”

蘇云珠看著，沒有應聲。

煙雨越過，向正房走去。

蘇云珠和秦川的事，很快被放到一邊。

也許秦川的執念也和八年前丞相府的慘案有關，那場大火之后，他們都了孤兒，相依為命，在遇到徐媽媽之前，乞討為生。

他覺得自己是哥哥，有責任照顧。

如果當年的真相被揭開，或許他就可以放下當年的執念，或許他就可以好好的去過自己的生活。

如今當務之急，是弄清楚究竟是誰策劃了當年的行刺？

煙雨在屋子里緩緩走了幾圈，仍舊坐立難安。也不知舅舅回到臨安沒有？舅舅回了城外那小院兒沒有？

想再問一問舅舅，想向他證實，當年的行刺，一定不會是宣文秉策劃的！

至于舅舅會不會信，舅舅聽了以后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如今已經顧不上了。

只覺得，自己急需證實些什麼，否則的心就靜不下來！一刻也靜不了，一刻也等不下去。

“浮萍，備車，你和蘇云珠一道，隨我出城。”煙雨揚聲對門外吩咐道。

“是。”浮萍聞言立即去吩咐。

不多時馬車就已經備好。

浮萍原想讓旁的丫鬟代替蘇云珠，覺得蘇云珠如今和主子相，多會有些尷尬。

可蘇云珠卻十分堅持，非要一同前去。

主仆三人坐在馬車上，一路向臨安城外十里亭而去。

“夫人，還是去尋那位神醫麼？”蘇云珠沉默了一陣子，還是忍不住問道。

煙雨點了點頭。

浮萍一聽，皺眉道：“路大人也通醫，主子哪里不舒服，怎的不讓路大人看看？”

煙雨別過臉，“此事不便問他。”

浮萍和蘇云珠對視了一眼，看煙雨一副不愿多說的樣子，兩人暗暗有了猜測。

浮萍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低聲道：“主子也不必著急……有些事，急不來的，再說您和公子婚，還不到一年的時間……聽說當年夫人也是大婚第三個年頭上才懷上公子……”

說完，自己先紅了臉。

蘇云珠緒雖還有些別扭，卻也跟著說道：“是啊，我沒下山的時候，我娘還代了，說咱們子家，過早懷孕生子，對不好，待年歲再大一些，也更強健了，生下的孩子也會更穩妥健康……”

煙雨聞言，怔怔的看向兩個丫鬟。

們以為，是著急沒有懷上孩子，才來尋神醫的？

如此，倒也好。

煙雨沒有辯解，只點了點頭，“不急，看看也無妨。若是不好，盡早調節了倒是更好。”

“這種事豈是不必請神醫給看的，倒是府里的一些年紀大的婆子更有經驗，們也會脈，還知道不的偏方，可靈驗了！”浮萍安道。

煙雨點了點頭，心下頗為無奈。

但也有些悵然，和宣紹的房中生活，一向十分和諧。

到如今仍沒有消息，也許正是天意如此。在弄明白真相以前，最好不要再出現讓措手不及的事了。

馬車在城外十里亭附近的小院外頭停了下來。

還未下車，煙雨便聽見院中東廂里有靜。

舅舅回來了？

煙雨心中急跳，卻維持著面上平靜，不慌不忙的的下了車。

“夫人慢些。”蘇云珠扶了一把，也學著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踩著馬凳跳下車轅。

以往，都是噌的，就躥下馬車。

“你們在外面等我，若一個時辰，我沒從里面出來，你們就進去尋我。”煙雨回頭對兩人叮囑道。

“什麼？”蘇云珠抬手握住煙雨的手，“夫人，看看神醫也會有危險？”

浮萍也一臉張的盯著。

煙雨輕輕一笑，“沒事，只是神醫脾氣有些古怪，我怕應付不來，你們只管在外面候著吧。”

“要不，我陪您進去吧？”蘇云珠卻是不肯撒手。

煙雨看著滿目的張擔心，心下一暖。明知深深喜歡的師兄，喜歡著自己，非但沒有對自己生出仇恨之心，卻仍舊這般關切，著實難得。

拍了拍蘇云珠的手，“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以前在這里醫治過耳朵，相公是知道的。”

煙雨將自己的手從蘇云珠手中出，轉走進了院子。

之所以這麼代兩個丫鬟，乃是怕自己說服不了舅舅，兩人會起爭執，若有外人進了院子，舅舅必然不會再和爭執下去。

后是蘇云珠和浮萍擔憂關切的目，煙雨懷揣著一顆跳了節奏的心，走向東廂。

“安神醫，在麼？”抬手叩響木門。

“吱呀——”一聲，木門從里面打開。

院子外面站著的蘇云珠探頭向里看去，卻并未看見旁人。只見煙雨抬腳走進了東廂，木門又在后緩緩關上。阻隔了外面一切窺探的視線。

煙雨進了東廂。

白須白發的安念之端坐在木桌旁。

“你之前來過了？”

“是，您去哪兒了？為何不告訴我一聲？”煙雨低聲問道。

“來尋我，是有要事？”

“是。”煙雨看著舅舅灰的眼眸，一顆心更是跳的急促。

“隨我來。”安念之起從竹床底下的暗道進了石室。

煙雨也跟著他走了下去，其實覺得兩人便是在屋里說話，外面也只有帶來的蘇云珠和浮萍，以及車夫。

以他們的耳力，本聽不到和舅舅在屋里的對話。不同與上次外面有多人圍守，完全沒必要如此謹慎。

可舅舅先下去了，也只好跟了去。

“說吧，有何要事？”安念之站在墻邊，挲著墻上壁畫。

“舅舅說，當年行刺皇帝的人，是宣文秉安排的，目的是為了嫁禍給我爹爹葉丞相，是麼？”煙雨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

“不錯。”安念之緩緩點頭。

“不，舅舅您一定搞錯了！”煙雨搖頭，“若是宣文秉安排的，又怎會帶著宣紹前去犯險。是他安排的，他必定能一力控制，適可而止。怎會讓人刺傷宣紹，讓他唯一的兒子都險些將命送去？”

安念之聞言抬眼看向煙雨。

“是宣紹告訴你的？”

“是。”煙雨點頭。

“哈哈，笑話！”安念之大笑，凈白的胡子都跟著抖，“仇人之子口中豈有真話？你被人玩弄鼓掌之間還不自知！”

“不，我相信宣紹！”煙雨直視著舅舅，眼神毫不退。

安念之重新打量，“你相信宣紹？”

煙雨重重點頭。

“那麼，你今日來，是為了告訴我，你，不相信舅舅？”安念之一字一句道。

煙雨皺眉，“舅舅如何就肯定所知當年真相就沒有假呢？舅舅如何就肯定璇璣閣閣主不會騙您呢？我與宣紹與宣家人朝夕相，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我比您清楚！宣文秉會不會做出這種事，我有眼睛，我有心，我看的到！您為什麼不肯相信我？一定要相信八年前，璇璣閣閣主告訴您的所謂的真相呢？”

安念之看著，沒有言語，灰的眼眸中潛藏著復雜的緒。

“舅舅，您知道麼？我在泉州遇見璇璣閣閣主了，我還險些死在他的手里！他設計我，用夢魘誤導我，想要我殺了宣紹！或許璇璣閣與宣家之間，有著何種您不知道的仇怨呢？或許舅舅的仇恨只是被人利用了呢？”煙雨盡量克制著自己的音調，勸導著被仇恨蒙蔽的安念之。

“是麼……你以為，我的仇恨是錯的？是被人利用了？”安念之喃喃自語。

轉過，看著墻上的壁畫，“你聽到了麼？玉芝，你的兒，口口聲聲在維護殺了你，殺了你全家的仇人……還說，是我錯了……已經忘了，忘了你們葉家的仇恨，忘了你枉死的無辜……，不配做你的兒！”

“舅舅！”煙雨厲聲打斷他的話，“我沒有忘，葉家的仇，我母親的仇，我比你記得清楚！我比你痛！但我不想枉殺了無辜之人！我只想弄清楚真相！不想被人利用被人蒙蔽，蠢做了旁人手中的兇！”

安念之驟然轉，揚手彈出一席白霧。

煙雨猝不及防，將這白霧吸口中，“舅舅你……”

一句話未說完，便倒下去。

安念之上前接住將要倒落在地的，眷的看著的臉，“跟你母親真像……真像……”

他抱起，并未走回甬道，而是墻上固定的火把，只見石床下沉，出一節通往別的階梯來。

他抱著煙雨緩緩走下階梯。

煙雨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嗅到有淡淡花香，幽幽轉醒。

睜眼瞧見舅舅正拿著一片制的薄薄的干花香片，在鼻前輕晃。正是這薄片上散發的香味，將喚醒。

“舅舅，你是什麼意思？”煙雨忽的從地上坐起。

瑟了一下，只覺渾冰冷的很。

四下一看，小小的石室之，竟擺著數個碩大的冰盆，四下逸散的寒氣，讓人恍如置隆冬。

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

安念之看了一眼，并未說話，起走到數個冰盆圍繞的一個碩大的琉璃方缸旁。

煙雨微微瞇眼，向那琉璃方缸看去。

琉璃方缸有一人多長，里面泡著淡紅的，淡紅的中，好似還飄著什麼件。

這石室不同于昏迷前的石室，只有一盞小小的罩了罩子的油燈，線昏暗。看不分明。

起也向那琉璃方缸走去。

靠的近了才發現，琉璃方缸棺材的形狀，淡紅的中泡著的，正是一個人！

心中大駭，但好奇心還是驅使著的腳步向前，一步步走到琉璃棺材旁，凝神向棺材里面看去。

那淡紅的下面，躺著一位著華貴的子。

的臉，和自己及其相似。

煙雨登時倒退了一步，大口大口的著氣。

駭然想到什麼，瘋了一般轉過去，抓起遠的油燈，再次來到琉璃棺材旁，拿油燈照亮棺材里躺著的人。

全止不住的戰栗，手拿著油燈幾乎持不穩。

“是……是母親……”

煙雨哆嗦著，話都說不清楚了。

“放出來！放出來！你為什麼把關在這里！母親！母親！你聽見了麼？我是雨兒，我來救你了！母親！母親！”

煙雨扔下油燈，雙手握拳，一下接一下的猛砸著琉璃棺材。

“放出來！你聽到沒有！放出來！”

煙雨的視線里已經是一片模糊，拳頭狠狠的砸在琉璃缸上，生生砸出來。

可那看似脆弱的琉璃，卻異常堅固，紋不。

被關在琉璃缸中的子，更是神態安詳的躺在淡紅的里，無聲無息。

“煙雨，你冷靜下來……”安念之抓住的手。

的順著手指留到他的手上。

“不，你放開我！”煙雨拼命的掙扎，“我要救母親出來！我要救母親出來！”

“你冷靜！你打不開的！”安念之大聲沖說道。

“不，不，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煙雨搖頭，連連搖頭，“我能救出來，你為什麼要攔著我？為什麼不救？”

“死了！煙雨，你看清楚！已經死了！”安念之嘶聲朝吼道。

聲音大的，直震的煙雨耳中嗡嗡作響。

卻是失魂落魄的只知道搖頭，“騙我，你騙我，沒死……沒死……和八年前一樣，一模一樣，我還記得，我都記得……你救，你救！我知道，你一定能救的對不對？舅舅，舅舅，求求你，救救我母親……”

煙雨失聲痛哭，琉璃棺中的母親，還是那麼年輕，仿佛八年的時，沒有在臉上留下毫的痕跡，還是當年那般貌。

煙雨全無力，安念之的手鉗住的雙手，本掙不了。

“你看清楚，已經沒有呼吸了，是真的死了……已經躺在這里八年了……八年，不吃不喝不，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安念之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煙雨倚著琉璃棺坐在地，臉在琉璃棺上，隔著那淡紅的，怔怔的看著母親。

神態那麼安詳的躺著，就好像睡著了一般。

怎麼會是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