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蘭柳眉擰,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幾步,手輕捋著一枝花,轉過頭輕聲說:「陛下心思難琢磨,本宮總覺得不對勁,心驚跳的,連著數夜都做噩夢了。陛下不喜歡本宮管朝中的事,本宮在真元宮向宸王發難,他上不說,其實心裏是責備本宮的。」
「皇後娘娘放寬心,該忘的就要忘,宸王一事,也是宸王自己罪有應得。」權瑛跟過來,聲音低。
「本宮當時真沒想到陛下會是那樣的反應,是本宮衝說錯了話,差點招來大禍。但是,陛下用青珂去試探君無殤,到底是什麼目的,本宮總也猜不……連你也看不,是不是?」秦蘭怔怔站了會兒,搖了搖頭,長長嘆息,「你去佩蓮那裏拿兩個香包,放在陛下榻邊上,那是安神用的。」
「娘娘對陛下微,陛下會記得娘娘的好,至於其他的事,娘娘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權瑛行了禮,快步走開。
秦蘭看著他走遠了,沖著先前那個掀眼皮子看的小太監勾手指,那小太監立刻快步過來,附到的面前,聽待。
「你去告訴侯爺,上薇改條路走,要安排妥當,在確定之前,千萬不要讓別人發現了,不得走半點風聲。」輕垂眼睫,小聲叮囑。
「是。」小太監領命,快步離開。
秦蘭轉,君鴻鎮正一臉笑意,大步出來,看得出心極佳。不消說,一是為了君耀然,二是為了那個小人,秦蘭跟在他這麼久,發現只有這兩個人才能讓他出真心開懷的表。兒子倒好說,他越寵,就越高興。但林青珂又算什麼東西呢?
強忍著厭惡,和地笑笑,接過宮婢手裏的披風給他披上,聲說:「陛下,晚上不歇在這裏嗎?讓臣妾伺候您吧。」
「改日吧,朕還有幾個摺子沒看,皇后早點歇著。」君鴻鎮拉了拉的手,不輕不重,以示恩。
「權瑛去給陛下取東西了,臣妾給陛下和宏兒做了幾個香袋,放在枕邊,能安神的。」秦蘭陪他走了幾步,給他輕披風上的褶子。
「唔,皇後上次做的那種蘭花香包很好,朕放在書房裏,和墨香混在一起,極好聞。你給宏兒也做一個吧。」君鴻鎮上了輦,抬眸看。他要用的東西,都由權瑛親手打理,別人,他一概信不過。
「不瞭然兒的,他不喜歡蘭花,喜歡月季。」秦蘭笑著,向他福,「陛下慢走。」
「歇著吧。」君鴻鎮揮揮手,懶懶地往後靠去,鷹般銳利的眼神看了一眼,緩緩合上。
「恭送陛下。」秦蘭又福,深深行禮。
「母后,兒臣也跪安了。」君耀然笑嘻嘻地向作了個揖,領著自己的奴才們大步離開。
秦蘭獨立於月之中,久久未。
為後十載,穩坐椅,自然有的本事。從不讓自己的父兄擔任實職,封了閑散候爺,每天為君鴻鎮收集些稀奇玩藝兒,找到人,也會第一時間獻到他面前。表面上,從不過問政事,但實際上早就開始與兄弟們謀劃讓君耀然繼承皇位。
君博奕是君鴻鎮與結髮妻子所生,之前還有三位公主,都早早嫁了出去。挑的三位駙馬都是大儒之家,在民間頗有聲。君博奕母親更有賢良之名,伴著君鴻鎮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君鴻鎮從未忘過他的結髮,所以君博奕才一路平安無恙,走到今日。
而君無殤那人,數次接攏,而不得要領,甚至還被君無殤冷嘲熱諷過,所以才心懷憤懣,在真元宮發難。真的沒有想到,君鴻鎮居然能容忍君無殤那樣的放肆,更把卿嫣那一笑看得輕描淡寫,甚至還說有趣……
君鴻鎮年紀越大,越加喜怒無常,誰了不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而且他已數次表出對卿嫣的寵之,這在過去的漫長歲月里,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狀況。
要讓相信這子沒有野心,不,不相信!怎會有人放著榮華富貴不要,要去和小小師浪跡天涯,顛簸流離之苦?這無非是想讓放鬆警惕的把戲罷了。
思瑩已向坦誠,來時路上,青珂就聲稱要做後宮之主,最尊貴的人。在大元城時,青珂短短兩天就讓閻晟為低頭。如今,來天燼不過一月,父子二人都對傾心不已,這難道還不夠說明這子的野心嗎?
秦蘭把掌心的花碎,秀眉擰,慢步往花園深走。涼風吹來,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揪了揪手中錦帕,又抬起右掌,在月下仔細端詳,喃喃低語:
「當年相師為我看手相,說我只有十五年的皇后命,難道當年相師預言是真的嗎?」
已經當了十四年皇后了……刺骨的寒意從的尾椎骨一直往上沖,整個人都冰冰的,僵得難以往前邁步子。
半晌,猛地抓了手中錦帕,凌厲的目掃向牡丹園,咬牙切齒地說:「不,絕不能讓人奪走本宮擁有的任何東西!本宮不僅要當十五年皇后,還要當二十五年,三十五年,還要為皇太后!至尊無雙。」
幾聲鳥鳴,從枝頭飄響,仰頭月,月清寒。
一深宮無歸路,既然沒有丈夫的心,就得抓住權位,絕不放手。
……
夜涼骨。
瀑布從月里懸下,像一段泛著瑩的綢緞,在小潭上擊打出片片水花。卿嫣把洗好的僧袍晾到欄桿上,小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仰頭看月亮。
「不管在哪個時空,月亮都是這樣亮,這樣安靜,這樣溫。吳剛和嫦娥,不知道有沒有結為夫妻?」幽幽輕嘆。
「誰?」君無殤疑的聲音從後傳來。
他跟來幹嗎呀?卿嫣垂下頭,淡淡地說:「我朋友,你不認識。」
「撲通……」一尾魚從水潭裏跳起來,擺尾,快速於水波下。
他到了邊,抬頭看著瀑布,一言不發地站著。卿嫣扭著頭,瞅著他看了會兒,突然問:「王爺是哪月生的?」
「怎麼?」他不,低聲問。
「你說嘛。」卿嫣不耐煩地說。
他擰擰眉,終於低頭看向。
卿嫣往旁邊挪了幾步,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昨兒他那幾句話,他給的上藥的作,讓心裏盪起了不淺的漣漪。所以今天一直躲著他,他在東邊,就在南邊,他在北邊,就跑去西邊,絕不和他呆在同一塊地方。都這麼晚了,還不肯進屋子,就是因為發覺自己有些不對勁,總想盯著他看。
很多都是從好奇探究開始的,這個男人也太吸引人了,好奇害死貓,怕會一頭栽進去,摔得鼻青臉種。
「十一月。」他抿抿,瞳中月微盪。
「哪一天?」卿嫣又追問。
他長眉微挑,慢吞吞說:「二十二。」
果然是天蠍啊!而且十一月二十二日正是小雪,生於這一天的人,為人喜靜、高傲,外冷熱,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裏。
而生於三十月二十七日,是白羊座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永遠像個孩子一般率真。
一個生於深秋,一個生於春天,天蠍揮著鉗子,不咬羊,咬什麼?難怪把克得死死的!
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慢吞吞往小樓走。
「你問本王生辰作什麼?」君無殤轉過,沖著的背影問。
「哦,問問,到時候結王爺,給王爺送禮。」有氣無力地擺手,命中注定遇上克的男人,也不知何時能結束這日子。
「呸,迷信!說不定哪天我用羊角把蠍子頂到天邊去,頂一道名菜,羊蠍子湯。」
啐自己一口,步子加快,一溜煙跑上了樓,把凳子往窗邊一靠,躺上去就睡。
君無殤角噙著一若有若無的笑,看向山上的真元宮。
佛法大會已經開始了,木魚和頌經綽綽,從昨晚子時起就一直未停過,山巔上懸滿了佛燈,像綴了滿山的星辰一樣,璀璨奪目。
為表示佛法護佑眾生,所以在佛法大會前三日,會在真元宮宮外的寬坪里搭上高臺,允許從各地趕來的善男信先行聽浮燈講一天佛法,第四日才是皇族和百前來聆聽佛祖真音,一直會持續七日。
君無殤上一回聆聽慈悲佛音時,才十五歲,十年過去,心境早就大不一樣。
他合瀲瀲華瞳,慢步走進水潭,冰涼的水浸過他的膝蓋,再至他的膛,口被權瑛刺傷的地方已經結痂。
他替君鴻鎮這些年南征北戰,退桑林國,踏平大南國,橫掃曼海,擊退金胡,從二十一歲起,每年一戰,逢戰必勝,其中也過傷,遇過險,這一刀的傷,簡直再小不過了。最重的一次傷在背上,深骨中,差點要了他的命,他封鎖消息,在帳中指揮,是靠著天羽林軍的威風,把大南國的雄兵擊得一潰千里。
年時那一夜一夜在宮中巡視的日子,鍛造了他極為冷靜和剛毅的格,他在黑夜裏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也學到了旁邊學不到了冷靜。他奔跑過的每一晚,都會用今日的勝利來補償。
他的心很平靜,轉往吊腳樓走。幾點瑩從他前的草叢中浮起,他怔了一下,螢火蟲!
秋天,怎麼會有螢火蟲?
「別。」卿嫣的聲音從頭頂飄來,興地、激地,帶著些許的音。
「什麼?」他抬眼看。
卿嫣指那些螢火蟲,低聲音說:「秋天的螢火蟲啊!」
「怎麼?」他又擰眉。
「哎呀……」卿嫣皺眉,顧不得穿鞋,著小腳往下面跑。
三螢火蟲在草叢裏飛,不時停下來,擺微弱的亮。
跪坐下去,出指尖去螢火蟲的,輕輕地說:「你知道嗎,螢火蟲靠著這來尋找人,若找不到,它就會帶著這撐過夏天,等到秋天……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居然讓我們遇上這樣的螢火蟲,得趕許願,不管什麼樣的願都會實現的。大自然真是奇妙,什麼事都會發生。」
雙手合十,虔誠地在額前,在心裏鄭重地許下一個願意:回家,帶著完整的胳膊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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