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下一口熱茶,花月回過神,聲音低啞地問:「羅惜懂藥材麼?」
回憶一番,黎筠答:「他時常幫著抓藥,一些尋常藥材是認得,但他不懂藥理,未必就知道這折肺膏有什麼功用。去的路上小的套過兩句話,發現這羅惜好賭,家裏一窮二白,但最近一直在賭,若說有人給他銀子讓他使壞,也是說得通的。」
花月應了一聲,扶著霜降的手站起來,子直晃。
「夫人,要不小的給您也把把脈?」筠兒唏噓,「您這模樣要是給三公子瞧見,還不得來找我麻煩?」
「無妨。」花月擺手,「你歇著便是。」
抬步出門,瘦削的子被外頭的秋風一吹,薄得像是要被吹走似的,黎筠看得忍不住慨,這府里主母去世,夫人又是個弱的,可不得被人欺負麼?幸好三公子是個有本事的,熬過這一道坎,他們許是就好了。
出了小院的門,花月著弱的小板,冷聲吩咐霜降:「備上車馬。」
霜降很是擔憂:「三公子還沒回來,這府里還掛著喪,您子骨最近又不太好,就別出門了。」
花月看了一眼,眼神冷得像當初西宮裏與見禮的時候。
霜降也不是什麼尋常人,原先好歹也是個小郡主,在一堆來給西宮請安的郡主裏頭,就最不服氣這小主,因為不知道小主到底算個什麼份,憑什麼就得跪下?
可後來山河破碎,花月同一起在宮裏相依為命,又一起輾轉到了將軍府,反而服了這主子了,別的小丫頭都只會哭,在宮裏哭過一場之後,出來都是頂著梁的,哪怕邊人都覺得是個靠不住的,也有自己的章法。
頂著這眼神,霜降嘆了口氣,去給備來最穩當的馬車,扶上去坐。
花月去的是京華里有名的極樂坊,這地方賭錢莊大,賭客絡繹不絕,可以上桌下注,也可以開桌與人對賭。
上一回來這地方,還是來抓李景允的,三爺混賬事沒干,賭自然也賭過,那一次李景允死活不肯回去,還是坐上了桌子,用一個篩盅贏完了他上的銀子,將他逮回了府。
殷掌事什麼都會,包括賭錢,小時候從沈知落那兒學來的技巧,就指著這個贏過可惡的大皇子。
眼下再進這地方,花月沒再上桌了,只找來了管事的,關著房裏吩咐了兩句。
羅惜拿了賞錢就站在這極樂坊里不了,他覺得自己運氣好,一上來就贏了五兩雪花銀,於是跟著繼續下注,可好事沒個長久的,他那點賞銀連著贏回來的銀子,不到半天就都輸了。
「管事的。」他扭頭道,「我想賒幾個籌子。」
這地方的人都知道他是老賴,一般是不會賒賬的,但今日掌事許也是心好,直接讓他按了手印,拿走了五十兩。
羅惜就著這五十兩在賭場里玩了三天,三天之後,無分文地被趕了出來。是趕走也就罷了,他還欠了錢,幾個打手圍著他,要他五日將銀子補來,不然他這胳膊都別想要了。
他先前欠銀子,也就三四兩,頭一回欠上五十兩,知道是要完蛋了,連忙回府去求管賬的夫人。
府里這夫人心腸,羅惜覺得有戲,跪在面前哭了個昏天黑地,結果不曾想夫人端著茶道:「將軍府上不出壞賬,你干多活兒就拿多銀子,沒有預支這麼多的道理。先前給賞銀,是念著你照顧夫人也算有功,如今你這可就算是得寸進尺。」
羅惜灰溜溜地出來,啐了兩口,不過眼珠子一轉,倒是想起了另一茬。
他去市井茶樓里遞了話,求見了一個面白無須的人,又是行禮又是磕頭,連威脅帶哄騙地讓人拿銀子過來。
倒不是他胡攪蠻纏,先前他替將軍府抓藥,這人親自上門來給了他個紅封,讓他多抓一個方子云雲。羅惜也不傻,這些大人做損事,肯定算個把柄,再換來五十兩銀子他就封口,也算不白忙活。
面白無須那人沉默地聽完,應下了:「這麼多銀子,你跟我回府去取吧。」
羅惜大喜,當即就跟著走了,結果越走越偏,到了個無人的地兒,旁邊突然躥出來幾個人,舉起棒就把他往死里打。
殺人滅口可比給銀子封口爽利多了。
花月在暗瞧著,看他們打得差不多了,才招了招手。
另一群人也躥出去,將這些個打人的打手和那面白無須的領頭人一併抓住,帶回了將軍府。
日落收網,花月不慌不忙地往主位上一坐,聽得下頭的人嚎:「你們這沒有王法啊,怎麼濫用私刑抓人吶?快把我們放開!」
將茶盞一合,著下頭,嚴肅地道:「你們天化日之下打傷我將軍府的人,還跟我說王法?」
領頭那個臉一變,眼珠子轉了轉,道:「誤會,誤會,認錯人了。」
羅惜被打得只剩了一口氣,趴在旁邊的擔架上艱難地道:「不是誤會,請夫人做主,他們欠錢不還,還要對我下狠手——這個人德勝,咱們認識的。」
德勝臉幾變,轉眼瞧見這屋子裏就兩個娘們,當即了狠心,掙開背後捆著的麻繩就想抓了那夫人過來當質,好離開這地方。
然而,他剛起上前,那弱弱的夫人就一腳將他踹得跪了回去,咚地一聲悶響,疼得他齜牙。
「力氣還不小。」花月點頭,「給他換個鎖鏈吧,腳上也戴一副。」
一眾護院從暗衝出來,七手八腳地按住他,德勝這才知道跑是跑不了的,一雙眼灰暗了下去。
「說說吧,為什麼打我府上的人?」花月皺著眉尖道,「不是我嚇唬你,在這兒你們還能說上兩句話,等府上那位爺回來瞧見,怕是直接以牙還牙,將你們都打死在這兒了。」
倒吸一口涼氣,德勝左右看了看,笑道:「夫人,當真是誤會,小的也算與三爺相識,您怎麼著也得信我的,不能信了這狗奴才的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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