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千秋宴,能參加便是極面的事,滿京城的夫人誰不想分一杯羹,但位置有限,真正能宮的,也就那麼百來人。
千秋宴設在長秋殿,阿梨跟著祖母,被引路的宮引至此,方落座,便聽得外頭傳來一聲貴妃娘娘到的通傳聲。
阿梨循聲去,便見謝貴妃從殿外行來,一華服,梳著高高的發髻,兩側著芙蓉金簪,側又一對碧玉扣,滿頭珠翠,華貴異常。
謝貴妃進門后,眾人俱起見禮,阿梨也跟著祖母起。
貴妃原含笑與眾人頷首,態度親和,直至目落在阿梨上,驀地一頓,子一僵,倒是很快回過神,行至自己的座位前,坐了下來。
貴妃座,眾人亦跟著坐了下來。
謝貴妃雙目緩緩環視四周,沒看見自己想找的人,目不斜視,左手在桌案上輕輕一敲。伺候的宮立馬跪下了,著聲道,“娘娘有什麼吩咐?”
謝貴妃側過臉,在宮耳邊輕輕說了句話,宮便很快出去了。
這邊小小的靜,并未驚任何人,越來越多的夫人和宮妃席,原本空的正殿,也逐漸滿席了。
這時,殿外有人高呼一聲,“太后娘娘到。”
千秋殿嗡地一下,立即靜了下來,宮妃以謝貴妃為首,夫人以雍王妃為首,俱起相迎。
阿梨也跟著低著頭,聽到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后,微微抬起眼,便見到走進來的謝太后。一明黃宮袍,面容和藹和,看得出年輕時候,定是個容貌極好的子,此外掌中托著串三十六子念珠,兩指輕輕扣在三通母珠上,念珠明黃的流蘇散下,隨著主人的走,微微晃著。
須臾的功夫,太后便已經走近了,阿梨恭恭敬敬垂下眼,卻見面前停下了一雙明黃的鞋。
除去太后,也沒其他人了。
阿梨略略屏住呼吸,不明就里,好在太后什麼也沒說,仿佛只是停下歇一歇,很快便走遠了。
太后座,和道,“不必多禮,都座吧。”
眾人有了作,阿梨也跟著坐下,還未坐穩,便見太后似乎同邊人說了句什麼,隔得太遠,們也聽不清,然后那嬤嬤便朝這邊走了過來。
嬤嬤行至跟前,福后道,“太后請娘子到跟前說話。”
阿梨一怔,不知為何下意識有些慌,蘇老夫人倒是很為孫高興,先給那嬤嬤塞了袋金豆子,和氣笑著道,“這孩子頭回宮,若有哪里不得的,嬤嬤多指點指點。”
嬤嬤收了荷包,面上的笑更真了三分,七分真三分假的道,“老夫人且安心便是,太后娘娘最喜如六娘子這般的乖巧娘子,早說要見一見了,只是一直沒機會。借著今日千秋宴,才開了口。”
見太后似乎對自家孫頗有青眼,蘇老夫人心里先喜了三分,轉頭輕輕推了推還愣在原的孫,低聲道,“沅姐兒莫怕,快隨這位嬤嬤去吧。”
躲自然是躲不了的,阿梨心下深吸一口氣,面上一派從容,抿出個乖巧溫順的笑容,站起來,先同祖母福了個,再跟在那嬤嬤后,朝太后所在之走去。
長樂殿不大,們蘇家的位置也算靠前的,沒走多遠,便已經到了太后跟前了。
阿梨恭恭敬敬跪下,行禮分毫不差,行云流水的作,以及那截纖細的腰肢,被謝太后看在眼里,老人眼中多了幾分深意。
“臣見過太后娘娘。”
阿梨說罷,便覺周邊驀地一靜,似乎有不沉沉的目從四面八方投來,無形的重量,在的肩上。下意識將背脊得直了幾分,既是蘇家,心里再怵,也不能丟了蘇家面。
謝太后倒是對來自妃嬪的視線,恍若未覺般,出手,輕笑著道。“你這孩子真是實誠,自家人還跪什麼,快起來,到哀家邊來。”
阿梨站起,便被嬤嬤引到太后跟前,旋即被太后那雙保養得當、細膩如般的手,給握住了,雖未抬眼,但覺得到,謝太后在打量著。
而此時的謝太后,也的確毫不掩飾自己的視線,眼神穩穩劃過面前小娘子的眉眼,從如遠山的眉,到翹的鼻,再到紅潤的,這樣年紀的小娘子,正是最招人的年紀,減一分則太淡,增一分則太俗,就這般才剛剛好,連略低著頭的慌,都恰好能激發男子的憐。
老夫妻麼,說不定還能多疼幾分。
謝太后掃過幾眼,心下對阿梨十分滿意,瞥了眼四周虎視眈眈的宮妃,倒沒再表達自己對阿梨的喜,將手收了回去,聲道,“回你祖母邊去吧。”
這話一出,阿梨能明顯覺到,不止,邊許多人,都驀地一松,張的氣氛,似乎也隨之松了下來。
阿梨又一福,剛轉要走,卻聽得外頭傳來一聲通傳聲。
“陛下到——”
滿屋子的人,除了起的太后,全都一下子跪了下去,阿梨此時自不能鶴立群,來不及趕回自己的座位,便飛快往角落里退了幾步,旋即隨著眾人一起跪下。
皇帝不急不緩進門,朝太后拱手,含笑道,“兒臣賀母后生辰。”
還沒開宴,皇帝便匆匆趕來,可見是很給太后面子,太后面上的笑濃了幾分,招手道,“快過來坐,皇帝自己瞧瞧,你一來,全都跪下了,都快起吧。”
皇帝今日倒是好子,對著滿屋的眷,他倒也的確和悅了些,順著太后的話,道,“都平吧。”
眾人俱起了,阿梨也從角落里朝外走了幾步,打算借這個機會,回祖母邊去。還沒轉,便又被太后給住了。
阿梨腳下頓時停住,恭敬上前,又給皇帝陛下磕了個頭。
皇帝垂眼,待看清阿梨的臉時,眼里笑意淺了幾分,面上倒不端倪,只道,“這是誰家兒,看著如大公主一般大。”
太后瞧了皇帝一眼,道,“蘇閣老家的。哪里便與昭容一般大了,可比昭容大了三四歲。”
皇帝面上依舊看不出什麼,仿佛是想了想,才道,“蘇卿家的?是貴妃侄吧?”
皇帝說罷,被點到名字的謝貴妃起回話,道,“回陛下,的確是臣妾的侄。”
皇帝點頭,從手上褪下一扳指,隨口道,“既是貴妃侄,那朕也算的姑父了。姑父見侄,見面禮總不能。”
侍從忙接過那玉扳指,捧到阿梨面前。
阿梨恭恭敬敬雙手接過,又謝過帝恩。
此時,宮妃們眉眼都笑了,彼此看了眼,都不再盯著這邊。
謝太后倒并不泄氣,打趣皇帝,“你是天下之主,便拿個玉扳指糊弄人,這孩子乖巧溫,賢淑,才不與你鬧的。”
皇帝一笑,卻是道,“母后說得也有道理,是朕小氣了,來人,把朕新的那方宋硯取來。”
太后這才笑了,道,“皇帝倒是舍得。”
阿梨聽著這天底下最尊貴的母子倆說話,頭卻一直低著,好在母子倆也沒有一直不讓走,很快太后邊的嬤嬤,便請阿梨起來,引阿梨回了座位。
阿梨一坐下,祖母便拉過的手,一是冷的,原想問的話,倒是咽了回去,只怕了拍孫的手,安道,“別怕,祖母在呢。”
阿梨點點頭,覺得進宮太累了,若是可以,下一回再也別進宮了。
都說深宮似海,可不是麼,便是至親至,說起話來都是小心翼翼的,謝貴妃等宮妃對著陛下,倒不似對著自家丈夫,更像是伺候主子。
當然,對皇帝而已,除了太后外,其余人也的確全是奴才。
很快開宴,阿梨了幾筷子,便沒什麼胃口,好在倒也無人把心思放在吃的上面,宴上一直熱鬧著。
皇帝重孝,太后千秋,宮妃們自是要絞盡腦,討太后歡心,畢竟,陛下未曾立后,如今宮中也久不進新人了,眾人恩寵都寡淡,但若是得了太后青眼,登上后位,也不無可能。
宮妃們一個比一個起勁,捧出的東西,也一樣比一樣貴重,要麼價值連城,要麼舉世罕見,倒令阿梨大開眼界。
太后顯然很是高興,頻頻舉杯,太后舉杯,眾人自然要跟著喝,一連三四杯下來,阿梨都覺得眼前有些花了。
蘇老夫人看了眼面紅得不像話的阿梨,忙去的臉,一便是滾燙的,再看阿梨連眼神都迷茫了,著急道,“你這孩子怎的這樣老實,沾沾便好了,不必一口氣喝完的,也怪我,該早些同你說的。”
阿梨遲緩眨了眨眼睛,聽到祖母說的這番話,張張,想說,是只沾了沾呀,滿打滿算都沒有半杯下肚,按說不該就這麼醉了啊。
可話還沒說出口,眼皮子卻重得不像話,撐著子的胳膊了下去,整個人趴在了桌案上。
見孫直接醉得睡著了,蘇老夫人心里急了,雖說沒人會揪著個小娘子的錯,但宴上醉酒,怎麼都還是不好的。
一旁伺候酒水的宮蹲下/,道,“娘子醉了,奴婢扶去歇一歇。殿里安排了房間,是特地為諸位夫人娘子準備的。”
這倒也不奇怪,陛下時常設宴,宴上醉得走不了路的大臣,不在數,都是在前殿尋個地方安置的。太后千秋宴,有此安排,倒也正常。
蘇老夫人沒丁點懷疑,遞過去個荷包,道,“那勞煩你了。”
宮接了荷包,招來另個宮,二人一起輕手輕腳,扶起“爛醉”的阿梨,朝長樂殿特意備下的房間去了。
蘇老夫人看了眼被宮扶走的孫,心道,沅姐兒這酒量未免太淺了些。
見此了一人,便有宮上前,將阿梨用過的酒盞和酒壺收了起來,帶出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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