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程覺很快,晚上呼呼大睡,白天吃吃零食、擲擲骰子、曬曬太、吹吹風,覺沒有多久,他們就回到了五神山。
蓐收自帶人去向俊帝復命,阿念去看母親,顓頊和小六回華音殿。
中原已經很涼爽,高辛卻暖和得還有點偏熱,顓頊和小六洗漱后,換了單薄的夏,坐在庭院中乘涼。
小六躺在涼榻上,和顓頊說著說著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約約地聽到人說話,睜開眼睛,看見除了父王和顓頊,竟然還有兩個人,小六忙一骨碌坐了起來。
那兩個陌生人,一位是年輕男子,穿著黑,面容俊,長眉鬢,一雙麗的狐貍眼,本該顯得輕佻,可他看上去很是端穆;一位是白年,量還未長足,五致,碧綠的眼眸,著兇煞氣。
小六心跳如擂鼓,卻不敢張口,張地去看俊帝。
俊帝還沒開口,白年突然化作一只通潔白的瑯鳥飛撲向小六,狠狠地啄了下去。小六抱頭鼠竄,卻怎麼躲都躲不開,撲進了俊帝懷里,“父王,救我。”
俊帝擋住了瑯鳥,“烈,算了。”
烈停下,飛落到黑男子的肩頭,黑男子看著小六,眼中有淚。
小六倚著俊帝,看向他,“你是阿獙?”
男子點了點頭,化回了原形,是一只黑的獙獙。小六知道妖族一旦修人形,都很忌諱在人前出原形,可阿獙為了不讓覺得陌生,毫不猶豫地變回了原形。
小六蹲下,用力抱住了阿獙的脖子,“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
阿獙說:“是我們沒有照顧好你,你平安回來就好。”獙獙在狐族以聲悅耳聽聞名,阿獙的聲音低沉悅耳,十分好聽。
小六想起他已是男,有些不好意思,放開了阿獙。
阿獙和烈的心都涌起了難言的傷,小夭雖然是阿珩12生命的延續,可畢竟不是的母親。
阿獙對小六說:“俊帝陛下和王母說了你的狀況,你的神駐花,是玉山和桃林幾十萬年自然蘊化而的神,能令人容永駐,也能幫人變幻形貌。”
小六忙問道:“那王母能幫我取出駐花嗎?”
阿獙搖頭,“王母取不出,但王母能幫你顯出真容。”
小六屏息靜氣,一瞬后,轉,伏在俊帝的肩頭,眼淚無聲地涌出。一會兒后,悄悄去眼淚,轉回看著阿獙,“我們要去玉山見王母嗎?”
“是的。”
小六對俊帝說:“我想立即去。”
俊帝頷首同意,“讓顓頊陪你一起去,等你回來時,我就昭告天下,高辛的大王姬平安歸來。”
小六點了下頭。
阿獙對小六說:“我來帶你,烈帶顓頊。”
小六對阿獙說:“那麻煩你了。”小六坐到阿獙背上。
烈的軀變大,顓頊先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禮,“有勞了。”才躍到烈的背上。
阿獙和烈騰空而起,向著玉山的方向飛去。
到玉山時,小六十分張,可當落下,看到和離開時一模一樣的一切,不笑起來,所有的張都煙消云散。大荒的民謠說:一山世獨立,二國虛無縹緲……玉山的確世獨立,時在玉山好像靜止。桃林千里,連綿不絕,朝映流金晨,晚浴流彩霞,絢爛無比的景致,卻年年日日都一模一樣,連每日的溫度都幾千年、幾萬年不會變。
從掩映在桃花林中的長廊走過,因為王母不喜喧嘩,侍本就不多,而看到的侍表沒有毫異樣,欠行禮,安靜地讓開。一路行來,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再不聞其他聲音。
小六忍不住想制造聲音,對顓頊說:“哥哥,看到了嗎?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依舊會逃。我寧愿顛沛流離,也不喜歡這種死亡一般的安逸。”
顓頊低聲道:“別說話。”
王母站在瑤池畔,后是千里桃林,前是萬頃碧波。
轉,看向顓頊和小六,蒼老的容,死寂的眼神,讓整座玉山都枯槁。
顓頊和小六走到前,小六心中一酸,跪下,顓頊也隨著跪倒。
王母冷冷地說:“起來吧。”
小六和顓頊磕了個頭后才站起來。
王母拉起小六的胳膊,握著的脈門,檢查的。一瞬后,王母放開小六,淡淡說道:“只要你留在玉山,我也許有辦法能幫你重新修煉回高深的靈力。我的壽命只剩一兩百年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做下一任的王母,執掌玉山。”
也許執掌玉山是大荒中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可小六太清楚玉山錮住的是什麼了,毫不猶豫地說:“我寧愿像現在這樣,知道明天的生活,卻不知道明年的生活,不會太刺激,也不會太無聊。”
王母只是點了下頭,表示聽到了,的表沒有任何變化,就好似世間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讓容。王母指間長出一桃枝,用桃枝輕輕點了小六的額頭一下,小六的額頭中間浮現出一朵桃花形狀的緋紅胎記。
小六問:“駐花是玉山的神,為什麼您不能幫我取出它呢?”
王母淡漠地說:“這世間我做不到的事很多。”
小六問:“究竟是誰把玉山的神封進了我的?難道不是你嗎?”
王母冷漠地說:“誰封印的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現在我能幫你。你雖然質特異,可如今靈力低微,勢必將來容衰老得比別的神族子快,駐花留在你對你不會有壞。”
小六問:“我什麼時候能恢復真容?”
王母說:“掉服,跳進瑤池。”
小六看了一眼顓頊,顓頊向王母行禮告退,背朝瑤池,走向桃林。阿獙和烈雖然是鳥,也背朝著瑤池,躲進了桃林。
小六解開衫,褪去所有的,赤著跳進瑤池,好似迎接新生。
王母口念法訣、手結法印,瑤池碧波翻涌,千里桃林都在簌簌而,一片片桃葉、一朵朵桃花飛舞在半空,織結在一起,像一條碩大無比的被子,覆蓋向瑤池,遮蓋住了萬頃碧波。
漸漸地,被子在收攏,桃花桃葉好似被水波著往一起凝聚,慢慢地,本來鋪天蓋地的桃花和桃葉變得越來越小,直到最后變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翻涌的碧波漸漸地平息,瑤池上浮著一朵和蓮臺差不多大的桃花,幾片翠綠的桃葉托著它,襯得它艷滴。王母遙遙點了一下,桃花徐徐綻放,一個赤的如嬰兒一般蜷著子,昏睡在花蕊中間。烏黑的發披垂在上,襯得比桃花蕊更。
王母道:“小夭,醒來了。”
小夭緩緩睜開眼睛,慢慢地坐直子,低頭看向自己,這就是我嗎?自己的臉,這就是我嗎?小夭遲疑著探頭,想就著水波看看自己,可漣漪輕,只看見水下的五魚游來游去,看不清自己。
王母揮了揮手,一套綠的衫飛落在桃花上,“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白和綠。”
小夭心懷激,說不出話,只是點了下頭。
一百多年未穿過裝,小夭只覺自己笨拙無比,好半晌才穿好衫,系好蝴蝶绦,站在桃花上,不太確信地看著王母,王母微微點了下頭。
小夭想開口顓頊出來,可又張地發不出聲音,忽又想起自己的頭發沒有綰束,忙匆匆用手指順了順,找不到發簪,也早忘記如何梳理子發髻,只能讓頭發自然地披垂在后。
王母說:“你們出來吧。”
小夭深吸了口氣,既張又期待,手腳在輕。
顓頊慢慢地從桃林走出來,本來他兒不在意,反正不管小夭長什麼模樣,都是他的小夭。可也許在桃林里等待的時間久了,他也變得很張,低垂著眼眸,不敢去看。一邊走路,一邊腦子里胡思想著不知道小夭會長得像姑姑還是像師父,直到快到岸邊了,他才抬眸看去——翠巒疊嶂,煙波浩渺,一朵碩大的桃花盛開在萬頃碧波上,桃花中站著一個裊裊婷婷的綠,猶如一株碧桃栽種在青山綠水間,盡得天地之華。滿頭青像瀑布般垂落,額中有一朵小小的緋紅桃花,雙眸如驚懼的小鹿般,閃爍躲避,不敢直視人的雙眼。清新得好似桃花瓣上的晨凝結而。
這就是我的小夭!顓頊只覺心中春雨淅淅瀝瀝地飄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夭看顓頊不說話,心中黯然,很快又釋然了,再難看也是真實的我!對顓頊出手,“哥哥,幫我!”
顓頊如夢初醒,忙暗用靈力,桃花飄向岸邊,小夭迎著他而來,三千青飛揚,眉眼盈盈而笑,顓頊也出了手,小夭扶著他的手,借力躍上了岸。
小夭對王母行禮,“謝謝王母,賜還我真容。”
王母淡淡說:“現在封在你的駐花只有駐之效,再無變幻之力。也許將來再有機緣,它才能恢復。”
小夭笑道:“我這輩子已經變幻夠了,不想再變幻。”
王母說道:“我你母親之托照看你,雖未盡到責任,你也長大人,你可以離開玉山了。阿獙和烈若愿意隨你離開,也可以一起離開。若不愿,可以留在玉山。”
王母說完,就轉離去,消瘦的影很快就消失在桃林中。
小夭走到阿獙和烈面前,輕聲問道:“我讓你們失了嗎?”
阿獙沒說話,烈說道:“我以為你會長得像阿珩。”
小夭道:“我卻不希長得像娘。”
烈仔細地看著小夭,心輕嘆。小夭長得不像阿珩,一雙眼睛卻很像那個魔頭,乍一看明凈清澈得好似初生的嬰兒,可瞧仔細了,靈狡黠下卻著冷意。
小夭說:“我知道你們是娘的朋友,我娘拜托了你們照顧我,可我已經長大了。不要再被承諾束縛,去做你們想做的事吧。”
阿獙凝視著小夭,抬起了爪子,小夭握住,眼中有淚。在冀州之戰中,娘戰死,阿獙也是重傷,俊帝派人送它來玉山時,它昏迷不醒,看上去簡直像被炙烤過的狐貍干。王母用十萬年的桃葉層層包裹住它,又把它浸泡在玉山最深的玉髓里,五十年后,阿獙才醒來。小夭知道他們和母親的義,更明白他們把看作了母親生命的延續,可是,不是母親,也絕不想做母親。
阿獙說:“我和烈會留在玉山,雖然王母并不需要我們,但我們想陪走完最后的生命。”阿獙搖了搖小夭的手,“小夭,不要因為任何人的言語迷失了自己,你娘是世間最好的人。”
小夭只點點頭,什麼話都沒說,也許母親的確是個好人,可不是好妻子,也不是好母親。
小夭擁抱了一下阿獙:“我走了。”
小夭看烈,沒膽子他,低聲說:“你們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烈盯著顓頊,顓頊立即說:“我會照顧妹妹的。”
阿獙對小夭叮嚀:“如果有事……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們,對嗎?”
小夭點點頭,“我知道。”
小夭沿著長廊走了一段,突然回頭,揚聲說道:“如果王母……請立即通知我,我想送最后一程,雖然并不需要。”
阿獙咧著狐貍,笑道:“好。”
小夭忍不住,快速地沖了回去,用力抱住阿獙,在它的狐貍臉上親了一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了烈的子一下,才飛快地轉,跑著消失在桃花掩映的長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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