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鐘鳴,從容不迫地走著,微微仰著頭,向著祭壇頂端看去,勝雪,容清麗,額間一朵小小的緋紅桃花,人心魄。全大荒的人都為而來,可神冷肅,角抿,不見毫笑意,眼中帶著不悅和不耐煩,甚至幾抹譏嘲。
不知道是一天絢爛的,還是一地繽紛的桃花,所有人都有點頭暈目眩,只覺得縱百紫千紅萬種風流,都只是踩在腳下的一抔黃土。
顓頊和璟都在最前面,也看得最清楚。顓頊有些生氣,卻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璟只覺眼前所有的繽紛絢爛都化作了不安,手地握了拳,好似想用力地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沒抓住。
小夭緩緩站定在俊帝面前,對俊帝叩拜,俊帝暗嘆,很多時候命運都自有軌跡,非人力所能阻止。
俊帝帶著小夭先祭拜天地,再祭拜高辛的列祖列宗,小夭腦一片空白,只知道在繁冗的祝禱詞中叩拜再叩拜。拜蓐收多日訓練所賜,在麻木的狀態下,竟然比平日做得還好,小夭心暗嘲,這種事越木偶化,人家就越覺得你知禮儀。
直到最后,小夭覺得自己子已經全部僵掉時,終于聽到了大宗伯宣布祭祀儀式結束。來賓們在侍者的帶領下,依次離開。
上了云輦后,小夭長舒了口氣,俊帝問:“累嗎?”
小夭點頭,俊帝說:“回去后,把服換掉,好好休息一下,晚上的宴會你想來就來,不想來也無所謂。”
“父王,你不累嗎?”小夭可以不去,俊帝卻必須去,但俊帝并不喜應酬。
“我習慣了。”
小夭說:“父王,你不問我為什麼穿了這套你很不喜歡的禮服嗎?”
“肯定是阿念把那套禮服弄壞了。”
小夭笑,“我就知道阿念做的事你都知道。”
“早知如此,不該不管,可……阿念現在不過是用蠻橫在掩飾自卑和害怕。只有時,就是唯一,不必比較,有了你時,會拿自己和你比較。唯一能讓安心的就是我和顓頊,我不想讓覺得我偏心,倒只能比過去更縱容一些。而且我覺得……有些事,是你們姊妹間的事,應該你們自己解決。”
阿念的害怕,小夭能理解,怕搶走了爹和哥哥,可是自卑?小夭自嘲地笑笑,說道:“這事我會解決,我就是想著,讓發泄夠了,我再收拾。”
俊帝竟然嘆了口氣,“我這一生,用我所有換了我所想要的,有恨卻無后悔,唯獨掛心的應該就你們姊妹兩人。你們若能真心接納彼此,看顧彼此,我則了無擔心了。”
俊帝難得流一次傷的緒,惹得小夭也有些難,可人與人之間的機緣很奇妙,不是一個有心,另一個就能有意,小夭沒有信心與阿念能做到父親期許的,給不了父親承諾,但會盡力。
云輦停在承恩宮,俊帝回朝暉殿,簡單地洗漱更后,稍微休息一下就要去漪清園參加晚宴。小夭則回了明瑟殿。
侍們知道的脾氣,先麻利地幫把禮服了,再趕幫卸妝。弄完后,小夭泡了個熱水澡,才覺得從頭到腳活過來了。
小夭再不羨慕人家纖腰一握了,讓婢找了件寬松的穿上,四仰八叉地躺著,由著婢幫梳頭發。一個婢幫輕輕地按著頭皮放松,小夭舒服得竟然慢慢睡著了。
小夭這邊了無心事地呼呼大睡,卻不知道漪清園里很多年輕人都在議論。
馨悅和意映抓著顓頊嘮叨:“把你表妹出來,我們想認識。”
隆和幾個世家公子不說話,卻都眼地看著顓頊,顓頊頭疼地說:“脾氣有些古怪,只怕不愿出來。”
姜氏的一個子弟說道:“我們當然知道有些脾氣了,要不然我們需要找你嗎?”
馨悅對顓頊說:“大家是不是朋友啊?日后我們說你是我們的朋友,人家問那你認識他表妹嗎?難道我們說我們認識,不認識我們嗎?”
眾人七八舌地說著,顓頊招架不住,向站在一旁的璟求救,“幫我勸勸他們吧。”
一直沉默的璟說道:“你們別為難顓頊了。”
隆立即笑道:“就是,就是,大家別為難顓頊了,以后有的是機會認識,也不著急這一時。”
馨悅和意映都不再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再起哄,覺得無趣,紛紛走開去別玩了。
顓頊悄悄向璟道謝,璟突然說:“我想見小夭。”
顓頊眼中緒變幻,沉了一瞬,笑說道:“我只能幫你遞個消息,見不見你在。”
璟說:“謝謝,麻煩你告訴,我在山底的龍骨獄外等。”
顓頊困不解,笑道:“倒是夠,不過可不像是約見孩子的好地方。”
璟作揖,輕聲說:“麻煩你了。”說完,他就找機會悄悄離開了。
顓頊派心腹侍從去見小夭。
小夭一覺剛睡醒,正在吃東西,聽到侍從稟奏說“十七在龍骨獄外相候”,小夭有些欣喜又有些煩惱還有些張,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滋味。
慢慢地吃完碗里的食,仔細漱了口,盡量泰然自若地對婢吩咐:“我想換件服見客,幫我挑一件好看一點的。”
幾個婢第一次聽到王姬主要求打扮,全如打了一般興起來,立即手把所有服都拿了出來,一件件拿給王姬看。
們嘰嘰喳喳地商量,好半晌才挑了三件出來,“今晚月極好,穿這三套衫肯定好看。”
小夭為難地說:“能不束腰嗎?”
婢紫貝立即說:“這是晚上,本來就線不好,穿得寬寬松松,乍一看像孕婦。”
另一個婢珊瑚笑瞇瞇地說:“王姬,我們想穿這樣的服也不能,因為腰不夠細、不夠長,穿上不好看。您穿上那麼好看,為什麼不肯穿呢?”
小夭問:“真的好看?”
所有婢齊齊點頭,小夭想到這是第一次以子容貌見璟,決定要好看不要舒服了。
小夭挑了一件素白的,袖口和擺的里層繡了綠的藤蘿,行走時才會出些許,平添幾分俏皮。婢又幫松松綰了個發髻,簪上一支翡翠步搖,走路時,顆顆翡翠搖曳擺,恰與袖口擺的刺繡呼應。
小夭走了幾步,婢們齊齊滿意地點頭,珊瑚左右看看,沖去箱里翻揀,拿出一條長長的綠繡花紗羅披帛,搭到小夭肩上,繞過腰,旋于手臂間,再任紗羅自然垂落。
小夭走了幾步,覺得累贅,眾婢卻一臉驚嘆、齊齊拍手,“王姬,快快去見你想見的人吧,管保讓他從此再忘不了你。”
小夭臉有點燒,“你們胡說什麼?我就是去見一個普通朋友。”
所有婢都忍著笑,是普通,普通到讓王姬肯費心打扮自己。
小夭乘坐云輦下山,快到時,卻讓馭者停了車。
今夜是滿月之夜,月真的很好,銀輝落在樹梢,又灑在青石小路上。小夭踏著月,一個人慢慢地走著,距離山腳已不遠,海拍打礁石的聲音傳來。
繞過一叢灌木,小夭看到了站在礁巖上的男子。
他面朝著大海,靜靜地等候,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能等多久。
在這里等的是葉十七。
小夭心里的那些惱怒漸漸地消失了,只余了喜悅和張。
小夭越發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近他。
在拜祭儀式上,阿念本來一直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小夭的笑話,沒想到小夭最后穿的禮服比毀掉的那一套更華、更致,簡直是讓整個大荒都為之側目。
阿念差點想沖出去,撕毀小夭的禮服,毀掉小夭的妝容,毀掉小夭也毀掉自己,但母親地抓住了,眼中含著恐懼和哀求,可以蠻橫地對任何人,唯獨沒有辦法那樣對母親。
阿念只能閉著眼睛,默默地忍到整個祭拜儀式結束。
送了母親回宮,卻覺得自己在承恩宮再待不下去。從小夭回來后,這座宮殿不再是完全屬于的家。
阿念策著玄鳥坐騎,離開了承恩宮,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只是想暫時地逃離,不想聽到所有的歡聲笑語都只是為了小夭。
玄鳥漫無目的地飛著,阿念累了,玄鳥停在了大海中不知名的小礁石島上。礁石島小得比一艘船大不了多,阿念抱膝坐著,看著浪從四面八方涌來,碎裂在旁,像怪一般發出轟鳴聲,往常早就害怕了,可今夜不覺得害怕,甚至覺得最好真有一只怪出來,反正父王和哥哥有了小夭,他們都不再關心。覺得最好被怪咬重傷,奄奄一息時,父王和哥哥才找到。他們痛苦自責疚,可是已經晚了!阿念從幻想父王和哥哥在發現要失去的痛苦中得到了些許報復的快。
又一波浪涌來,一個白白發、戴著銀面的男子坐在浪上,微笑地看著阿念,聲說:“很痛苦嗎?你的父親和哥哥都拋棄了你。”
阿念認出了他,是那個和小六一起綁架過的九命相柳。也許因為上次所有的壞事都是小六做的,相柳給阿念的印象并不壞,阿念很張,卻并不害怕。
阿念問:“你怎麼在這里?”
相柳笑,“你說呢?整個大荒都在談論高辛大王姬,我自然也有點好奇,所以來湊個熱鬧。”
又是小夭,又是小夭!阿念重重哼了一聲。
相柳微笑著說:“如果沒有,你仍是高辛獨一無二的王姬,是父王唯一的兒,是哥哥唯一的妹妹,可是莫名其妙地跑了出來,奪走了你的一切,難道你不想報復嗎?”
阿念咬著,不吭聲。知道不該和相柳做易,哥哥曾惱怒地罵過他是魔頭,可是……這天下沒有做不的易,只有還不夠分量的。
阿念掙扎著說:“我是恨,可我沒想讓死,我只是想一切都恢復到以前。”
相柳聲說:“我承認我有可能想殺軒轅的王子,但絕不會殺高辛的王姬,我們神農義軍絕不想得罪俊帝。”
阿念知道,所以并不怕他。
相柳凝視著阿念的眼睛,溫地提議:“你覺得好好折磨一番,卻不取的命,怎麼樣?”
阿念慢慢地點了下頭。
相柳笑,“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你的父王和哥哥應該更偏你才對。”
阿念覺得這麼長時間以來,終于聽到了一句順心的話,問:“怎麼才能給一個狠狠的教訓?”
相柳說:“只要你能把引出來,不要被人察覺,剩下的事給我。”
阿念問:“你為什麼要幫我?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相柳微笑著說:“你是高辛王姬,什麼都不缺,難得有一件我能為你效勞的事,我當然很樂意。你也知道我們神農義軍的境,如果日后有可能,希王姬能幫我一次。”
阿念笑問:“你都不要我發誓,你不怕我反悔嗎?”
相柳笑看著,溫又鄭重地說:“我相信你。”
阿念甜甜地笑起來,“好!你幫我狠狠教訓一番,我日后幫你一次。”
相柳把一枚貝殼遞給阿念,“把引到海上,碎這個,我就會趕到。”
阿念收好了貝殼,策玄鳥返回。
小夭一邊喜悅地眺著礁巖上的人影,一邊忐忑地走著。突然,一枚小石子砸到背上,小夭回,看到阿念遠遠地站著,沖揮了揮手,好像要過去。小夭朝著阿念走過去,阿念卻一轉,消失在了樹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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