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顓頊似真似幻的呢喃聲,讓馨悅生了的恐懼。這種的恐懼,不能告訴任何人,只能自己悄悄觀察。兩年多來,顓頊風雨無阻地去小月頂,當然,在小夭沒來之前,他也是日日都去小月頂給黃帝請安,在其他人看來,沒有任何異樣。但馨悅覺得就是不一樣,是本無法用言語說清楚的不一樣,是顓頊去時畔的一縷笑意,是他回來時眼神的一溫,甚至是他偶爾眺小月頂時一瞬的怔忡。
馨悅越觀察越害怕,可的害怕連自己都覺得毫無據,以顓頊的格,如果是真的,他為什麼不要了小夭?他已是一國之君,本不必如此克制抑自己!馨悅只能告訴自己,想多了,一切都是那晚聽錯的呢喃聲惹出來的。
可馨悅終究是不放心,馨悅去見隆,詢問哥哥打算什麼時候娶小夭,幸好哥哥的回答讓很滿意,哥哥說他正在考慮這事。隆嘆了口氣,說道:“要娶就得現在娶,否則等開戰了,還不知道小夭愿不愿意嫁給我。”
馨悅警覺地問:“什麼意思?”
隆說:“你必須保。”
馨悅點頭:“哥哥該知道我向來能藏事。”
隆說:“看最近顓頊的舉,我覺得顓頊在考慮對高辛用兵。”
馨悅驚駭地瞪大了眼睛,隆笑了笑道:“所以我一再告訴你不要輕慢顓頊。顓頊、他——是個很可怕的男人!”
震驚過后,馨悅十分喜悅,有一種在俯瞰小夭命運的覺。
當隆告訴馨悅,小夭同意近期舉行婚禮,馨悅立即問:“陛下怎麼說?”
隆道:“兩位陛下都同意。”
馨悅終于放心了,覺得真的是自己多心了,那一夜,那聲呢喃只是顓頊無意識的息,聽錯了!
馨悅再次去小月頂看小夭,以一種窺視到小夭命運、高高在上的心態,洋溢著喜悅,夾雜著淡淡的悲憫。
小夭并不知道馨悅前后兩次的心態變化,只是覺得,大概因為和隆就要婚了,馨悅突然對和善了許多。
小夭對馨悅依舊如往常一樣,有禮卻不謙卑。
馨悅和小夭東拉西扯,遲遲不愿離去。
直到黃帝拄著鋤頭,站在竹屋前。
黃帝戴著斗笠,挽著,上都是泥。他微笑地看著馨悅,沒有一嚴厲,馨悅卻覺得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暴在黃帝的目下,猶如芒刺在背,馨悅再坐不住,向黃帝叩拜告退。
俊帝給小夭回信,他已和隆的爺爺商量好了婚期,在兩個月后。
自從小夭訂婚后,俊帝就命人準備嫁妝,一切都已準備好,小夭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穿上嫁出嫁。但俊帝要求,在昭告天下婚期前,小夭必須回五神山,在五神山待嫁。
小夭明白父王的意思,并不是因為出嫁的禮儀,父王對那些不看重。此時的父王不再是運籌帷幄的帝王,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父親,為兒張擔憂,他想最后再確定一次兒的心意,確定隆是兒想托付一生的男人。
小夭給俊帝回信,還要理一點私事,等事理完,就回高辛。
小夭通過禺疆給赤水獻帶了口信,拜托獻幫把幾年前埋藏的東西挖出來。
顓頊登基后,小夭第一次利用自己的份大肆搜尋奇珍異寶。
從西北的雪山頂上,找到了一塊雪山冰魄。這種冰魄生在雪山之巔,本沒有毒,但如果在凝結時,恰好有毒融,就會不停地吸納雪中的寒毒,經過千萬年孕化,結的冰魄是毒中花魁。小夭尋到的冰魄估計在形時恰好裹住了一條傷的冰蠶妖,冰蠶的毒融冰魄,再加上千萬年雪山下的寒毒,形了一塊十分罕見的劇毒冰魄,看上去如白玉一般溫潤細膩,實際卻冰寒沁骨、毒氣鉆心。
小夭費了無數心,把雪山冰魄雕刻了一枚海貝——潔白如雪的兩片貝殼,有著浪花一般起伏卷曲的邊角,呈現半打開的形狀,像一朵剛剛盛開的花。
小夭又用各種稀罕的靈草毒藥混雜,做出了兩個鮫人。把鮫人嵌放在貝殼上,把男鮫人放在了遠離貝殼的一角。小夭還做了紅珊瑚、五彩小海魚。
待全部做好后,小夭取出從極北之地尋來的上好冰晶,請了專門的師傅剖開掏空,先把紅珊瑚固定在冰晶底端,再將鴆毒、藍蟾蜍的妖毒和玉山玉髓混合調制好,注掏空的冰晶中,藍汪汪的,猶如一潭海水。小夭將做好的海貝鮫人小心地安藍的海洋中,放五彩小海魚,再把剖開的冰晶合攏,用靈力暫時封住。
要想讓剖開的冰晶徹底長嚴實,必須派人把冰晶送回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極北之地,封冰山中,再請冰靈高手設置一個陣法。這樣過上兩三年,原本被剖開的地方就會長攏融合在一起,再沒有隙。
當年,小夭生怕心毀在最后一步,想來想去,大荒現在最厲害的冰靈高手好像是赤水氏的獻,問顓頊能否請到獻幫一個忙,顓頊笑道:“你算找對人了,我讓禺疆幫你去請赤水獻,那個冰山人對禺疆卻是有幾分溫。”
獻來見小夭時,小夭本以為獻會很鄙夷自己,居然請這個大荒最有名的高手做這種事,沒想到獻看到做的東西后,竟然說道:“真麗!應該很花費了一番心吧?”
小夭點頭。
獻說:“我會幫你封極北之地最寒冷的冰山中。你需要拿出時,讓人給我捎口信。”
四年過去,現在,小夭需要拿出它了。
獻把冰晶送來時,冰晶盛放在一個盒子中,被冰雪覆蓋,看上去只是一塊形狀不規整,剛剛挖掘出的冰晶。
小夭請了師傅打磨,用了三日三夜,冰晶被打磨了一個球形。
明的冰晶,里面包裹著一汪碧藍的海。在幽幽海水中,有五彩的小魚,有紅的珊瑚,還有一枚潔白的大貝殼,如最皎潔的花朵一般綻放著,一個麗的鮫人側坐在貝殼上,海藻般的青披垂,麗的魚尾一半搭在潔白的貝殼上,一半浮在海水中,一只手著心口,一只手展向前方,像是要抓住什麼,又像是在召喚什麼。在手出的方向,一個男鮫人浮在海浪中,看似距離貝殼不遠,可他冷淡漠然地眺著冰晶外,讓人覺得他其實在另一個世界,并不在那幽靜安寧的海洋中。
冰晶包裹的海底世界,太過麗,猶如一個藍的夢。
當冰晶放在案上時,因為極寒,冷冽的霧氣在它周圍縈繞,更添了幾分不真實的縹緲,就好似隨時隨地都會隨風散去。可其實冰晶堅,刀劍難傷。
黃帝看到小夭做的東西,都愣了一愣,走進屋子細細看了一會兒,他也沒問什麼,只是嘆道:“也就你舍得這麼糟蹋東西!”
小夭凝視著冰晶球,說道:“最后一次。”
小夭把冰晶球用北地的妖熊皮包好,和一枚玉簡一起放在玉盒里封好,送去了涂山氏的車馬行,付了往常五倍的價錢,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清水鎮。
玉簡只有一句話:
兩個月后,我婚,最后一次為你做毒藥,請笑納。
小夭從車馬行出來,走在軹邑的街道上,到軹邑越來越繁華。
這個新的國都比起舊都軒轅城更開闊、更包容、更有活力。可不知為何,小夭卻懷念和顓頊剛到中原時的軹邑城。
食鋪子里有香氣飄出,小夭去買了一些鴨脖子和爪子,讓老板娘用荷葉包好。又去一旁的酒鋪子買了一小壇青梅酒。
那時候,還喜歡吃零食,當年以為是因為零食味道好,惹得人忍不住貪想吃,現在才明白,吃零食吃的不是味道,而是一種心。那時候,覺得自己蒼老,其實仍是個,仍舊在輕快恣意地生活。
小夭走出了軒轅城,苗莆在云輦旁等,看提著兩包小吃,笑道:“王姬好久沒買這些東西了。”
小夭上了云輦,卻突然說道:“暫時不回去。”
苗莆笑問:“王姬還想去哪里呢?”
小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陪我去一趟青丘。”
苗莆愣住,遲疑地問:“王姬去青丘干什麼呢?”
小夭看著苗莆,苗莆說:“是!這就出發!”
一個時辰后,云輦落在青丘城外。
小夭下了云輦,眺著青丘山,有一瞬間的恍惚,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人事卻已全非。
慢慢地走在青丘城的街道上。
青丘城距離軹邑很近,卻和軹邑截然不同,因為涂山氏,青丘城的人生活富裕,街上行人的腳步都慢了很多,有一種慢吞吞的悠閑。
小夭來得突然,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麼,只能漫無目的地走著。苗莆亦步亦趨地跟在旁。
小夭一直恍恍惚惚地走著,苗莆突然道:“王姬!”拽了拽小夭的袖子。
小夭停住腳步,茫然困地看苗莆,苗莆小聲說:“那邊!”
小夭順著苗莆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不遠的璟。兩人都沒有想到會在青丘城的街上相遇,長街上人來人往,他們卻如被施了定咒般,呆呆地站著。
終于,璟回過神來,飛掠到小夭面前:“小夭——”千言萬語,卻什麼都說不出。
小夭笑得十分絢爛:“我隨便來轉轉,沒想到竟然上了你。”
小夭把拎著的荷葉包和青梅酒遞給他,璟下意識地接過,小夭笑盈盈地說:“兩個月后,我和隆婚,到時請你和尊夫人一定來。”
璟手中的東西跌落在地,酒壇摔碎,青梅酒灑了一地,霎時間,飄起濃郁的酒香。
小夭視而不見,笑對璟欠了欠子,轉快步離去。
“小夭……”璟出手,卻無力挽留,只能看著的袖從他掌上拂過,飄然遠去。
半晌后,璟蹲下,撿起地上的荷葉包,里面是鴨脖子和爪子。
驀然間,前塵往事,俱上心頭——他第一次進廚房,手忙腳,小六哈哈大笑,笑完卻過來幫他。
他學會做的第一道菜就是鹵鴨脖,小六吃到時,瞇著眼睛笑起來,悄悄對他說:“你做得比老木還好吃,被你養刁了,以后可怎麼辦?”他微笑著沒說話,心里卻應道:“養刁了最好,我會為你做一輩子。”
木樨園,他教彈琴,沒耐心學,總喜歡邊啃著鴨脖子,邊讓他彈曲子,振振有詞地說:“反正你會彈,我以后想聽時,你彈給我聽就好了。”
神農山上,鴨脖子就著青梅酒,私語通宵……一切清晰得仿如昨日,可是——就要為別人的妻!的一輩子再與他無關!
璟只覺悶難言,心痛如絞,一腥甜涌到間,劇烈地咳嗽起來。
顓頊傍晚來小月頂時,小夭親自下廚,為顓頊準備了一頓盛的晚飯。
小夭廚藝不差,可懶,很下廚,難得下廚一次,顓頊很是賞臉,吃了不,兩人陪著黃帝說說笑笑,很是歡樂。
飯后,小夭向顓頊辭行,打算明日出發,回五神山待嫁。
顓頊只是微笑,一言不發。
黃帝溫和地說:“你先回去吧,回頭我和顓頊會打發人把給你準備的嫁妝送去。”
顓頊讓苗莆上酒,小夭也正想喝酒,對苗莆吩咐:“用酒碗。”
小夭和顓頊一碗碗喝起酒來。顓頊的酒量和小夭相當,以前在清水鎮喝酒時,從未分出勝負,只是當時兩人都有保留,看似大醉,實際不過七八分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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