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真相。顓頊,是你派人去幫涂山篌嗎?”
顓頊想否認,可是他的自尊驕傲不允許他否認,他沉默了半晌后,說道:“是我!”
“竟然……是你!”小夭以為已經經歷了世間一切的痛苦,可沒想到原來世間至痛是最信任、最親近的人拿著刀活生生地挖出你的心肝,敲開你的骨頭,五臟六腑在痛,骨髓在痛,每一寸在痛,連每一次呼吸都在痛,以前的所有痛苦都不抵今日萬分之一,痛得只想永墜黑暗,立即死去。小夭閉上了眼睛,甚至無法再看顓頊一眼:“滾出去!”
“小夭!”顓頊地抓著小夭的手,可是,小夭的力氣大得驚人,使勁把手從他的掌中掙了出來,剛剛長好的傷口崩裂,鮮染紅了他們的手。
“小夭……”
“滾!”小夭怒吼,猛地掀翻了幾案,酒落在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音。臉發青,簌簌直,猶如一葉即將被怒海吞噬的小舟。
“小夭,我……你聽我說……”
“我讓你滾!”小夭的掌上出現了一把銀的小弓,開始搭箭挽弓,只是眼睛依舊閉著,地咬著,咬得都流了出來。顓頊一步步倒退著走到了門口,卻不肯出去,一道門檻就是兩個世界,一個有小夭,一個沒有小夭。
黃帝聽到靜,匆匆趕來,一看小夭和顓頊的樣子,立即明白知道了璟的死因,忙一把把顓頊拽出屋子。他一邊掌間蓄力,戒備地看著小夭,一邊急促地對顓頊說:“立即離開!不要小夭殺了你和自己。”
黃帝用力把顓頊推到暗衛中,對瀟瀟命令:“立即護送顓頊回紫金頂。”
瀟瀟不顧顓頊的掙扎,強行把顓頊推上了坐騎。
坐騎馱著顓頊,剛剛飛到空中,一聲椎心泣的悲嘯從屋傳來。顓頊回頭,看到小夭睜開了眼睛,角是殷紅的,手上也是殷紅的,漆黑的雙眸冰冷,就好似在眼中,一切都已死了,包括自己!
不管多艱難絕時,小夭都在他邊,每次他回頭,總能看到溫暖堅定的目,可現在卻用最冰冷無的目看著他。顓頊就好似五臟六腑都被剖開了,痛得他整個人站都站不穩,跪在了坐騎上。“回去!我要回去!”他竟然想命令坐騎回頭,瀟瀟甩出長鞭,勒住了坐騎的脖子,強行帶著坐騎往前飛。
“小夭!”顓頊的聲無限凄涼,傾訴著他愿意用一切去守護,也愿意做一切讓快樂無憂。可小夭什麼都聽不到,手一松,一只銀的小箭了坐騎小腹,一箭斃命,坐騎急速下墜,幸虧瀟瀟反應快,立即把顓頊拉到了自己的坐騎上。
又是一箭飛來,中了顓頊的發冠,所有人魂飛魄散,失聲驚呼。顓頊披頭散發,呆呆地看著小夭。明明靈力不弱,他卻沒有毫躲避的念頭,這一刻,顓頊竟然想起了母親自盡時的樣子,心口著匕首,痛得子一直抖,卻笑著跳了父親的墓。原來到深,真的會寧死也不愿失去,他終于理解了母親的選擇。
顓頊用力推開瀟瀟,面朝著小夭的箭鋒站立,如果不能生同衾,那就死同吧!
暗衛們看小夭又在搭箭拉弓,沖上去想擊殺小夭,顓頊吼:“不許傷!不許!誰敢傷,我就殺了誰!”
黃帝擋在小夭面前,手握住了小夭的箭,悲痛地:“小夭,顓頊已經一時糊涂,你不能再糊涂!”
小夭盯著黃帝,子搖搖晃晃,喃喃說:“你早知道!你們都騙我!”顓頊和黃帝是世間僅剩的緣至親,卻都背叛了!
小夭悲痛攻心、氣翻涌,連了兩箭,已經神竭力盡,手中的弓箭漸漸消失,子直地向后倒去。黃帝抱住了,對空中的顓頊怒:“你還不走?真想今日就死所有人嗎?”
顓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耳畔風聲呼嘯,就好像一直有人在悲鳴。這一生每個決定都有得有失,他從沒有后悔做過的任何事,可這一刻,第一次有了一個陌生的念頭,我做錯了嗎?
黃帝下令,給小夭用了安心寧神的藥,小夭悠悠醒轉時,已是第二日中午。
小夭想坐起,卻全酸無力,又倒回了榻上,這是過度使用力量、支的后癥。
苗莆扶著小夭靠坐好,小夭著酸痛的手指說:“我這是怎麼了……”顓頊悲痛絕的臉突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顓頊經歷過各種各樣的磨難,早被千錘百煉得堅如磐石,即使做夢,小夭也不可能夢見這樣的顓頊,想起了昏厥前的一幕幕,“我……我……殺顓頊?”小夭也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也許是希苗莆告訴,一切都只是噩夢!
苗莆蒼白著臉,低下了頭。
是顓頊殺了璟!而讓顓頊殺機的原因是!小夭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真寧愿永睡不醒!其實,最應該殺的人是自己!小夭大笑起來,可那笑聲比哭聲還讓人難,苗莆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黃帝走了進來,對揮了下手,苗莆立即退出了屋子。
一夜之間,黃帝蒼老了許多,他默默看著小夭,竟不知該如何開口,縱然他智計百出,能令天下臣服,卻不知道該如何安小夭。半晌后,黃帝說:“顓頊已經鑄大錯,就算你殺了他,也不可能讓璟活過來。”
小夭痛苦地問:“你們是我最親的親人,卻一個殺了我的夫婿,一個幫著瞞欺騙!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
黃帝嘆息:“對不起!我盡力化解了。顓頊是個聰明孩子,一直懂得如何取舍,我以為他能明白……可我還是低估了他對你的。等知道璟出事時,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我只能暗暗祈求你一輩子都不知道。”
“自從知道有人害了璟,我就一直在想該怎麼對付他。殺了他?太便宜他了!我打算讓他做我的藥人。聽說禺疆的哥哥曾是大荒第一酷吏,發明了無數酷刑,其實他可真笨,想要折磨人應該先學好醫,只有醫師才知道人最痛苦的部位,也只有醫師才能讓一個人經了一切折磨,恨不得自己死了,卻依舊活著……”小夭悲笑起來,“竟然是顓頊,讓我恨得連千刀萬剮都覺得便宜了他的人,竟然是顓頊!”
黃帝勸道:“人死不能復生,你殺了顓頊,除了讓天下陷戰火中,你能得到什麼?”
“我至為璟報仇了!”
“報仇了,你就痛快了嗎?就高興了嗎?”
小夭決然地說:“是,我就痛快了!”昨日挽弓顓頊時,心里唯一的念頭就是殺了顓頊,再自盡,讓一切都結束!
“究竟是痛快還是痛苦,你肯定會有答案!我希你好好想一想,你是誰?你的母親是為了軒轅百姓戰死的軒轅妭(ba),你的父親是寧死也沒有放棄神農的蚩尤,你的父王是為了天下萬民毅然放下權勢的白帝。你若為了自己,讓天下傾覆、萬民流離,你本不配做他們的兒!”
小夭冷笑:“不配就不配!你們都是名傳千秋的大英雄,你們愿意承擔大義責任,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只想做個自私的普通人,找個小小的角落,為自己的喜怒哀樂活著!睿智英明的黃帝陛下,如果你想阻止我去找顓頊報仇,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現在殺了我!為了你的天下大義,你應該能狠下心手!”
幾千年都沒有人敢對他如此說話了,黃帝無奈,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他起離去,走到門口時,突然回,說道:“你可以不考慮他們,但你至該考慮一下璟。璟的子如何你最清楚,他可愿意讓你這麼做?”
小夭的臉挨在枕上,冷冷地說:“這話你應該去對顓頊說,璟究竟做錯了什麼,他要殺璟?”
黃帝嘆息,佝僂著腰,離開了。
屋寂寂無聲,小夭的倔強鋒利消失,眼淚無聲地滴在枕上。
幾日后,小夭的恢復。發現,所有做好的藥都不翼而飛;所有制藥的工都消失不見;藥房里存放的藥材,不管有毒沒毒,全都清空;就連藥田里種的藥草也全被拔掉了。可以說,現在的藥谷完全是空有其名,別說藥,連藥渣子都找不到。
侍衛一天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地盯著小夭,左耳和苗莆也被監視,小夭本無法離開小月頂,更不可能進防守嚴的紫金頂,甚至,連章莪殿都不能去,除了居住的藥谷,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凰林。小夭被黃帝了起來,可既沒有試圖離開小月頂,也沒有和黃帝吵鬧,每日里只是發呆,常常凝著凰樹下的秋千架,一不地坐幾個時辰。
每天,黃帝都對小夭說些勸解的話。小夭不再像之前一樣,冷言冷語、針鋒相對,沉默安靜,不言不語,黃帝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進去,也猜不小夭心里究竟在想什麼。
苗莆來收拾食案,看到半個時辰前端來的飯菜一點沒,含淚勸道:“小姐,吃一點吧!”
小夭笑了笑說:“苗莆,你坐下。”
苗莆神張地坐下,以為小夭要吩咐什麼要的事。
小夭問:“你喜歡左耳嗎?”
苗莆愣了一下,別扭地說:“小姐問這個干嗎?”
小夭說:“左耳以前的日子過得很苦,是你難以想象的苦,他很聰慧,可在世俗事上卻半懂半不懂,你要對他耐心一點,好好照顧他,別讓他被別人騙了。他這種人都是死心眼,一旦認定了什麼,不管對錯,就算變魔,化灰,都絕不會回頭!你看牢他,千萬不要讓他走歧途。其實左耳的心愿很簡單,有個遮風擋雨的,找個雌,自由自在地生活。”
小夭十分鄭重溫,苗莆的赧淡去,說道:“我是孤兒,幸虧有點天賦,被陛下選中做了暗衛,我不像瀟瀟姐他們那麼能干,權勢富貴不敢求,也不想求,唯一的奢就是有個家,我……會照顧好左耳,不會讓別人欺負他!”
小夭看向窗外,道:“左耳!”
左耳竟然從屋頂上翻下,坐在了窗臺上,苗莆“啊”一聲,臉騰地紅了:“你……你聽!”
“不是聽。”左耳蒼白的面容依舊沒有毫表,可剩下的那只耳朵卻有點發紅。
小夭說:“當日,你跟我回來時,我答應了你,每日有飯吃,還會幫你找個媳婦。你看苗莆這個媳婦可中意?”
左耳瞅了一眼苗莆,點了下頭,看似鎮靜得沒有毫反應,蒼白的臉頰卻漸漸發紅,耳朵更是紅得好似要滴。
“小姐,你!你……”苗莆捂著臉,沖出了屋子。
小夭對左耳說:“苗莆經常兇的,其實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你的關心和擔憂。我知道你不習慣和人解釋,但會是你媳婦,媳婦娶回家就是用來疼的。盡量嘗試和解釋一下,就算只說一句‘我會小心’,也會好很多。”
“媳婦是用來疼的?”左耳思索了一瞬,像是完全明白了小夭的話,點點頭。
小夭走到窗邊,揚聲大:“苗莆,我要喝水。”
不一會兒,苗莆端著兩盅水進來,低著頭,不敢看左耳。小夭將一枚玉簡給左耳,對左耳和苗莆說:“我現在無法離開小月頂,你們幫我送一封信。軒轅城西的狗尾巷里有一家沒有招牌的打鐵鋪,有個白發蒼蒼、長相清俊的打鐵匠,你們把這封信給他,然后一切聽他吩咐,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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