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纏良久,沈渙之才微微抬頭,含笑看著我,對我輕聲說:
「嫣兒,我知道你還生氣,還需再懲罰我一番才好。」
19.
三公主來臨淮侯府大鬧一場的事,到底是傳遍了整個京城,出乎我的意料,這場鬧劇之后,倒是有不人對沈渙之另眼相看。
之前,許多朝臣覺得,沈渙之貪慕侯府的權勢,但自從他嚴辭拒絕了三公主,這些人都自覺錯怪了他。畢竟,若說起權勢,當三公主的駙馬爺,豈不是比贅臨淮侯府要更加顯耀?又有人趁勢翻出了沈渙之拜我阿哥為師的這段往事,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紛紛稱贊沈渙之重重義,令人欽佩。
不過
,沈渙之本人卻將這些風評看得極淡,可能,早在十二年前,他一心離沈家時,就早已看淡了虛名。對付流言的唯一辦法,便是無視流言,堅守本心,他已經在帝都的風言風語中獨行了十二年,又怎會因為今朝的幾句好話,便被撥得輕狂起來。
三公主的這場大鬧著實讓陛下有點掛不住臉面,七皇子給我下藥之事,更是讓他有氣不能明撒。一狠心,他借著婚為由,準備給我爹恩封為淮國公,還想將沈渙之擢拔為驃騎將軍。結果剛走一風聲,我爹便帶著沈渙之急奔宮,攔住了陛下,苦求他收回旨意。
雖然這兩個人都沒能升,但我爹回侯府時,可是帶了好幾十車的賞賜,說是陛下給我添妝。
我五個姨娘看得眼睛都花了,但是我爹只是苦笑了一聲,徒嘆君心難測。我看著面前如山的奇珍異寶,心里也只是冷冷地盤算著,陛下的心思,哪里會那麼輕易便流傳出來,想來,是他雖然覺得對不起臨淮侯府,但并不想真心加封爹爹和沈渙之吧。恩封之意不過是做做樣子,實則是陛下故意放出消息,然后等著他們二人進宮推辭掉封賞。
臨淮侯府軍功卓越,沈渙之又是監宿羽林的后起之秀,二者聯姻,陛下自然還是要有所防備。
雖然陛下的這番試探讓人不快,但我和沈渙之的婚事還是安穩進行了下去。很快便到了五月,帝都新柳都已碧玉妝,春日和暖,鶯飛草長,我如約在五月的最后一個吉日,與沈渙之行合巹禮。
那日,我起得很早,梳洗過后,趁著賓客們還沒有上門,五位姨娘攙扶著我,來到阿哥的靈位前,給他上了一炷香。
我跪在阿哥的靈前,穩穩地磕了三個頭,抬頭,著他靈位前的裊裊青煙,輕聲對他說道:
「阿哥,嫣兒今日要出嫁了,你認得新郎,是你的小徒弟沈渙之。阿哥,你,開心嗎?」
語落,我的眼淚就滴在了團上。
「阿哥,嫣兒的嫁,是五位姨娘親手制的,阿哥,你看看,嫣兒今日,是不是很好看啊。」
我今年,虛歲十八了,而阿哥走的那一年,也只有十八歲。
快十三年了,臨淮侯府仍在,紅纓神槍也依舊在,但是,阿哥啊,嫣兒真的,好想讓你親眼看一看,我穿著嫁的模樣。
五位姨娘紛紛背過去,強掩著泣,各自抹了一把眼淚。我在阿哥的靈前默哀了片刻,大姨娘先干了眼角,笑著來攙我起,走出房門,天已經大亮了,侯府上下,掛滿了大紅的綢緞,看上去好一派喜氣洋洋。門前的長巷中,已有幾家賓客準備落馬下轎。
大姨娘扶著我的手,輕輕地拍著我的手背,聲說:
「咱們侯府,好久未曾這樣熱鬧過了。」
是啊,很久很久,未曾這樣熱鬧一場了。我輕輕拭去臉頰上的淚珠,扶穩了大姨娘的手,笑著對五位姨娘道了聲謝,接著說:
「我們走吧,別讓爹爹催妝。」
五位姨娘陪著我,一路走出到了院門口,將我到了爹爹的手里。三姨娘很有些依依不舍,還被爹爹笑著罵了幾句,說我只是去前堂行禮,婚后還留在侯府,大好的日子,怎生就有很多貓尿要流。這一席話,臊得三姨娘紅了臉,連瞪了我爹好幾眼,看著他們這幅模樣,我終于笑出了聲來。
我隨著爹爹,一路走到了前堂,堂上已然滿了賓客,第一次,我有些怯于在眾人面前抬頭,只是盯著上搖晃的流蘇,覺自己的臉頰比嫁還要艷紅。
剛站定,門外便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喧囂,眾人齊聲喊著新郎到了,我腹一陣翻涌,覺自己的整個人像燒開了的糖水,快要沸騰著從這嫁中滿溢出來了。
遠遠地,我看到沈渙之一紅,淺笑著,向著侯府,向著我,大步而來。
遍地的嘈雜,滿堂的人影,都在這一眼之間消失無蹤,唯有沈渙之,只一人,映刻進了我的眼簾。
就好像十二年前,他踏著滿地白雪,給我的漫漫黑夜,帶來了一整個天地間,最溫暖的燭。
20.
婚禮的儀式繁瑣,我繃著一弦,戰戰兢兢地,在喜娘的提點下各行禮,了好幾個時辰的煎熬,才總算走完了全程。
眼下,沈渙之還要去前廳待客,而我只要回房等候便是,我抬眼瞟了沈渙之一眼,有些舍不得,這一幕,沒能躲過沈渙之的眼睛,他沖我笑了笑,好像看破了我的心急。
堂前的賓客見我要回房,都又熱鬧了起來,一波又一波的起哄,我正準備轉,卻聽到門外突兀地傳來了,一個讓人非常不快的聲音:
「本宮來得不算遲吧?新娘子可已經回去了?」
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便看那三公主,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滿屋的賓客一見到,都忍不住頭接耳,議論紛紛。
今日,穿了一茜紅的,頭上挽著五金冠,滿珠翠環佩,如此盛裝,倒當真有幾分來搶親的氣勢。
我爹和沈渙之見直闖侯府,一時都愣
在了原地,還是我先反應過來,上前幾步,將攔在了半路。
「三公主殿下,本府今日沒請你來喝喜酒,還請公主不要闖,讓我臨淮侯府為難。」
我這話也是說絕了,一點臉面都沒給三公主留,哼,反正也不配。不過,我這話沒讓三公主有什麼反應,只可憐滿堂的賓客,倒都被我嚇得噤若寒蟬。
三公主面含春地著我,眼底卻無一笑意,干笑了幾聲,轉了轉手腕上的纏金鐲,放了聲音,好不甜膩地對我說道:
「賀蘭姑娘,你誤會了,本宮今日可不是來攪你的婚禮的,唉,你和沈公子,可是我父皇賜婚,本宮有幾個膽子,敢來攪你的婚事?」
這水蛇一樣的聲音,聽得我心里一陣惡心,我又向著走了一步,整個人橫攔在前,不許再往前一步。三公主試了幾次,見我執意攔的路,終于撤下了臉上的假笑,冷眼看著我,不無嘲弄地對我說:
「平郡主,你可是我大周的中豪杰,巾幗英雄,怎麼,就這點氣量?本宮好歹是陛下的皇,今日親自到臨淮侯府給你賀喜,連一杯喜酒都不配嗎?」
我看著三公主,冷笑了兩聲,命屋的人端兩杯喜酒出來。我爹怕我鬧得太尷尬,想上前勸阻,卻被沈渙之攔了下來,沈渙之親自端了一壺喜酒,并三個酒杯,送到了我面前。
我拿起酒壺,當著三公主的面,斟滿了三杯酒,對著冷漠地說道:
「三公主,喜酒在此,您請吧。」
三公主面鐵青地回了我一眼,手抖了許久,但還是手撿起了其中一杯,把酒杯橫在邊,紅了眼眶,直勾勾地盯著沈渙之,聲說道:
「渙之,本宮飲了這杯喜酒,祝你和平郡主,白首偕老,生死不渝。」
說罷,三公主仰頭一飲而盡,我總覺得舉杯時的模樣,頗有些蹊蹺,便凝眉盯著的手,果然,那酒杯落回盤中時,指甲中落下一縷細碎的末,無聲了沈渙之面前的酒杯里。
「平郡主,該你了。」
我無視了三公主聲音中的得意,用廣袖微微一遮,換走了沈渙之面前的酒杯,準備假作掩面飲酒,將之倒在地上。酒杯舉到半路,卻聽到三公主喊了一聲且慢。
有些矯地用帕掩住了角,沖沈渙之飛了個眼,輕笑道:
「渙之,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怎生不與郡主喝個杯酒呢?」
沈渙之不疑有他,只是皺了皺眉頭,拿起酒杯,轉向我靠近。我心里大嘆不妙,但當著三公主的面,只能咬牙輕輕沾了沾,隨即便裝作被嗆到,將余下的喜酒都灑在了地上。
雖然不知道那末到底是什麼,不過,三公主既然下在了沈渙之的酒杯里,想來當不是什麼毒藥。
三公主見我和沈渙之喝下了喜酒,頓時滿臉紅,好一副神抖擻,容煥發的模樣。故意抬高了聲音,沖著我后的滿堂賓客,揚聲喊道:
「諸位,當日平郡主在迎樓下比武招親,可是擊敗了半個京城的好兒郎啊,唯有我們的羽林中郎將沈公子,輕輕松松贏過了平郡主。只可惜當日,本宮未曾親臨,沒有眼福看們二人大展手,但想來那形一定彩萬分啊。今日二位大婚,何不在眾賓客面前一展手,讓本宮開開眼界啊。」
我冷面看著三公主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臉,心里卻是一涼,我大約猜到,那末究竟是什麼了。
該死的宇文晟,你那藥散就不能收好了,放到三公主夠不著的地方嗎?!
21.
眾賓客聽到三公主的提議,都一時面面相覷,我爹再也忍不住了,起走到三公主面前,態度生地對說:
「公主,小今日大婚,不宜武!公主喜酒也喝了,恕本府招待不周,殿下,請回吧。」
三公主聽了我爹的話,神都沒有一不自在,咯咯笑了幾聲,抬頭著我爹,又換上了那甜而膩的嗓音。
「侯爺,比武招親那日,郡主究竟有沒有事,只有自己知道。本宮在此提議沈公子和郡主比試一番,可是給他們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這是本宮的一番好意,侯爺,莫要誤會。」
說罷,抬眼瞪著我,兩道目像小刀一樣,恨不能把我全劃個稀爛,三公主角一挑,橫眉豎眼地對我高聲嚷道:
「平郡主,你那日究竟是怎麼輸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坦坦,為何今日不敢比試一番?莫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沈渙之本就贏不了你,你那日是故意輸的?若是故意的,那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三公主的話還沒說完,我便忍不住譏笑了起來,既然是我比武招親,那自然我可以想輸的時候便輸,這算什麼欺君之罪?!奈何,這三公主的口舌實在不簡單,經這一番挑撥,眾賓客間不由得傳出了一陣陣的竊竊私語,就連我爹的臉都沉得厲害。
我生地笑了笑,抬頭向沈渙之,與他耳語道:
「夫君,嫣兒雖然不敢同意
公主殿下所言,但也不能任由個『欺君』的罪名下來,夫君若是方便,不妨比劃一場?」
我這話雖然說得輕松,但沈渙之聽后,卻仍是皺了眉心。
「嫣兒,今日是你我的大喜之日,若是今日手……」
「無事的,反正婚后,我也是要跟你好好一較高下的。」
沈渙之聽我這般說了,只得點了點頭,我轉便提回到了房,三下五除二地剝掉了一的累贅,換下長,束袖口,做完這些,我便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幾拍,想是那藥散的藥效已經上來了。看了七皇子沒撒謊,當日比武招親,他真的只給我下了一點點的計量,若非如此,我絕對撐不到沈渙之出場。
我深吸了幾口氣,竭力制住自己的心跳,心想,好在我眼疾手快,換過了沈渙之的喜酒,若不然,等會兒他上場后,可能在我手下連一招都接不下來,這三公主還真是狠心,得不到沈渙之,就要讓他聲名掃地。
我平復了吐息,盡力抵抗著不斷奏效的藥,強作淡定地走了出去,門外的賓客早都圍到了庭院里,這麼多人翹首以待,看來這一架,當真是不打不行了。
沈渙之早已換下了禮服,穿上了一輕便衫。我爹皺著眉頭看了看我們二人,最后,也只是低聲囑咐說,只能互相切磋,點到為止,二十招,必須分出勝負。
我覺得自己的手腳已然漸漸乏力,但還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走到了沈渙之的對面。隨著我爹一聲令下,我當即便飛沖著沈渙之急攻而去。
我力氣早已不足,想糊弄住圍觀的賓客,必須要在幾招之先制住沈渙之,等眾人被我唬住了,再節節敗退,讓沈渙之后來居上。
我想得雖然巧妙,奈何今日這藥效實在是猛烈,我咬牙拼了幾招,雖然好歹將沈渙之到了角落里,但眼看著后續無力,眼看就要趔趄著跪倒在地了。沈渙之想必已看破了我的乏力,他佯裝向反攻而來,腳下卻趁勢推了一把我的腰,讓我有機會穩穩地落地。
眾賓客隔了段距離,看不出其中異樣,還以為我真的躲過了沈渙之的攻擊,不由得暴發出了一陣陣好之聲。我見狀,略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還沒餡兒。
眼看我和沈渙之已經過了十招,我便故意小了幾個破綻,沈渙之會意,也果斷趁此機會占了上風。快到二十招時,沈渙之更是變換著花樣,只使出一些讓人眼花繚,目不暇接的招式,引得眾人連聲稱贊。最后,沈渙之當空一掌落下,我急中生智,裝作承不住他這一掌的力道,膝蓋一,就要仰面倒下。沈渙之見狀,忙收了掌,左手一抄,兩步騰挪,將我打橫抱了他懷中。
我在沈渙之懷中,覺得周已經再沒有一力氣,心里卻在笑著琢磨,好像,當日比武招親,我也是敗在了他這一招手下。
這一場,我二人打得難舍難分,不相上下,最終,看似是我在力道上輸了沈渙之,倒也顯得合合理。我爹看得很是滿意,不住點頭掌,圍觀的眾人見狀,也都齊聲給我二人喝彩。
一片囂鬧中,遠遠地,我看到三公主沖我笑了笑,隨即便悄然走出了侯府,的背影看上去無限落寞,冥冥中,竟讓我生出一憐憫。
22.
沈渙之抱著我,被侍們引著,一路走到了我二人的新房,我還強作無事,手推了推他,低聲對他說道:
「我沒事,渙之,你且去陪客吧。」
沈渙之不開口,直到將我放在了床榻之上,他才重重地嘆了口氣,握住我的手,在我耳畔低聲說道:
「傻嫣兒,你知道那酒水被三公主了手腳,為何還要喝下去?你現在這副樣子,我哪里還能有心思再去陪什麼賓客。」
我睜眼,笑著說我并無大礙,只覺得周綿,沒有一力氣,唯有意識還清醒著,我輕聲喚著沈渙之,讓他挨近一些,隨即便有些吃力地抬起手,了他皺一團的眉心,安他道:
「沒事的,若這一遭,能讓三公主徹底死心,那我也算沒白白喝下那藥散。」
沈渙之還想開口,房門已被五姨一把推開了,帶著一個大夫,急匆匆地趕到了我床邊,說是方才,我爹傳話進來,讓人趕去找大夫給我號脈。
那大夫連臉上的汗都來不及,便被我五姨催著,給我診了脈象,問了病。之后,大夫一副很是無奈的表,說我喝下的藥散,是類似于麻沸散的麻藥,對人無害,但也無解,只能安睡,等藥效自行褪去。
五姨聽了這句話,才松了口氣,掏出手絹了汗,看了眼沈渙之,又看了眼有氣無力的我,突然就自顧自地連笑了好幾聲。接著,我五姨就一把將那滿頭大汗的大夫揪了起來,連推帶搡的轟出門去了,臨走前,還笑嘻嘻地沖著沈渙之使了個眼神,接著就將新房的大門關了個嚴實。聽那聲音,我都以為,五姨還在門外又加了把鎖。
這一下,房就只剩下我和沈渙之了。
我反應慢了一些,現在才明白五姨的意思,一瞬間就得不敢看沈渙之一眼,
趕偏頭把自己的臉埋進了被褥里。可沈渙之這次卻更是后知后覺,還沒有反應過來,見我扭過了頭,還連聲問我,可是哪里覺得不舒服了。
不知道我一害,是不是激得那藥效更猛烈了,我現在只剩下換氣的力氣,連話都說不出來,偏偏沈渙之還湊了上來,手一一撥開了我臉畔的碎發和被褥,想必,他眼前的賀蘭嫣,當比這大紅的被褥還要更添一分春。
沈渙之看到我滿面紅,這才堪堪明白我原來是難為,他也一時漲紅了臉,忍不住別過了頭,卻又克制不住地看了我幾眼,我看不清他的臉,但余能瞄到,他整個人,連手腕兒都紅了。
「嫣兒,你,你有哪里不舒服嗎?」
沈渙之的聲音結結的,我輕輕咬了住了下,心掙扎了良久,才嚶聲對他說道:
「子,倒是沒有大礙,只是這裳,不太舒服……」
一席話說完,我立刻就閉上了眼睛,只覺得滿耳都是我自己的心跳聲,簡直比戰鼓還要更響上幾分。沈渙之聽了我的話,整個人都僵滯在了床邊,半晌,他才輕手輕腳地將我抱他懷里,有點笨拙地幫我褪去外衫,出了里面淡紅的里。
沈渙之猶豫了一下,還是紅著臉,轉過頭看向了我,我二人眼神相的那一刻,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池被微風吹皺的春水。
「嫣兒,你今日若是不舒服,我,我就不趁人之危了。」
我聽了沈渙之這句話,也顧不得滿臉,不由就開口喊住了他:
「沈渙之,今夜,是我們二人的新婚之夜,你,你若敢不趁人之危,我就,不理你了……」
這一句話,雖然聲如蚊蠅,但也花費掉了我所有的力氣,我陷在床褥中,再無力彈一下,索就閉上了眼睛。沈渙之繼續呆坐了一小會兒,接著,我便聽到了紅紗床幃飄然落的聲音,我側的床褥一沉,想必是沈渙之,在我旁緩緩躺下。
沈渙之的手指,輕地過了我的臉頰,他的指尖炙熱,指腹抖,直到過了我的頸間,還不曾停留。繾綣之間,我淺紅的里,如花瓣般凋落,只出中間細纖的一段花芯。
我闔雙眼,覺自己被包裹進了一個滾燙的膛,沈渙之在我耳邊輕聲喚著我的名字,聲音溫得像從梧桐枝頭滾落的甘霖。越是細聽他的呢喃低語,我便越覺得自己恍若在他下化為一縷霞云,任憑他肆意憐。
春遲早暮,云雨初逢,唯經此夜,方知兩婉轉,紅燭盡燃,始覺一宵千金。
知誰言,彼此當年,莫負好時。
23.
大婚那日,我和沈渙之歇息得早,但第二日,直到日頭高掛,侯府上,也沒有人來喚我二人起床。
沈渙之早早便醒了,但他一支胳膊被我牢牢抱在懷中,倒讓他不敢輕易挪,只待到我徹底醒了,他才微笑著問我,昨夜睡得可好?上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我稍稍活了一下手腳,自覺力氣已然恢復,只是下仍有些輕微的酸痛,登時又紅了面龐,只是低聲跟沈渙之說,已無大礙。
我自己也沒想到,新婚一夜后,我要再抬眼看一看沈渙之,竟會比面對千軍萬馬,還需要勇氣。
沈渙之似乎也很于看我,我們兩個人就在床榻上扭了許久,也不知道是誰先了子,等再回神時,兩個人已經又地抱在了一。
「嫣兒,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
沈渙之低頭凝視著我,指尖沒了我的長發,我微微頷首,看向沈渙之,只見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怎麼都掩蓋不住那份外。我看著他這溫到有些癡傻的樣子,忍不住嗔怪道:
「知道你高興,但是,等下去見爹爹,可別這麼笑了,爹爹見了,要數落你了。」
說完,我也手撥開沈渙之額頭上的散發,一字一句地對他說:
「不過,渙之,我也很高興,比夫君還要高興。」
沈渙之聽后,笑著啄了啄我的耳垂,正要開口,卻聽見我大姨娘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外面的房門,放輕了聲音問道:
「嫣兒,姑爺,你們兩人沒事吧?」
大姨娘這話問得有些奇怪,莫非,以為我們兩個昨夜在房中比劃了一整晚的刀劍?我哪有這麼稚。
沈渙之還分不出我幾個姨娘的區別,只能拍了拍我,我匆匆掩住口,微微抬高了點聲音,對著門口回應道:
「姨姨,我和渙之沒事呀,怎麼這樣問?」
門外的大姨娘聽到我這個回答,好像松了一口氣,躊躕了一會兒,還是低了聲音,悄悄對我們二人說道:
「那個,嫣兒啊,你和姑爺,不要著急,那個,你五姨啊,把,把新房的鑰匙弄丟了,不過已經發全府在找了,嫣兒,你不要著急啊。」
我聽了大姨娘的這番話,不由得和沈渙之互看了一眼,接著就一起笑出了聲來。沈渙之手攬過我,不安分地沿著我的后頸一路向下,修長結實的手指也纏上了我
的軀,我被他挑逗得意迷,只撐著沖門外喊了一聲沒事,便被沈渙之攻破了城防。
也不知道,我大姨娘在門外猜到了幾分,總之,沒有久留,速速就跑開了。
我和沈渙之被困房中,說不上又多來了幾回不自。等我們兩人被「救」出新房時,日頭都已經偏西了,聽說我爹把五姨好生埋怨了一頓,倒弄得五姨大哭了一場,直說我爹不懂的一片好心。
不過后來,我五姨私下跟我說,那把鑰匙,是真的弄丟了,還是四姨的丫鬟給找回來的。
我原以為,婚后,我爹對沈渙之會一直端著一副大家長的威嚴,誰知道,他也就板了半天的臉吧,用晚膳的時候,我爹對沈渙之的稱呼,就從「渙之」,變了「小子」。
我五位姨娘看我爹不再端著架子,都笑他,說白撿了沈渙之這麼個好婿,我爹夢里都該笑醒了。
沈渙之待我爹,雖然還一如從前,但我看在眼里,知道他心也是欣喜的,收他為徒的人是我阿哥,但這些年來,我爹栽培他的心,也毫不比我阿哥遜。有我,有我爹爹,可能這臨淮侯府,一直以來,就是沈渙之加的一個家。
新婚過后,沈渙之還朝的日子到了,我有點擔心,他為贅婿,遭人奚落,便早早地守在巷口等他下朝,沒想到,他卻是飛馳縱馬,一輕松地趕回了侯府。
據沈渙之說,大婚那日的發生的事,已在京中傳遍了,人人都在傳言,說沈渙之,是三公主都癡纏不已的大好兒郎,要做個駙馬爺,簡直易如反掌。可他偏偏看不上三公主的驕橫跋扈,只對中豪杰平郡主一心一意,甚至愿意全平郡主的一片孝心,委贅侯府,以報侯府的知遇之恩。現在,文臣武將,都對他刮目相看,再沒人拿他那贅婿的份多嚼口舌了。
另外,我和他大婚時的那場較量,也當真讓眾位賓客別開生面,現在京中,已經把我們二人的手,傳得神乎其神,已有不人拳掌,想和他這位羽林中郎將,一較高下了。
我聽了沈渙之的這番話,也不由得笑出聲來,翻躍上了他的白馬,摟著他的腰,著他耳邊笑說道:
「別管其他什麼閑人了,本郡主,先要再跟你好好比試一回!」
24.
婚后第二年,我和沈渙之有了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孩子落地后,爹爹第一個抱起了自己的小外孫,笑得滿臉皺紋都在了一。
七皇子因為當年大婚時,被三公主順走了他的藥散,覺得自己很對不住臨淮侯府。孩子出生后,他第一個來府上恭賀,送了不貴重的禮,還親自給孩子取了一個名字,喚做賀蘭云艫。
爹爹,沈渙之,和我,都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名字。
沈渙之依舊當著他的羽林中郎將,自南境一戰過后,越國遭大創,又趕上蝗災,民生更是寥落,本就顧不上侵擾大周。雖然如此,沈渙之也不曾有一日懈怠,依舊日日勤于練,研讀兵法,他治下的羽林軍,從來都是大周最銳的軍。
有沈渙之在,我也沒有荒廢了自己的一武藝,云艫滿周歲后不久,我便又回到了馬背上,揮舞起了阿哥留下的紅纓槍。
婚后第三年年末,越國歲末朝貢抵京,此次使團,有越國太子同行,說是,要親眼一睹大周繁華,更要向陛下求娶貴為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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