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奉河晚報》的吹風,現在又有這38名售貨員唱作俱佳的表演,一下子將老師傅家電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這種陣勢,別說其他人了,就連陳律師也是頭一回遇到。他擋在前面,對葉蔓和鐘小琴說:“你們先進去。”
這些人是沖著葉蔓來的,這個正主一走,自然就消停了。
但葉蔓沒,這時候要是走了,白的都能被人說黑的,明天上還不知道怎麼說呢,這樣豈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意,就算這場司贏了,但他們老師傅家電也輸了。
所以這個時候,葉蔓絕不能走。
拉了一下陳律師,冷靜地說:“讓我來吧,沒事的。”
陳律師側頭看著沉靜的臉,點點頭,退到一側。
見葉蔓從后面走了出來,那些售貨員哭得更夸張了,甚至還一邊磕頭一邊哭嚎。
“葉廠長,我們知道錯了,請你看在咱們這群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就饒了我們這次吧!”
“是啊,我們只是隨便說說,沒有其他意思!要知道這麼嚴重,我們肯定不會說話。你放心,我們以后一定管住!”
“對,請你相信咱們這一次,我們以后絕不會說半點老師傅家電不好,你盡管放心!”
……
這哪是保證啊,這分明是給老師傅家電抹黑,朝葉蔓上潑臟水。不知的人看了,保準得誤會葉蔓是什麼惡勢力的代表,這不,看熱鬧的不百姓已經對葉蔓指指點點了。
葉蔓怒火中燒,只是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燦爛,輕蔑地掃了這些人一圈:“諸位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這是新社會了,跪著像什麼話,都站起來說吧!”
但這些售貨員都死賴著不肯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葉廠長,你要不答應,咱們就不起來了。”
“葉廠長,你好人做到底,放過咱們這一次吧,咱們只是無心之失而已,不是故意的。”
“葉廠長,我給你磕頭,你饒了我吧,求求你了。”
……
翻來覆去都是這些表面上是道歉,實則是潑臟水的話。非常準地詮釋了,你弱你有理,我強我活該。
葉蔓惱了,懶得跟他們多說,從包里拿出大哥大,直接撥打了110:“喂,您好,公安同志,柳樹區法院門口有一群人聚眾阻礙了通,可能造沖突,請您們派人過來理吧!”
哇塞!
記者們都被葉蔓不按常理出牌的舉給震驚了,反應過來,紛紛拿起照相機對準葉蔓拍個不停,還有記者大聲詢問:“葉廠長,你怎麼會想到報警?”
葉蔓將大哥大放回包里,微笑著看著對方:“110設立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方便廣大人民群眾快速報警嗎?現在是新社會,法制時代了,一切按法律法規辦事,這些售貨員如果對我們老師傅家電的做法有所不滿,完全可以向法院提起訴訟,用法律的途徑來捍衛他們的合法權利。我相信,法律對每個公民都是公平公正的。”
這話實在是說得偉正,沒誰敢在法院門口質疑這話。
接著葉蔓又說:“法院還沒宣判,這些售貨員們就跪在法院的大門口,沖我下跪求饒,這是心虛還是不相信法院會秉公理這個案子?”
這個問題問得實在是刁鉆。
有記者立即將話筒對到了跪在最前面的張紅軍面前:“這位同志,關于葉廠長的這個問題,你怎麼看?”
冷不防被記者點名,張紅軍慌了,趕不住地搖頭:“我……我不知道,別,別問我。”
“但我們剛才拍到你哭喊得最大聲,不知道,你哭什麼?”記者問得也非常尖銳。
劉文強見張紅軍有點撐不住了,趕站出來代他回到了這個問題:“記者同志,我們當然相信法院。只是我們家里太困難了,一家子都是普通人,我媳婦兒單位經營不善,兩個月沒發工資了,面臨倒閉,沒辦法,咱們這才想跟葉廠長和解的。”
這就是典型的轉移話題了。
葉蔓輕輕勾起,譏誚地看著他:“怎麼,你們擔心我們老師傅家電向你們索取巨額賠償嗎?”
售貨員們不吱聲,他們接到的任務就是賣慘,跪下大哭。至于其他的,他們雖然是銷售,但皮子可沒葉蔓利索,沒瞧幾句話就搞得張紅軍不知道說什麼了嗎?
見沒人說話,葉蔓輕飄飄地問:“這麼說,你們是擔心賠不起錢才會在這里跪下求我,想我免去你們的賠償金?是不是?怎麼沒人說話,要不是,你們跪在這里求我干什麼?你們跪著求了半天,總得告訴大家,你們的訴求吧,不然別說我一頭霧水,就是記者同志們也搞不清楚!”
“對啊,你們的訴求是什麼?”有記者也跟著發問,剛才看到這群人哭得厲害,都沒搞明白,這些人跪著求葉蔓到底為何。
被大家這麼盯著,他們不得不說出個答案來。劉文強咽了咽口水,著頭皮說:“對,我們想請葉廠長高抬貴手,放過我們這些普通人。”
說得葉蔓就不是普通人一樣!
葉蔓懶得理會他的含沙影,直接對陳律師:“陳律師,將我們的索賠方案拿出來,給在場的記者同志們看看。”
“好的。”陳律師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舉起來,展示在眾人面前,“諸位同志,老師傅家電自始至終的目的都是為他們廠討回一個公道,葉廠長的索賠方案是銷售員們公開向老師傅家電道歉,每個人賠償一分錢的損失。我想,在場38名售貨員家里再困難,也不至于一分錢都拿不出來吧?”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記者們逮著了大新聞,連忙拿起攝像機對準陳律師的展示的文件拍拍拍。
劉文強這些銷售員皆是面若死灰。他們前腳才說擔心老師傅家電索取巨額賠償,讓他們傾家產,后腳人家就公布了索賠方案。
劉文強弱弱地辯解:“我,我們不知道,原來是我們誤會了老師傅家電,誤會了葉廠長,對不起。”
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想將他們做的惡事全部洗刷掉。
葉蔓輕輕瞥了他一記:“這位同志,你人也要即將下崗,應該最能會下崗職工的難才是。我們老師傅家電的職工百分之八十以上全是下崗職工。他們經歷過全家下崗,生活不敷出,連買菜的錢都沒有,為了果腹只能去菜市場撿小販丟棄的菜葉子,去小飯館外面撿東西回去吃。你們口口聲聲不容易,可你們到底還有一份穩定、面、工資待遇也不錯的工作,可他們呢?他們這些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份能維持生計的工作,讓全家老小不至于挨凍,但可能就因為你們的不修口德,沒有職業道德,而面臨著再次失去工作的風險!38個家庭和八百多個家庭,到底誰更可憐?”
是啊,百貨公司的銷售員工作相對輕松,待遇好又面,他們怎麼可憐了?他們至于穿滿是打補丁的服嗎?搞得比鄉下的老農還窮的樣子。
經葉蔓一提醒,大家都想起來了這些人的份,不管他們哭得多可憐,但其實在目前的社會系中他們都算是過得比較滋潤的那批人了,他們都喊慘,那鄉下的農民、瀕臨破產的工人、沒找到工作的無業人員,還要不要活了?
圍觀的市民竊竊私語,記者也尖銳地問道:“請問這位同志,你一個月的工資是多?”
劉文強不敢說,百貨公司的待遇一向很好,他又是老員工,現在兩百多一個月,還有其他福利,這已經超過社會的平均收了。
不過大家看到他們的反應,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心里的天平也向老師傅家電這邊傾斜了。
聽到耳邊各種難聽的指責聲,張紅軍不能忍了,這一切都是從陳律師拿出那份所謂的一分錢賠償開始風向就變了的。
他抬起頭,大聲嚷嚷道:“這個所謂的一分錢索賠,誰知道是不是他們看這麼多人關注這件事,特意弄出來糊弄大家的!要真是這樣,他們早點說,我們又怎麼會在這里跪著求他們呢?”
葉蔓好笑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們能當著大伙的面造假,先不說我跟陳律師有沒有這個默契吧。陳律師手里的文件是打字機打出來的,并不是手寫的,我們就是臨時起意,也要憑空變得出打字機來啊?”
“誰……誰知道呢,說不定你們早做了兩個計劃,見大家都看著,你們就拿這個出來,不然你怎麼解釋不早點說這個事?”張紅軍咬準這點不放。
葉蔓丟了一記贊許的眼神給他,有的料還在琢磨怎樣出來最自然呢,沒想到就有人送機會了。
回頭孫廠長可別怪也賣一回慘,這可都是他們的人送給的機會。
葉蔓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畢竟你們給我們老師傅家電造的直接經濟損失就高達上萬元。自從我們老師傅家電18寸彩電推出來后,一個星期,我們在奉河市的兩家門店共銷售出了368臺18寸彩電,而百貨公司在奉河有四個店,每一家規模都比我們老師傅家電大多了,人、流量也要大得多,卻一臺都沒賣出去。但據我所知,并不是沒有顧客,而是都被你們勸退了,就我目前掌握的數據,就有高達五百人去百貨公司要求購買18寸彩電,我不知道的還更多,單單這一項你們給我們老師傅家電造了多損失?更別提還有間接的損失,因為你們的造謠,很多人口口相傳,導致我們老師傅家電在市民中的口碑急劇下,銷量也遞減,從長遠來看,這損失不可估量。你們是該擔心我們老師傅家電會追責,會索賠!”
張紅軍像是找到了機會,大聲吼道:“我就說嘛,你上說不計較,心里都給我們記著呢!你要真想放過我們,為什麼不肯接我們私底下的協商?現在不過是有記者同志還有這麼多熱心市民在看著,你才裝模做樣罷了。葉廠長,我承認,我們說老師傅家電的壞話是我們不對,但你也別裝好人了。”
葉蔓悠悠嘆了口氣:“有些事,我本來不想弄得大張旗鼓的,但這位同志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要再不說出來,回頭大家怎麼想我不重要,但要因此誤會了我們老師傅家電,砸了全廠八百多名職工的飯碗,就是我這個當廠長的過失了。”
敏銳的記者一聽葉蔓這話就知道又要料了,當即七八舌地問道。
“葉廠長,你是有什麼重要的消息要宣布嗎?”
“葉廠長,《云中日報》曾發過一篇新聞,暗指老師傅家電遭到了某些人的刻意針對,你是想說這個嗎?那幕后真兇是誰?”
……
葉蔓舉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一邊從包里掏東西,一邊回答他們的問題:“這個究竟是意外,還是有人針對我們老師傅家電,需要公安機關調查,在結果出來之前,我跟大家一樣好奇。我想說的是另外一件事,關于對他們的索賠,我們老師傅家電分文不收,提前全部捐贈給了亞運會,這是匯款憑證,大家請過目!”
1990的亞運會是國第一次舉辦的綜合育大賽,向全世界展現了一個開放、日新月異的中國,也極大地增強了民族自信心。
但此時國家一窮二白,籌辦賽事的資金非常缺,前幾年開始就號召市民們為亞運捐款,小學生們捐出了自己攢了幾年的歲錢,工人們也捐出了自己節食省下來的工資,總計捐出了兩個多億,曾經一度讓“你捐了嗎”為大家見面的問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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