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遲疑著，沒有說話。

若真是顧驍野帶走了侯氏，怕是侯氏兇多吉。

書裏顧驍野本不知他娘親死亡的真相，但他後來還是親手將侯氏削了人彘，侯氏慘呼哭嚎，沒能熬完行刑過程就當場死亡。

而今，顧驍野已然清楚知道，侯氏就是害死他娘親的兇手，又怎會輕易放過侯氏。

他殺侯氏，那也是侯氏作惡多端的報應，該。

許落不想管這事，沉片刻道：“二公子，這是顧府的家事，我是個外人，到底不便摻和。二公子的請求，怕是我無能為力。”

“許姑娘。”

顧馳淵突然朝著許落跪了下去，聲音哽咽，“我知道我娘不是個好人，可是是我娘。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死，求許姑娘，幫幫我！”

許落：“……”

男兒膝下有黃金，顧馳淵都給跪下了，還能說什麽。

深夜的鬆柏陵寒氣森森，冷非常，那寒氣穿厚厚的服，直往骨頭裏鑽。

饒是許落裹了了厚厚的披風，仍是凍得直打哆嗦。

側頭看了眼顧馳淵，他竟隻是焦慮四顧，極力搜尋著顧驍野的影，似乎全然沒有到寒冷。

這個人，心之堅韌頑強，似乎半點不輸顧驍野。

兩個人果然不愧是兄弟。

他們沒有找太久，就找到了他們要找的人。

深夜裏，這鬼氣森森的鬆柏陵冷寂非常，連一隻夜梟撲扇翅膀鳴的聲音都刺耳得。

何況，是侯氏那種不似人聲，慘烈異常的呼嚎之聲，一聲聲不間斷地回在山穀，仿若深夜鬼哭，令人骨悚然。

他們找到聲音傳來的地方時。

夜裏，依稀能見一襲暗影，如地獄的死神，冷漠地持劍而立。

地上還躺著一個人。

顧馳淵奔過去，隨行侍衛手中火把的，照亮了地上那個滿是，奄奄一息的人。

“娘！！！”

顧馳淵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跌跌撞撞撲過去，將地上那人抱在懷裏。

許落看清侯氏的樣子，呼吸驟然間停滯了片刻，隻看了一眼，便迅速別開視線，不敢再看。

侯氏的上，有一道道極深極長極猙獰的傷口，就連臉上，也一左一右，被劃了深深劍傷。

已然了一個人，整個人仿佛躺在泊中一樣，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聽到顧馳淵的呼喊，努力睜開糊滿鮮的眼，極度的恐懼殘存在的眼底尚未消退，似乎呆了一瞬，才認出顧馳淵。

侯氏的蠕著，想要說什麽。

卻到底，什麽都沒能說得出來。

看著顧馳淵，想要抬手，可是卻忘了的手腕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劍痕，本抬不起來。

顧馳淵瘋了般抱住侯氏，“娘，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我帶你去看大夫……”

他抱著侯氏起來，就要往外奔。

可他本就有傷，心神又到太大衝擊，奔了幾步，竟是站立不穩，踉蹌摔倒。

侯氏的無聲無息從顧馳淵的臂彎中落，竟是已然徹底沒氣了。

顧馳淵跌坐在地，抱著侯氏痛哭出聲。

那個持劍的玄年，緩緩轉過來，握劍的手滿是鮮，眼底黑沉沉沒有澤，一如這暗黑冷的冬夜。

顧馳淵滿眼是淚，嘶聲道：“你要報仇，我不怪你，可你怎麽能這麽折磨，你怎麽能！！”

顧驍野居高臨下地冷冷注視著他，聲音裏，不帶半分溫度。

“這些年，我有多想我娘，就有多恨。”

“拜所賜，我娘離開我已經十五年。我便還，這十五道劍傷。”

“很公平，不是嗎？”

顧馳淵眼裏幾乎能噴出火來，憤然地著他，想要說什麽，卻是氣急攻心，竟是噴出老大一口鮮，暈了過去。

“二公子。”

許落慌忙奔到他邊，急忙吩咐那侍衛：“快，快送二公子去看大夫！！！”

那侍衛趕背起顧馳淵，拔腳就往外跑。

許落跟著跑了兩步，卻聽後傳來一道低啞的聲音：“許落。”

許落回頭，年濃黑的眸直直地著，眼尾卻泛著一猩紅。

他朝著走近來，手裏還提著那把帶的劍。

許落下意識後退幾步。

顧驍野緩緩頓住了腳步。

此刻看他的目，一如當初南征之行，他從那蝙蝠的山裏走出來時，看他的眼神。㊣ωWW.メ伍2⓪メＳ.С○м҈

充滿了不安，驚懼，和戒備之意。

真是不巧啊，殺人又被撞了個正著。

現在，又在怕他了。

許落飛快地瞥了顧驍野一眼，輕聲道：“三公子我，有什麽事嗎？”

顧驍野一瞬不瞬地看著，緩緩道：“不許去。”

許落以為他會說什麽重要的話，沒想到他竟然蹦出這三個字。

不許去幹嘛？

不許陪著顧馳淵去看大夫？

他怕是不知道，顧馳淵傷得有多重。

而且顧馳淵有宿疾的事，侍衛都不知道，得跟大夫說清楚說明白，才能方便大夫對癥治療。

去晚了，顧馳淵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許落咬了咬，“二公子傷得很重。”

扭頭就要去追那侍衛，顧驍野一把拽住的手腕，啞聲道：“不許陪他。”

許落好生無語。

這是什麽時候，人命關天的事，他還在這耍這種乖戾脾氣。

不許陪顧馳淵，難道要陪他嗎？

留在這森森冷颼颼的墳地裏，陪著他嗎？

別說他現在還不是皇帝，就算他是，他管天管地，還能管跟誰在一起？

從來不是一個會乖乖任由別人決定自己選擇和人生的人。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行。

當然跟顧驍野這種人，是不能剛的，否則倒黴的一定會是自己。

必須智取。

“嗯，不陪。”

許落鎮定地說，“這裏又黑又冷，我害怕，我要回去。”

顧驍野往前走了一步，說：“我……”

“我不要三公子送。”

濃重的腥味襲鼻端，許落別過頭去，“我怕，三公子上，有腥味。”

顧驍野沒說話，再度往許落跟前走了一步。

孩哆嗦了一下，聲音裏帶了音：“三公子，求你……”

求你別送。算我求你了。

顧驍野沉默了片刻。

他低眸，看了眼自己沾染了鮮的手，還有玄袍上，被濺到的跡染的一暗沉。

到底，緩緩地，一點點地，鬆開了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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