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侯爺瘸了跑不快,要不今夜我去他的拐杖,明天一早你去堵他?」
拐杖嗎?
我癱在椅子上。
正認真思索這提議的可行。
院外忽然傳來門房慌的聲音。
「夫人,不好了,門外有人傳信,說咱們侯爺遇刺了重傷,命在旦夕,被人抬進了城西的林氏醫館,您快去看看吧!」
31
「轟隆」一聲。
似有驚雷炸開,令我耳中嗡鳴不斷,頭腦一片空白。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縱馬上街了。
躍馬于市,若有傷亡,便是重罪。
可我卻顧不得那麼多。
我心慌意,滿腦子都是「命在旦夕」四個字。
等獨自一人沖進林氏醫館,才發現不對勁。
靜。
太安靜了。
明明城西是金陵城人口最多之地。
但這個尋常人滿為患的醫館,今日卻一個人也沒有。
不僅病患,就連大夫都不見蹤影。
更別提裴瑯了。
我驟然清醒。
當即明白,自己這是關心則,中了旁人的圈套。
我下意識想要逃。
可手剛到門板,脖子便傳來一陣劇痛。
本來不及呼救,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醒來的時候,我的手腳是被綁著。
破敗的屋頂,和四周的蛙聲蟲鳴提醒我。
這里已經不是白日里的林氏醫館。
昏暗的燭火中,有個纖細的背影。
不用猜也知道,是本應被關押在宗人府的秦逢槿。
「看來我還是小瞧你了,連宗人府都困不住你。」
我冷哼。
秦逢槿聞言,呼吸不穩。
轉提著燈籠走近,咬牙切齒。
「果然,一切都是你……」
直到這時,我才終于看清的臉——一張皺紋遍布的臉。
饒是知道,發生在秦逢槿的上的事,不能以常理分析。
我還是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作為話本中的主,秦逢槿生得很好看。
眉目如畫、明艷人。
是金陵城中數一數二的人。
可原本應該艷無雙的人。
此時卻滿頭華發,皺紋橫生。
短短數月時間,便蒼老得像五六十歲的老嫗。
令人而生怖。
此時,大約被我的表
刺激。
的目驟然變得兇狠。
燈籠落地。
于黑暗中,準地掐住我的下頜。
聲音森冷黏膩。
「怎麼了?丑?秦蕪,你裝什麼呢?我這樣都是拜你所賜啊……」
33
間漸漸收的手,令我呼吸困難。
也讓我清楚地覺到,秦逢槿想殺我。
想讓我死,然而,卻沒有立即下死手。
而是突然松開我。
看我咳嗽著大口氣的模樣,甚至緩緩勾起角。
猶如在欣賞一只瀕死的螞蟻。
「秦蕪,你明明什麼都沒有,卻還要裝出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模樣。憑的什麼?憑的不過是你嫡而已。」
「就算你搶了裴瑯、將我害這幅鬼樣子由如何?只要我殺了你,我就又變回從前鮮亮麗、人人稱頌的主,世界還是會圍繞著我轉,我也還是這個世界上,氣運最好的人。」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那麼快殺你的,我要慢慢折磨你,讓你也嘗嘗,我這些天過的罪……」
說這些的時候,眸子閃著駭人的。
仿佛,只要殺了我,就當真能實現所言一般。
奇怪的是,明明此刻我為魚,隨時都會沒命。
但看著漸漸癲狂的神。
我卻生不出半點害怕的緒。
甚至沒忍住,諷笑出聲。
「你真的以為,裴瑯是男主嗎?」
「不,他可是一心想殺死你的反派啊。」
34
大約真的意外。
秦逢槿角的易驟然一僵。
似乎又想到了什麼。
表幾經變幻。
那雙渾濁的眸子,也越發兇狠鷙。
「你知道這個世界是話本世界?也知道裴瑯是反派?所以你故意嫁給裴瑯,讓我誤會?又散布流言、一次次使計陷害我?」
雖然是問,但語氣篤定。
令我忍不住輕嗤。
「害你?」
「你殺魚,魚且知道掙扎一番,我既知道自己于你砧板之上,憑什麼不能想辦法自救?」
聞言,突然從袖里拿出一把匕首,對準我的嚨。
刀尖冷森然,卻寒不過此刻的表。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魚,那就做好覺悟,好好當你的魚啊。」
「果然,我就不該聽系統的,慢慢收集你的氣運,而是該一刀殺了你。」
說這話的時候,手上緩緩用力。
刀尖刺破我的皮,傳來一陣痛意。
我卻沒慌,反而故意盯著的眼睛,挑釁。
「你收集的是我的氣運嗎?分明是人命。信不信若你一刀殺了我,什麼都不會改變,你也什麼都得不到?」
「若我猜得不錯,你那個系統,一直只是在哄你買它的道吧?」
「一開始,它只是讓你用氣運換取積分購買,你從我這兒奪走的氣運用盡后,讓我猜猜,它讓你用什麼換?是你的青春?還是你的壽命?如今瞧你沒用,是不是又拋棄你了?」
我輕嗤一聲。
「什麼狗屁系統?連你的未來和劇都不知道。不過是奴隸你、以壽命為食的妖而已。
35
話雖然這麼說。
但那系統是不是妖,我并不確定。
我只知道,它定然有所圖謀。
若它是真心幫助秦逢槿,絕不會連誰是主角也分不清。
也絕不會用捧殺引的方式,讓秦逢槿購買一個又一個道。
我猜對了。
秦逢槿聞言,突然緒激。
上說著:「你想拖延時間等人來救?別做夢了,沒有人能找得到這里的。」
手卻不自覺地抖,連刀都握不穩。
也猜得不錯。
我的確在拖延時間。
可我并非等人來救,而是在想辦法自救。
醒來的時候,我便在地上一片碎瓦。
拖延的這些時間,足夠我磨破手上的繩子。
我看準了時機。
原以為,能趁秦逢槿心緒混,猛地推開。
只要打開門,以如今年邁的,定然無法追上我。
我也定能逃出去。
可是,就在我手推的一瞬間。
卻不知道哪里發出一陣力氣,突然穩住形。
然后舉起匕首,直直朝我的口刺來。
我的呼吸驟停。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滯。
電火石間。
破舊的房門被人猛然踹開。
一只箭矢破空而來,刺進秦逢槿的肩膀。
著金紅鎧甲的裴瑯目眥裂,仿佛地獄而來的索命惡
鬼。
「九皇子側妃秦氏,勾結戶部侍郎貪污鹽稅、嫁禍皇子,與人私通、攪皇室脈,奉命捉拿!」
「若有違抗,殺無赦!」
36
這是我第一次,見裴瑯如此猙獰的表。
這一刻,他仿佛真的如傳聞中所言那本,是茹飲,了的山鬼。
看著如風一般沖進來,眉頭皺,上下打量我,形微微抖的裴瑯。
我的心跳莫名有些。
而汗水黏他的頭發,順著他的額頭流進眼里。
他也仿若未覺,發白。
只盯著我脖子上的傷痕,目陡然一沉。
下一瞬,他忽然抬起那條傷的,一腳踹在秦逢槿的上。
似乎不解氣,又在抬腳狠狠碾上秦逢槿中箭的肩。
「你竟敢傷?」
他碾得極其用力。
昏迷中的秦逢槿,生生被疼醒。
凄厲的慘,不絕于耳。
襯得此時的裴瑯,越發猙獰嗜。
也讓他越發像話本中,那個瘋起來連自己的命都不要的反派。
我毫不覺得害怕。
大約因他臉上后怕的表,又大約因為其他。
此時,我竟覺前所未有的心安。
看著地上,仍未悔改,如瘋魔一般,不停囂「殺了你們!我才是主,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的秦逢槿。
我的心緒終于漸漸回神,忍不住輕嗤。
主?
在那本以視角展開的話本里,的確是主。
可話本中,從未提過那助紂為的積分「系統」。
也半分沒有描寫的籌謀與算計。
只有如清水芙蓉一般的良善與堅韌。
但良善麼?
未必。
凡事皆有多面。
區區一本話折子而已。
一個人的人尚且描繪不完。
如何寫得完人間百態?
這世上,誰人又不是自己的主角?
37
再次昏迷的秦逢槿,最終被大理寺的人抬走。
大約九皇子娶,本就有所圖謀。
如今聲名狼藉,秦家與,自然而然了九皇子的替死鬼。
沒了系統。
這一次應當在劫難逃。
是生是死,我并不怎麼關心。
我只在意,明明方才救我時,將張和后怕都寫在臉上的裴瑯。
回府的路上,又恢復了那副沉默寡言、避我唯恐不及的模樣。
即便回了府,將擔憂的春桃關在門外,親自替我清洗傷口上藥。
也全程沉著臉,未發一言。
看著眼前睫微,輕手輕腳,生怕弄疼我的裴瑯。
我心中沒由來地一陣煩躁,忍不住喚他。
「侯爺,我們談談。」
然而,話音才剛落。
面前的人,作便陡然一僵。
他往后撤開,語氣不容商量。
「不談,我是不會同意和離的。」
38
和離?
我什麼時候提過和離了?
難道我在不記得的時候,同他提過「和離」二字?
裴瑯不容置疑的語氣,讓我一度陷自我懷疑。
沒等我想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又聽他沒頭沒腦地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他雖然是問,但毫沒給我說話的機會。
「大山說,他回家若是晚一刻鐘,他媳婦兒便要念叨,粘人得很。虧我還在他們面前炫耀你慘了我,可你除了給我寫過幾封信,一次都不曾念叨我。」
「也對,信而已,你又不止給我一個人寫,你給九殿下寫的那封信我瞧了,的確言辭關切,誼滿滿。」
「我也打聽過,你們兩個從前議過親,是我下手快,才拆了你們的親事。你應當對九殿下舊難忘,才給他寫那封信吧?就是想拆散他們,好與我和離,同他再敘舊?」
「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不可能!老子五年前搶你粥棚的時候,就說過這輩子非你不娶,現在你也嫁給老子了,和離是絕不可能和離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以后不準再提!」
他語速很快,又有些語無倫次。
越說,表越冷。
明明是指責我的話。
卻語氣委屈,甚至帶著一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這一番莫名其妙的腦補與推論,令我當場愣住原地。
更令我意外的,還有他那句我「五年前,搶粥棚」。
39
五年前,我娘還在世時,的確時常在金陵城外設營施粥。
那年,正逢大旱。
流民多,流竄打劫的山匪也多。
我們十次施粥,至有五次遭遇米糧被劫。
被劫的次數多,到后來,為了避免人員傷亡。
我娘與我,也主送過許多次。
原來,他當年也是其中一伙嗎?
我竟毫印象都沒有。
本以為,緣分伊始,是我寫的那幾封信。
不想,竟然那麼早?
看著眼前說完話,看著眼前錯開視線,不敢看我的裴瑯。
我心中微。
像是被人用撣子輕輕撓了下似的。
震不止。
我頭微。
原想問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馬球場上一事,和近來接二連三的事件,是不是他做的?
想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也想同他解釋,九皇子母妃的確問過我是否婚配,但我與九皇子并未議親。
同他解釋,為何給九皇子寫那封信。
甚至想將話本之事,一腦和盤托出。
可話到邊,又覺得不夠。
「裴瑯。」
我輕嘆喚他。
大概第一次,被我用認真地喚名字。
他微微愣了愣。
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眉頭一皺,張口言。
可我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起上前,揪著他的領。
仰頭吻上去。
40
大約沒料到我的作。
裴瑯的呼吸猛地一頓,也驟然僵住,渾繃。
他瞪大眼睛,似乎連換氣都忘了。
等我退開時,臉已經憋得通紅。
「你、你做什麼?」
「一封信,你都能腦補一出和離大戲,我擔心我用說的,你又會曲解我的意思,眼下,這是最直白的解釋方式。」
他表有些呆愣。
「解釋什麼?」
我神認真。
「我從未想過同你和離。」
誠然,最初給裴瑯寫信,決定與他親。
我帶著擺秦逢槿、反抗劇的私心。
與他日常相,也并未有什麼驚心魄、跌宕起伏的經歷。
但聽聞他傷、命在旦夕的時候。
我還是了。
關心則。
甚至煩躁不安。
雖然我并不太懂,這種因他而起的緒,算不算得上「喜歡」?
但至,我此刻十分清醒明白。
就算我擺了秦逢槿,我也從未想過和離。
甚至,覺當初嫁給他,同他過完這一生, 是個不錯的決定。
我視線落在,因我的話角不控制,微微上揚的裴瑯上。
一時間, 心中竟前所未有的輕快。
而他晶亮的眼眸,直直地著我。
雙手放在我肩上,像是試探,言又止的曖昧氛圍。
更是令我的心跳加速。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 出嫁前教習嬤嬤塞給我的畫冊,和春桃直白赤的「三天三夜」。
我頭微。
心中演算,這種境況,接下來該說什麼。
然而下一瞬,卻聽他突然問:
「那你以后,會像大山媳婦兒那樣, 我晚回一刻, 就要拿掃帚追著我攆嗎?」
我:……
心中的那點兒旖旎心思, 瞬間就散了。
我瞥了一眼他還未好全的,
努力讓語氣平靜。
「我盡量。」
他聞言, 像是松了一口氣般,手將我攬進懷里, 放低聲音。
「那明日我便晚些回來,到時候你靜搞大點兒, 告訴那些兔崽子, 我裴大郎也是媳婦兒疼的人。」
耳畔溫熱的呼吸和委屈的低語一下子令我心中酸脹發。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依偎進他懷里了。
「行」。
罷了。
生孩子一事, 還是再等等吧。
我心中輕嘆著。
視線落在枕頭下, 出一個角的話本上。
又忍不住勾。
命運是既定的又如何?
惡毒配和反派又如何?
人生之路千變萬化,只要我爭取, 也能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或好,或壞, 一念之間。
幸好,我并未選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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