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瀾生走了。

我渾力地靠坐在墻邊。

耳邊是一聲比一聲催促的詢問。

無數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宋總出軌多久了？」

「這些照片是你放的嗎？」

「你后悔嫁給宋總嗎？」

閃燈晃眼，可我的眼前越來越黑。

我閉上眼睛，笑了笑，「后悔了。」

都說臨死前會看到回憶里最好的畫面。

我又看到了二十歲的宋瀾生小心翼翼問我，可不可以嫁給他。

他欣喜地想牽我的手。

但這次我沒有答應他。

我說，「不可以。」

「我再也不要嫁給宋瀾生了。」

「太苦了。」

12（宋瀾生視角）

孟好死了。

張夫人告訴他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孟好又在騙人。

他去看尸前，甚至非常憤怒。

平時裝裝樣子嚇唬他也就算了，這次怎麼敢嚇唬張夫人的？

因為這次的搗，公司產生巨大虧損，他不會原諒孟好。

張夫人哭得暈厥過去，很難想象孟好和相得這樣好。

「小宋，你不要太難過。」

所有人都在和他說節哀順變。

他只覺得荒謬，孟好演技這樣好，騙過了這麼多人？

「孟好的病太難過了，能這樣走也是種解。」

他們在說什麼？

什麼病？

警察過來要把人帶走，他才恍然驚醒。

他急忙擋住孟好，不讓他們，「沒死！是裝的！」

「哪來的病？！我是丈夫我能不知道嗎？本沒病！你們別被騙了！」

可是沒人信他。

「孟好，你說話啊，你不是最喜歡裝死嗎？裝完就該睜眼了啊！」

「這麼多人都被你騙到，你還不滿意嗎！」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手不控制地發抖，渾好似也跟著涼了，「你睜眼啊……」

只是離開了會，怎麼所有人就說死了？

警察把他強行拉開，張夫人恨恨甩過來一張醫院的復檢單。

滿聲哭腔質問：

「生丙了你知不知道？」

「已經躺這兒了你還說在裝！」

他的聽力好像出現了問題，張夫人的哭聲斷斷續續穿進耳朵，像是淅淅瀝瀝紅的雨，凄切地腐蝕穿他的耳。

「小宋、宋瀾生，我以為你真的，可你連生病都不知道，你出軌書，現在竟然又說出這種話……」

他睜大眼睛，下意識想反駁。

卻猛然發現其實很多時候都有跡可循，只是他從來沒放在心上。

比如孟好突然開始裝死，比如孟好越來越蒼白的臉。

又比如，孟好一天比一天眷的眼神。

他捂住口，腔疼得厲害，一瞬間好像不能呼吸般，大口大口氣。

而現在，他只能看著孟好被警察帶走，他想追，卻被十幾個人按倒。

張夫人臨走前說了句，「你配不上。」

13（宋瀾生視角）

他和江禾，其實沒什麼過分越界的行為。

孟好誤會他和江禾，他從來懶得解釋。

最多只是抱一下，他們又沒有真的發生什麼，孟好憑什麼生氣？惱怒后，傷人的話口而出。

他竟然說，讓孟好去死。

神出軌也是出軌。

——他在很久以后，才意識到自己的殘忍之。

他以為，只要沒有實質做什麼，就沒有對不起孟好。

最多只是抱了下，這算得了什麼？

生意場上逢場作戲，只是這種程度而已。

所以他心安理得接江禾的靠近。

然后一錯再錯，無可挽回。

這次的事后，公司價暴跌。

他努力了這麼多年的果作廢，而后被撤銷 CEO 位置。

江禾被趕出集團，永不錄用。

這些丑聞都會被編進履歷，直接影響未來工作。

但凡好一點的公司, 都不會再要。

這是他們的報應，也是孟好的報復。

14（宋瀾生視角）

錢全部拿來填補公司窟窿后, 他只留下他和孟好的房子。

推開門的前一刻，他都在心存一幻想。

只是夢就好了。

推開這扇門, 孟好又會出現在家里等他。

屋里漆黑一片, 他甚至沒敢開燈。

如果孟好在，一定會氣地問怎麼不開燈, 想嚇死嗎？

對, 也怕黑。

可后來，他竟然為了別人拋下。

只是因為賭氣。

電腦是睡眠狀態, 散發一亮。

他突然想到那天，孟好拉著他看的電影。

他點了好幾次鼠標才點開, 這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

冷汗已經浸潤鼠標表面。

裝死的妻子、寵溺地丈夫。

他僵坐在沙發上, 看完了整部電影。

最后真相揭曉, 妻子發現自己得了絕癥才會一次次裝死, 只為了深的丈夫以后不那麼難過。

電影里的丈夫覺得妻子很可。

可那個時候他是怎麼評價的？

——「電影就是電影, 放在現實，我煩都煩死了。」

他甚至沒看到最后, 就這樣錯過了知道真相的機會。

那個時候，孟好得有多難過？

他翻出來家里所有的番茄醬，這才發現連一瓶都沒拆封過。

那些他以為的、用番茄醬作假的, 原來都是孟好病重后吐的。

他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

他怎麼會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后來某一天，房子著火了。

火勢洶涌，等他趕回來時，已經燒得什麼都不剩。

他明明一直都悉心打理著, 不存在任何患問題。

可它就是在這一天，毫無征兆地自己燃燒起來。

那里面有孟好僅剩的東西。

他拼命地想闖進去。

幾個消防員合力把他摁住。

「那里面有我妻子的東西啊！」

「只有那麼一點可以陪我了！」

沒人愿意放他進去。

他只能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房子一點點、一點點地消失殆盡。

一陣風拂過。

他猛然抬頭，慌地四看。

可是什麼都沒有。

「好好？」

「是你嗎？」

沒人回答他。

他捂住頭，「我錯了, 都是我的錯。」

所有人看瘋子一樣看著他。

「好好——」

是孟好回來了。

連最后一點東西都不肯留給他。

宋瀾生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有人問他，「需要醫生嗎？」

他茫然地抬頭，「

誰能救救？」

「救誰？」

「救救我的妻子, 死了。」

他被送到神病院。

他的記開始不那麼好了。

忘記的東西越來越多，但始終記得一個名字。

他的筆記本里麻麻全是孟好的名字, 他還藏著一張照片。

醫生和護士對他很不好。

不吃藥就會用子打人。

他不愿意吃藥，他沒病。

他還記得他的妻子孟好。

他要出去找。

但病好不了是不能出院的。

于是他開始計劃逃跑。

第一次逃跑失敗，他被關進地下室了三天三夜。

第二次逃跑失敗, 他被打到彈不得。

第三次, 他功了。

他跑啊跑，跑到一家餐廳。

他掏出孟好的照片問，「你們認識我的妻子嗎？」

真的有人記得孟好。

「因為會一個人來餐廳吃飯的只有。」

「小姑娘的臉太蒼白了，連我們外人都能看出來, 的家里人怎麼都不心疼呢？」

「說, 曾經有個很的老公。」

「但現在，找不到了。」

聽到這里，他的眼睛猛然睜大，狼狽地從店里跑了出去。

灑在上, 他只覺徹骨的冷。

他咬牙切齒地撐著，好一會，才終于干臉上滿面的淚水。

（完）

作者署名：爾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