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漲紅了臉,為自己辯駁:「你胡說什麼!小爺我最潔自好!」
「得了吧!」有姑娘上去就賞了他一掌,「買家說話,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買你回去也不過是嘗新鮮罷了,用用就丟了。」
姑娘們捂著帕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連孩子都生不出來。」
老臣看到這一幕,幾乎是氣急攻心,差點沒當場倒下去。
隔日,他就馬不停蹄拜見煦寧,躬下了軀,巍巍。
「我主隆恩,求帝放過小兒,臣等自此馬首是瞻,再無半句妄言。」
煦寧放下奏折,叮囑宮人:「還不趕把王公子接回來?最好的醫師診斷公子的斷,一定要讓公子的完好如初。」
煦寧惡劣地停頓了下,接著不不慢地說:「畢竟,斷了,就沒有人喜歡了。」
老臣從此心如寂寂,所有朝臣不敢再對煦寧說半個不字。
過了幾個月,煦寧忽然說要選秀,要各家高門大戶、世家大族,都選出最好的兒郎來參加選秀。
又有人大著膽子,冒死反對:「這何統!哪有男子參加選秀的道理?難不帝是想收納整個后宮的男人,都來伺候帝一人嗎!」
煦寧敲著茶碗,忽然笑了:「有何不可?」
一字一句:「自古便是后宮所有人伺候皇帝一人,怎麼到了朕登基,想要些好兒郎伺候我,就不了?」
看著那臣子慌的臉,似笑非笑:「原來老祖宗的規矩,也是偏頗而置,利好之只傳男不傳嗎?」
臣子的帽都險些被汗浸:「帝應當殫竭慮,多為政事考慮,至于尋歡作樂……」
「如今百姓不安居樂業嗎?天下不歌舞升平嗎?」煦寧平靜開口,忽然摻上些無賴滋味,「卿憂思過度,為朕分憂,怎麼就沒考慮到,朕也需要好兒郎,朕也有需求呢?」
臣子沒料到煦寧這樣直白,話都結了:「這,這……帝怎可妄言!」
煦寧皮笑不笑:「莫不是卿認為子一向清心寡,那歷朝歷代但凡男子都是三妻四妾,豈不是男子迫子服從于自己的貪?」
「如今份顛倒過來,竟也變黑白不分了嗎?」
這件事以煦寧一錘定音為結束。
自此,各大世家子弟人心惶惶,先是反對掙扎,再是認命般做檢查、學習如何討帝歡心的床第之,好為家族爭。
再后來,他們開始自發爭寵,爾虞我詐,以求得煦寧歡心。
一族榮,全家飛升,終于系在了深宮男子上。
好一出本末倒置、似是而非,卻又似乎并不意外的場面。
那時,我擔心煦寧會被所,聽信男寵讒言。
我悄悄夢,與煦寧談。
煦寧很是高興:「皇帝舅舅,你死了這麼多年,終于肯來夢里見我了!」
我沉默,然后拋出話題:「煦寧啊,聽聞你雷霆手段,納后宮男寵,設男玩象姑館,你且記著萬事過滿則溢,要有定數啊。」
煦寧眨眨眼睛:「煦寧只是用全天下對待人的方式對待男人,就已經惹得天下震。舅舅你說,是他們膽子太小,還是先前對待人的方式太過殘忍,連他們自己都心有戚戚?」
煦寧笑著看著我:「他們吃準我要臉面,卻沒想到我會把臉面丟在地上。」
平靜而沉穩:「只有丟掉了,我才能親手撿起來。」
我忽然問出一個世間所有人都在鳴不平的問題。
「你這樣,會不會一棒子打死所有人?這讓世間那些好兒郎如何自?」
煦寧眼中滿是運籌帷幄。
「昔時異地而,所有人都默認世間有好人,好人卻自然而然了所有人榨剝削的對象,那時怎麼沒有人為好人冤呢?」
狡黠一笑:「至于這世間的好兒郎,自然是應當識時務者為俊杰,順應時局,認清局勢,方可發發熱。
」
「更何況,好兒郎在哪都是好兒郎,他們悲憫正直,早就痛恨數百年子的苦難,怎會妄圖渾水魚,為自己牟利冤?依煦寧看,此時囂不平的,未必是好兒郎。」
我看著眼前的煦寧,睿智而穩重,早就已經是帝王之象。
于是我放心下來,世間萬事似乎都能解決掉,我像是所有欣又無奈的長輩一樣,只叮囑一句:「煦寧啊,不可過于憂慮,要注意啊。」
煦寧笑起來:「放心,至為上位者之后,茶余飯后、政事之余,欣賞后宮的男人都為我廝殺,千般萬般只為求得我一個回眸,確實是爽的。」
似乎是想起遙遠的往事,想起那個還需母親擔憂婚事的。
「至現在,母親再也不需要對我催婚了!」
我看著眼神明亮,形板正,忽然想起幻境中我曾對貪妖狠狠說道。
「于絕對統治地位,卻仍無憐惜草木之心,就會鼠目寸,把所有人當是自己的依附品,最終只會水覆舟翻!」
但是這一刻,我無比確信。
我的煦寧,會是最好最好的帝。
懷天下,手便九天攬月,卻仍有悲憫草木之心。
閑言碎語、千般萬般,都不會得的耳,都只會為磅礴又瑰麗的政績記載之余,偶爾的帝王逸事。
番外——程安月篇
我是程安月。
我至死都覺得,自己這一生是波瀾壯闊的。
畢竟我可是普天之下屠殺大妖的唯一一個普通人。
若是我爹知道我的英姿,他能笑得整個棺材板板都發。
其實,我是第一個知道貪妖份的人。
早在欒樹叢中,我就在尸山海里確認過李朔已死。
但是圣旨已下,我勸不小惠兒。
于是我想,深宮艱險,李朔還不知是人是鬼,我不能讓小惠兒自己去趟這一遭。
我得陪著。
進宮后,李朔如我意料中大變。
他嫌棄小惠兒的太過寡淡無趣,慢慢地對不聞不問。
我氣得破口大罵,大罵他沒眼沒福氣。
卻沒想到自己才是倒霉的那一個,居然被他看上了。
每天,我都惡心得想吐。
我不只一次想殺了他。
但我驚異地發現,他像是銅墻鐵壁,尋常匕首在他上本不分毫。
我想到欒樹叢中早已死去的李朔,又看向在邊酣睡的李朔。
一瞬間有皮疙瘩爬滿整個胳膊。
為了保全自己,我忍住惡心,耐心哄著他,蟄伏著尋找可趁之機殺了他。
但沒想到我還沒殺他,小惠兒就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怨恨自己無用。
我恨我自己,也恨小惠兒,恨自己再怎麼樣,都無濟于事,恨為何要如此真心相付,恨為何要早早而去,恨為何不再陪陪我。
小惠兒死后,送來了一個宮,曾托付我:「湘禾,是個頂好的人,你若發現有異同,也煩請你將與常人看待。」
我程安月何等冰雪聰明,立刻就揣出的言下之意。
這個湘禾,是妖。
罷了。了我程安月的宮,我程安月自然是要護著的。
于是我為了,和狗皇帝發飆。
真厲害,出手就要了那妖的命,還不忘記把頭送給我砍,好我報仇雪恨。
但是事后怒斥我不要命了。
我嘿嘿笑,沒心沒肺:「我就等我的湘禾來救我呢。」
其實我沒告訴,我真的不要命了。
我蟄伏宮中多年,查閱史書偏方,終于尋到一張抑制妖力的方子。
只要將鹿、羊、人的心頭混在一,喂食妖怪,十日之后,妖力可以暫失一個時辰。
我其實最怕疼了。
時隨大哥狩獵,被弓箭傷,我都要哭上半天。
大哥總是嘆氣,說我太氣,空有一蠻,哪里有將門虎的樣子。
每次,我用力把匕首進心口取的時候,總是要大哭一場。
十六歲那年在欒樹叢中見到大哥渾干癟,活像干尸一般,幾乎變了我的夢魘,多年來從未消散。
十日,我不敢松懈。
心口痛得厲害,一一讓我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我卻在黑夜中大睜著雙眼,為即將大仇得報而興戰栗。
那日我如愿手刃仇敵,與湘禾抱頭痛哭。
哭后我覺得丟臉。
我應該永遠漂漂亮亮,永遠趾高氣昂,永遠天人之姿才對。
至于哭哭啼啼,我自己哭就可以了。
于是我哄騙湘禾做了皇帝,我對說:「我要與我的言郎浪跡江湖啦,天高路遠,你千萬別太想念我。」
我興高采烈地梳妝打扮,興高
采烈地背上行囊,興高采烈地與所有人道別。
我說:「春杏,湘禾,你們都要好好的。」
我高高揮著手,上巍巍馬車。
但是馬車里哪有什麼言郎。
只有我一人而已。
言郎薄幸,早在聽說我踏深宮后,便不再來往。
從前樂曲種種,不過是我托他演的一場戲。
那場戲,我既想要同言郎、同上一個人就不回頭的十六歲程安月告別,也是想要借機考察湘禾的忠心的。
卻沒想,在多年后今天的出逃,埋下伏筆。
淺藍,驚鵲髻,流星金步搖。
那些好的什,都一同隨著我的時消散了。
貪妖曾過我,要許給我一場機緣,賜我扭轉時空的機會。
我大笑著拒絕。
我程安月高興了一輩子,才不會做回頭事,也絕不會回頭看。
我程安月活在當下,當場有仇當場報。
我要千金散盡還復來,我要刀斷水水更流。
世間萬事萬,別想牽絆住我,我也絕對不要為別人的牽絆和累贅。
于是我一人走啊走,走得天高水遠,走得湘禾再也追不上來。
我終于放心了。
我一邊想一邊笑,若是我留下了,被湘禾發現我命不久矣,還指不定要如何為我逆天而為。
就算是分一半妖丹給我,恐怕也能做出來。
我了解,也了解我。
可我不想這樣做。
我要長命萬歲,和樂無憂。永遠忘記我。
我撐著一口氣,買下小販一些零碎的件, 又提筆寫了幾句話,重金給程家從前的家仆,托他隔幾日便往宮中送一樣。
最后我實在力不濟, 躺在一家不知名的旅店,昏昏等死。
空氣濃稠,呼吸不暢。
連風都攪不了悶熱的空氣。
我程安月風一世,居然最后孤苦伶仃,一人赴死。
我想要笑,卻已經沒力氣不了角。
臨了臨了時, 我忽然想起年時,我與大哥曾在府中養過的一只小白狗。
小白狗年歲漸長, 慢慢喝不進水,走不路, 我和大哥每天都要親自照顧他。
但是有一天, 小白狗忽然不見了。
我找遍所有地方都尋不到, 就蹲在院子里嚎啕大哭, 非要把小白狗等回來才行。
大哥那時候是怎麼安我來著?
記憶已經模糊,眼睛慢慢合攏。
我終于記起來了, 大哥說:「小白年紀大了, 怕安月看到他死去的樣子傷心難過,就自己出去, 獨自面對死亡了。」
「小白是不想讓安月傷心啊。」
哦, 是不想讓安月傷心啊。
時過境遷, 斗轉星移之間,相同的選擇再一次落在我上。
兜兜轉轉, 面對死亡與朋友的抉擇。
我驚奇地發現,我居然也是當年那只小白。
我只是不想要大家傷心啊。
我忽然看見大哥抱著小白,小惠兒攬著李朔。
他們一同來接我了!
他們含笑看著我, 沖我出手。
「安月,等你回家呢。」
于是我又一次哭起來。
生怕他們反悔一樣, 急切地、高興地趕應下來。
「就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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