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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 第 34 節 星河

我替嫡姐嫁給了廢太子。

廢太子殘了一雙,像個乞丐一樣躺在臟污的雨水中。

我穿著大紅嫁,哭著說心疼他。

廢太子冷笑一聲:「小籠包,別以為換一張皮,孤就不認得你了。」

人人都知道太子被廢,是被他的太監小籠包出賣了。

額,這我怎麼敢承認呢?

1

接到替嫁的消息,我是拒絕的。

畢竟我就是出賣太子的那個太監——小籠包。

若是讓太子發現了我的份,以他的格肯定會把我剁碎了生吞。

唉,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廢了一雙,被幽在梧桐軒。

現如今過得連乞丐都不如,隨便個阿貓阿狗都能踩他兩腳。

皇上金口玉言,要讓嫡姐嫁過去。

外界都在傳,皇上是不忍心兒子做個男鬼,畢竟是皇家脈。

嘖嘖嘖,這是多大的折辱啊?

太子以前金尊玉貴,滿京城的姑娘都慕他。

他就像是天上高懸著的月亮,可看不可攀。

如今要讓自己的妻子,瞧見他豬狗不如的模樣。

太子那自尊心,還不得咔嚓咔嚓碎了滿地。

皇上這招,殺人誅心啊,可太狠了。

「娘!我若是嫁過去,這輩子都毀了。」嫡姐趙秋蓉哭得凄慘。

我爹恨恨地說道:「太子過于輕信小人!據說是他邊那個太監小籠包,偽造了太子謀反的罪證!皇上最是多疑,一向忌憚太子。如今可好,因為一個太監,滿盤皆輸!」

趙秋蓉氣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從前我去東宮,看那小太監生得面善,總是打賞他。若是能抓到這個叛徒,定要將他筋、碎尸萬段。」

我跪在地上,聽到嫡姐的話,一個激靈,默默地捂上的小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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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這了秋以后,是越發地冷了。

大夫人瞧了我一眼,摟著趙秋蓉說道:「娘自然不會讓你嫁,為今之計,只有讓這個賤婢嫁過去。跟你長得有七分相似,從前太子守禮,與你并沒有見過幾次。他被幽半年,勞心勞力,只怕也辨不出個真假。」

替嫁!這欺君之罪,虧他們想得出來。

真意切地哭道:「大夫人,我不愿意啊!若是讓我代嫁,我寧愿一死!」

我爹當真拔出一把匕首丟在我面前,怒道:「那你便去死!」

額……

果然這世上沒有我這個畜生爹做不出來的事兒。

干眼淚,義正詞嚴地說道:「嫡姐金尊玉貴,怎麼能嫁給太子那等廢人!兒愿意替姐姐那火坑!保侯府滿門榮耀!」

2

隔日,我便穿著大紅嫁,坐著轎子被抬進了梧桐軒。

梧桐軒冷僻得很,此時下著雨,打了滿地落葉,顯得越發凄涼。

我一進門,就瞧見太子渾是泥,頭發凌地躺在污水中。

他似乎想練習走路,幾次想爬起來都失敗了。

太子狠命地捶著地板,手都流了。

我連忙過去扶起他,嚶嚶地哭著說:「殿下,您可要子啊。」

太子盯著我看了好半晌,忽然說道:「孤今日才發現,蓉妹你這雙眼睛,生得跟孤從前的太監——小籠包有幾分相似。」

我聽了手一,太子沒了我的攙扶,撲通一下子摔在泥坑里,俊俏的鼻子都差點磕斷。

我跺著腳,裝作不經意踩著他的手,哭哭啼啼地說道:「殿下!竟然把我跟那種低賤之人作比較!當真是在侮辱我!」

我捂著臉,跑進了房里。

我如今這妝容,我那地府里的老娘估計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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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太子,還想詐我!

我換了服,洗了臉,舒舒服服地躺進了被窩里。

太子那子骨,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額,一碗藥一碗藥養起來的。

淋一天的雨,算不得什麼大事兒。

皇上既然說了,要好好打磨他這塊璞玉,這點苦不算什麼。

唉,只是我那個爹啊,有眼無珠,竟然不讓趙秋蓉嫁過來。

他也不想想,皇上歷來多疑,若太子當真謀反,早就被咔嚓了,怎麼只是被廢這麼簡單?

等到太子復位,將來這潑天的富貴哦,我那個哭鬼姐姐,算是撈不著嘍。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子里也有了寒氣。

我雖然困了,卻沒睡著。

我裹了被子,想起了初見太子那年。

那年,我堪堪六歲。

我娘被大夫人杖斃,剛死了兩個月。

我師傅趕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只能埋了我娘,把我收了麒麟暗衛。

其實我那個時候心里就明白了,我娘是專門挑了一個我師傅不在京城的日子去赴死。

啊,覺得自己

早該死了。

師傅帶我宮,太子在一眾小太監中選中了我。

他給我取名小籠包。

從那天起,我便了東宮最得意的小太監。

至于后宅里了個我,我那個畜生爹本不在乎。

我時不時地回去個面,隨便應付他們一下就得了。

在東宮伺候太子這十年,日子過得極為舒坦。

我每日悄悄跟著師傅習武,跟著太子吃喝玩樂,過得好不快活。

日子太舒坦,我險些忘記了自己麒麟暗衛的份。

一直到半年前,我接到令,皇上下了旨,要我誣陷太子謀反。

太子問我為什麼要背叛他。

我沒說話。

是啊,太子自然是不信我會背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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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里,他教我讀書寫字,給我份尊榮。

誰都可以背叛他,偏偏我不行。

我師傅說:「包子,這事兒你不做,也有旁人做。只是你來做,太子尚有三分活路,別人做,卻未必了。」

太子在民間聲極高,皇后一脈權勢滔天。

皇上雖然中意太子,卻見不得外戚專權。

他有意借著太子謀反的由頭,整治外戚,重振朝綱。

造這莫須有的謀反證據,也得有個度。

如果過了那個度,皇上當真疑心太子謀反,事就沒那麼簡單了。

所以,這件事由我來做,最是恰當。

唉,太子啊太子,我小籠包對你可算是用心良苦呢。

想著往事耗神,我肚子不知不覺間了,下床找些吃的。

剛打開櫥柜,里面滾出一個無頭小木人。

我撿起來一看,木頭人背后寫著三個字:

小籠包!

我看得兩眼一黑,險些暈過去。

太子,這是恨毒了我啊!

我心里一盤算,難怪師傅說這次替嫁,也算是我的機會。

在太子危難之時,我若是雪中送炭。

將來就算我份暴,太子也能念我幾分好啊!

我當機立斷,眼淚一飆,飄向門外。

「殿下!您苦了啊!」

「我剛剛看到您的住所,哭暈了過去!」

「快快快,讓臣妾伺候您洗個熱水澡,用飯吧。」

我必須要跟太子好好培養啊!

一個被窩里多睡睡,將來他就舍不得殺我了!

3

我買通了管事太監,弄了兩桶熱水,打算好好洗洗太子這個泥猴。

沒想到要裳的時候,他跟個貞潔烈夫似的,死命掙扎著。

我不耐煩了,一腳把他踹進了浴桶里。

太子坐在浴桶里,一雙眼眸冷冰冰地瞧著我,一副忍辱負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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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帶怯地勸說道:「殿下,今晚是咱們的房花燭夜,臣妾盼著早日為殿下延續脈呢。」

太子冷笑一聲,任由我擺弄著。

換了幾次水,終于洗出個人樣了。

半年的幽生活,他瘦了不上的骨頭都清晰可見。

我給他換好干凈的服,扶他到床榻上。

許是了夜,天氣變得幽冷,太子的臉有些蒼白。

太子坐在被子里,俊的臉上,有霜雪一樣的冷意。

這麼一瞧,太子的容貌當真是俊無雙。

世人皆以為,太子是個端莊如玉的君子,唯有我知道,那是他做給世人看的。

他要做皇上眼中的好太子、皇后眼中的孝子、大臣們百姓眼中的有為之人。

太子在旁人面前戴著無數面,唯有在夜深人靜之時,他才會出本來的面目。

他會帶著我,穿上夜行,去辦一些骯臟的事,殺一些該殺的人。

每到那個時候,我都覺得太子是被放出籠子的野

他握著劍的手是冷的,可他看著的眼神卻是熱的。

如若卸去了太子這個份,他一定是頂級的殺手。

「殿下,用點飯吧。」我端起溫熱的粥飯,喂到他邊。

太子可能是怕我毒死他,沒吃。

他靠在床榻上,輕聲說:「孤十歲那年,在五十個小太監中,挑中了小籠包。他頂著一張圓圓的臉,出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模樣。可孤卻見過,他咬著牙,把一個老太監推進湖里的狠勁兒。」

我怯弱道:「殿下,為何忽然跟臣妾提起那等背信棄義之人?」

啊,原來太子那麼早就見過我了。

那是我初皇宮之后,領的第一個任務。

管事的老太監是個變態,專門玩弄欺負新進宮的小太監。

他把魔爪向了我,我用手里藏著的辣椒面撒進了他的眼睛里。

趁著老太監看不清的空當,我用石頭砸暈了他,然后把他推進了

湖里。

撲通一聲,一條命就那麼沒有了。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覺輕巧得很。

原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被太子瞧見了。

大半夜地不睡覺,在深宮里逛。

可見太子的腦子,一早就不正常了。

「蓉妹將來要跟孤共度一生,孤自然要把心里最恨的人,講給你聽。」太子出一個笑容。

他笑得溫和,我卻覺得不寒而栗。

因為太子,私下里實在不笑。

太子又說道:「我早知道小籠包是個表里不如一的黑心腸,卻縱容著他。畢竟孤被釘在太子之位上,一言一行都被約束著,就想瞧瞧這個黑心腸到底能做多事兒。可孤卻沒想到,會有引火燒的一天。」

「殿下,那等小人,早晚遭報應。」我放下碗,握住太子的冰冷的手,含脈脈地跟他訴衷腸,「從此以后大風大雨,都有臣妾陪著您,不離不棄。」

太子笑得越發輕了,他語氣都飄忽著:「那日,小籠包帶著羽林衛闖進坤寧宮,毒殺了我母后,打斷了我一雙。他看起來跟平日里沒什麼差別,拿著棒,嘻嘻哈哈地跟我說,殿下,或許有點疼,您忍著點。」

我怕極了,躲進了太子的懷中,啜泣道:「殿下苦了,那個小太監,未免太過狠毒了。」

這個狗太子,真是不念我一點好呢。

殺皇后時,我可是很溫的。一杯毒酒下去,穿腸破肚,七竅流

雖然瞧著可怕了一點,毒發得慢了一些,皇后在他面前掙扎得久了一些。

可我實實在在是個心腸呢,留了皇后全尸。

再者,打斷他的,我下手多麻利呢。怕他骨頭斷不了,多苦,每一下都用盡全力。

唉,可見這好人是不能做的,他一點都沒惦記著。

「是啊,未免太過狠毒。」太子將我摟住,他的手輕著我的臉頰,慢慢說道,「孤有個,誰都不知曉。孤自被母后喂食蠱毒,雖說百毒不侵,卻覺不到旁人的溫。但是唯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小籠包。」

我的心噌地一下子懸了起來,垂下去的手輕輕地住了袖子里的毒針。

難怪……難怪這些年太子總是借口寒,抱著我睡覺。

難怪……他每次殺完人,都會著我。

我原先當他是個喜歡小太監的變態,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層緣由!

4

「太子識破你的份了?」師傅皺著眉問我。

我靠在墻邊,玩著淬了毒的針,慢悠悠地說道:「他識破又如何,現在廢人一個,能拿我怎麼樣?恨我,便讓他恨,照樣得跟我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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