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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牢房大同小異,暗,鼠蟲遍地,地上鋪的草還沒有馬棚里的干凈。
而柳清儀的牢房與眾不同,四四方方狹小的空間里擺了一張供一人躺的小床,一張飯桌,一個恭桶,干凈的地面上爬滿了形各異的蛇,詭異又莫名和諧。
距離牢房三丈遠的地方,牢頭跟一個獄卒,以及宮里的奴仆在一,互相推搡,半天沒商量出來誰過去請。
“今日該誰去送飯了?”牢頭問道。
獄卒每日要給犯人送飯,本是件極平常不過的事,到了柳清儀這里卻充滿了挑戰,因為無人肯去。沒辦法,只好排了號,按照號碼順序送飯。
“今日是五號!”一個獄卒說,“但五號他請病假了,六號聽聞五號請了病假也臨時病了,七號聽聞五號六號都病了,立刻爬到房頂又跳下來,摔斷了,一口氣請了三個月的病假,八號得知七號摔斷可以休三個月,也效仿之,結果摔了頭,死了……”
牢頭:“……那你告訴我現在還有誰能去。”
獄卒說:“按說一號到四號都可以,但一號二號今日不當值,三號四號他們才送過不久,再讓他們去必定引發人家的不滿,咱們大牢已經沒有可用的人了,還是要考慮一下大家的心,萬一都不干了就麻煩了。”
“那不然怎麼辦,難道讓我去嗎!”牢頭推了推獄卒,“你呢,你是幾號?”
“我暈蛇!所以沒有排號。”獄卒直擺手,“不瞞您說,我距離這樣遠就已經頭疼惡心了,若去了跟前,非當場死了不可。”
宮中奴仆出了個主意:“要不咱們在這里喊吧,應該聽得見?”
牢頭拍手稱贊,“到底是宮里來的,就是聰明!那您喊吧。”
奴仆角搐,慢騰騰地轉向柳清儀牢房的方向清了清嗓子,高喊:“柳姑娘,我們國主想請您為他治病,不知您可否先把神通收了?”
柳清儀躺在小床上,在用心調制解藥,被打斷了有些不耐煩,“我不會治病。”
“您怎麼能不會治病呢?”奴仆道,“聽說您制的丸藥可以壯駐,我們國主正需要呢!”
牢頭跟獄卒聞言瞪大了眼,這是可以當眾說的嗎?
柳清儀在想這是誰說的,壯駐不是最擅長的,明顯有迎合老國主的意思,難道是為了救出去?
吹了下口哨,地上的蛇都退到了角落,“過來說話。”
牢頭跟獄卒對這位毒的要求不敢不應,立刻屁顛屁顛跑過去,戰兢兢地陪著笑,“您怎麼說?”
柳清儀:“誰告訴你們我會壯駐的?”
宮里來的奴仆道:“是你們大周朝來的什麼皇族子孫,盛安。”
盛安又是誰?柳清儀不認識,但琢磨著,或許是盛明宇派來的。就算不是,只要出去了就有機會逃走。
“此人我不認識,不去。”故意不賣盛安的面子,免得給他帶來麻煩。
“您別不去啊!”奴仆急了,“我們國主說了會以禮待你,不會為難你的,不認識盛安也沒什麼關系,只要去了就好。”
柳清儀想,看來這個國主是真的需要壯,明知道大王子抓來是為要挾盛明宇,還敢輕易把放出去。
既然如此,就順便挑撥一下他們父子關系。這夷國大王子看起來很有才干,將來必定是盛明宇的威脅。
“我可是你們大王子抓來的,你們國主說了算嗎?別治了病大王子再把我送回來,那我得不償失。”
這……奴仆作不得主。
柳清儀:“去告訴你們國主,我是毒醫,輕易不會治病救人,想要我的方子得有籌碼,我在你們大牢里生死無保障,沒心救人。”
奴仆不得已只好再返回去跟國主請示。
老國主暗思片刻,這人是大籌碼,肯定不能放,那就封個郡主當好了,給榮華富貴但沒有自由。
“就說封個郡主,但要等大王子離開后,沒腦子的東西,還要什麼就先答應著,橫豎跑不掉。”
奴仆遲疑,“國主,說怕您作不得大王子的主,再被大王子送回牢中去。”
老國主今日頻繁聽到這種質疑,十分不爽,難道個個都覺得他老了無用,快些給大王子讓路才好?
一旁盛安眼珠子一轉,為難道:“哎呀,這可不好辦,這個柳姑娘脾氣很是不好,要是沒有大王子的許諾,可能真的不會出手救人。”
近幾年老國主不怎麼理政,大事小基本都給了老大跟老三,權利放出去容易,再收回來就難了。人是大王子抓的,為的是夷國利益,老國主怎麼好因為自己有那方面的需求私自放了人。
盛安道:“國主您不如干脆就裝病得了!您有恙,需要柳姑娘醫治,偏偏人家本事大脾氣大,開了這樣的條件,沒辦法啊,大王子不會不同意吧?”
老國主醍醐灌頂,“這是個好主意,不過老大有時候過于謹慎,恐怕會召集夷國名醫先來給我醫治,耽擱那麼久煩都煩死了,我看就派老大帶兵去烏岷縣,等他回來木已舟,還能如何?”他對奴仆道,“就說大王子已經同意了,機靈點知道嗎!”
盛安心說這老東西心眼兒不,等大王子回來,柳姑娘已經給了藥,便是再被關了也對他無礙。
不過,派大王子去打仗是好事,夷國戰斗力就是個渣,不見得能活著回來。而大王子離開這段時間,他好挑撥夷國,就算大王子沒死在戰場,國主之位也丟了。
奴仆將國主的意思傳達給牢里的柳清儀,“柳姑娘,我們國主對外稱病,請您給他醫治,大王子已經同意了,國主還說要封你做郡主呢!”
柳清儀不是傻子,知道不會輕易給自由,不過不好太較真兒,得先出去再說,“那走吧。”
“柳姑娘,得等明日。”奴仆陪著笑,不敢說要等大王子離開。
柳清儀無所謂,“隨便吧。”
第二日,夷國大王子帶兵離開國都,前往烏岷縣與大周朝戰。他前腳走,老國主后腳就把柳清儀請到了王宮。
“快給郡主賜座!”老國主十分殷勤,“柳姑娘,這幾日委屈你了,我家那老大啊難搞得很,腦子又軸,我只好稱病,他才松了口。”
柳清儀面無表,“國主要我做什麼?”
老國主:“柳姑娘,聽聞你有良方可讓人青春永駐?”
柳清儀瞥了一眼盛安,“聽他說的?”
盛安尷尬地笑了笑,“我也是道聽途說,道聽途說。”
“沒有據的事說。”柳清儀很不滿地掃了他一眼。
老國主暗中觀察這兩人,看起來他們是不認識,“那柳姑娘是不能治?”
“青春永駐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做神仙,人可以相對延長盛年期。”柳清儀道。
老國主也不是那等迷信人能仙的,“延長就好,延長就好,你看像我這樣能延長多久,可是能助我年輕二十歲?”
“請國主給脈一探。”柳清儀道。
老國主親自走下王位,坐在柳清儀旁邊出手腕,“柳姑娘請。”
此時,盛安在老國主后面,狀似無意地看了眼柳清儀。
柳清儀便明白,這是盛明宇派來的。專心給老國主探了片刻脈,這老東西耗得厲害,已顯衰敗之相,想要年輕二十歲,除非重新投胎。
“國主尚可,年輕二十歲難,十歲勉強可以,我的藥得吃兩個療程,一個療程是十日,還國主配合。”
老國主琢磨著,二十日老大回不來,等過了二十日,若無用就重新打大牢,若有用,就想辦法套出的藥方,再打大牢。
“那就有勞柳姑娘了,從今日起,你就住在王宮里,想要什麼只管開口。”
“住在王宮?合適嗎?”柳清儀以為宮里除了老國主就是他的人,這太膈應了。
“合適合適!”盛安替國主道,“咱們夷國沒那麼講究,公子公主們都住在王宮里,并非只有后妃。”
“原來柳姑娘是擔心這些。”老國主道,“我們夷國沒你們那些屁事,宮里人也可以出去玩。”
柳清儀點頭,“既如此,那好吧。”
盛安住在王宮外,他特意讓柳清儀住在王宮,也是為了表明自己沒有私心。
這日離開王宮后,盛安照舊去了當地最大的堵坊,在此“偶遇”夷國二王子。
這位夷國二王子正是老國主跟他的一位俏麗小娘所生。雖說夷國民風開化,娶嫂子小娘司空見慣,但出上就差了些,是以二王子天然就被排除在了王位之外。
這位二王子就如當年的蜀王殿下,日吃喝玩樂,毫無建樹。當然,蜀王殿下是被迫扮演浪子,二王子是實打實的草包。
盛安來夷國,除了哄老國主,還跟這位二王子套上了近乎。兩人如今是賭友嫖友,是關系最好的酒朋友。
“二王子,今日手氣如何?”盛安問道二王子。
二王子直搖頭,“今日不好,差點兒把子輸了,你上有錢沒有,借我點應急。”
“有有!”盛安從上掏出一錠金子,“這是今日國主才賞給我的,且先給二王子使吧。”
二王子一看金子,喜得差點兒流哈喇子,“夠意思,盛兄弟夠意思!哎呀要說父王好東西還是多,平日里老說國庫沒錢,隨便一出手就是金子,分明是窮給人看的。”
“國主也是沒法子不是。”盛安小聲說,“大王子管著國庫呢,今日大王子領兵出征去了,國主這才能這樣大方。”
“真是不公平!”二王子口沒遮攔,想到什麼就說了什麼,“我大哥日子過得跟和尚似的,哪里需要什麼錢,國庫給了他真是浪費,不如給我呢。”
“慎言!慎言!”盛安看看周圍,謹慎道,“雖說是這麼個理兒,但也不好明說,不過啊,我今日瞧著,國主因為被大王子掣肘,郁悶得,二王子得懂得抓住時機為父為君盡孝才是啊。”
二王子神一,“如何盡孝?盛兄弟可有甚主意?”
盛安拉著二王子去了無人的單間,這才細說:“大王子此去恐怕兇多吉,二王子得早做準備才是說。”
“什麼!此話當真?”二王子甚是激。他雖草包,但并不認為自己不能為王。
老大老三……不對,老三是個冒牌貨,老大不過就是占了出好。他如果也攤上個地位高的母親,照樣能繼承國主之位。
如果老大死了,橫豎都該到他了。
“十之八九!”盛安道,“您可知鎮守西南的將軍季臨風?剛剛才平定了西南邊境,咱們夷國兵不強馬不壯,怎麼打啊?”
二王子不知道什麼季臨風季淋雨的,卻知道夷國肯定干不過大周朝。父王這次特意派了老大去打仗,沒準兒就是存了什麼心思呢?
“你說得對,我得好生利用這個機會,如果我能坐上儲王之位,那老大回來也不怕了。”
“二王子真不怕?”盛安點他,“你可別忘了,大王子在夷國的勢力比您大多了,除了王位,您坐上什麼位都不保險。”
“你,你是說……”二王子一想到殺父弒君,不打了個寒戰,“不行,這太冒險了吧!”
“哪里需要二王子冒險?”盛安低聲音說,“今日國主請柳清儀治病,要喝二十天的藥,我想二王子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二王子瞳孔一,“下毒?你是說讓我在父王的藥里下毒,然后栽贓給那個柳清儀?”
盛安一拍桌子,“正解!”
二王子心了,這倒是個萬無一失的好法子,“那柳清儀是不是跟你有仇,你這樣坑?”
盛安要坑的當然不是柳清儀,他刻意讓二王子私下接,是為了給尋求機會逃出宮去。柳姑娘聰明,應該能猜到他的用意。
“整個大周朝都是我的敵人!我如今自然是要為著對我好的人著想。”
二王子真信了他的鬼話,樂呵呵地拍著他的肩膀,“好兄弟,只要你能助我上位,我不會虧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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