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潔太明白怎麼掌控不諳世事的小丫鬟了。是庶，更是要萬分小心，才能讓自己于不敗之地，裝腔作勢，是最擅長的本事，就是在鄭青云面前，也偽裝的像個后宅中弱的小姐，并且糊弄了過去。

只是在幾個小丫鬟面前裝腔作勢，又怎麼會出破綻？

這個相府，和皇宮沒什麼不同，只要手里的銀子花的巧妙，沒有什麼消息是得不到的。

“小姐……您說……”

林素潔眼皮子都懶得挑起，了手，示意歡聲把托盤端好：“說什麼，那個小丫頭嗎？還甜的。”

歡聲把頭低下，不悅的表藏在燈火的影子中：“小姐，瞧那丫頭說的，奴婢想，老爺，肯定是聽到了些什麼事兒才會這麼生氣的，小姐還是小心為上吧。”

林素潔笑的云淡風輕，小心翼翼的踩著腳下的雪，生怕一個用力踩的太深臟了繡鞋：“怕什麼？我是在家里唯一的兒，爹爹又能把我怎麼樣？這整個相府，不可能不聯姻，爹爹就算是出于家族的考量，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不把你怎麼樣，可會把我怎麼樣！你是主子，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犯了什麼錯還不是我來扛著？你是可以在屋子里紅泥小火爐烤著，山珍海味吃的，我是要替你罰罵！

歡聲心下一怒，修的整齊渾圓的指甲掐進了手中托盤上的料子中，之恨不得把這料子換林素潔的脖子，咔嚓一聲——

“想什麼呢，快跟上。”

歡聲猛地回過神，發覺自己傻站在原地，趕忙深吸了一口氣，捧著托盤跟了上去。

林素潔站在臺階上，像是抖水的貓一樣晃了晃子，晃散了披風上著的幾片雪花。像是不經意想到一樣問道：“你方才，傻站在原地是在想什麼？”

歡聲垂下眼眸，不知是不敢還是不愿去看，低聲答道：“奴婢是想，小姐該萬事小心為上，老爺平日里最疼小姐，向來都舍不得大聲的呵斥小姐一句，這次老爺要小姐趕過去，該是了真火了。”

沒說一個字都在心里給自己打氣，拼命的把心中的怒火和恐懼摁下去，藏在 最深最黑暗的地方。摁的臉發白，的被北風吹紅了的鼻頭更艷麗了幾分。

“也并不無道理。”林素潔像是相信了的話，并未追究“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在煩惱也來不及了。”

一路都未再多說話，小步慢行，仿佛一個真的不諳世事的閨閣千金。等到快到正院的門口，像是想到了重要的事一樣，回低聲吩咐歡聲：“你別跟過來，先把這些東西送回我院子里去，記住，別讓人看見了，收斂點，莫要見這人就炫耀，懂了嗎。”

歡聲沒做應答，機械的點了頭。

炫耀，這些東西，是你要炫耀，不是我。歡聲捧著托盤走到一個死角，狠狠的甩了個白眼。

林素潔站在院子門口，看著屋子里半天沒有靜，也不敢輕舉妄，待到值班的丫頭換了自己悉的人，這才緩緩走上前，聲問道：“幾位姐姐，今日是出了什麼大事兒，爹爹這樣焦急的趕著見我？”

丫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視一笑，卻還是閉口不言。

林素潔心里暗罵了一句，從手上取下一只蝦須鐲套到了最面的丫鬟腕上，臉上含著為主子最親切的笑：“滿月姐姐，這鐲子權當給滿月姐姐二月的壽誕提前當賀禮了。”

名喚滿月的丫鬟滿意的抬手對著燈火轉了一圈還帶著溫的蝦須鐲，附到林素潔的耳邊輕聲說：“小姐今日進去就認個錯，我才來，并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只不過約約聽見別的妹妹們在說，好像是今日有貴客同夫人聊了些什麼，夫人為此氣病了，老爺才大肝火，這事多半和小姐您有關，先不管是什麼，讓老爺消火才最重要，您就個委屈，一會兒不管怎樣先認個錯。”

林素潔顯然是不滿意一個鐲子只換來這麼個不起眼的消息，但給都給了，再討回來就失了份。雖說心里了不滿，表面還是要一副恩教的模樣。

“兒拜見爹爹，拜見母親，爹爹長壽，母親安泰。”

才進門，林素潔就看見了躺在chuang上面蒼白，眼圈通紅，似是大哭過的林夫人，還有守在林夫人一旁，面帶怒的林相爺。

看來那丫頭說的是真的。

不像平日那般只是福行禮，進門便跪下磕頭。

“你還有臉盼著你爹長壽，盼著你母親安泰啊，瞧瞧你把你母親氣什麼樣了？”林相爺明顯是因為這一跪，氣消了不，雖說還是不滿，話中依舊是責備，但卻沒那麼嚴重，更多的是惋惜和恨鐵不鋼。

“ 爹爹，素素不懂素素犯了什麼錯，讓爹爹生了這麼大的氣，甚至讓母親也氣了這樣，素素今日本就不在家里呀，怎麼可能，讓母親氣呢，爹爹明察莫要冤枉了素素。”林素潔悄悄抬起視線，想要在林相爺的臉上找出一星半點的線索。

可林相爺依舊是一臉沉，更是發現了林素潔甩過來的試探的眼神，臉黑的仿佛天邊的云，似乎還能滴出水來。

“冤枉，你天天跑到三皇子府上去，如此不知廉恥，把你母親氣這個樣子了，也是冤枉你？”林相爺怒道，甚至下意識的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拍的杯子都跳起來了幾分。

“爹爹。”林素潔心中閃過驚恐，但很快又強作鎮定，咬死了自己只是出于關心才去探“兒只是和三皇子好，想著三皇子這幾日不適，特去看，這又怎麼了？”

“你還要不要你臉上這張皮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個云英未嫁的家千金，整日整日的跑到已經有了正妃的三皇子府上，你是想干什麼？你當所有人心里都不清楚嗎？你當所有人都是瞎子嗎？你這樣高調的天天湊合到別人的家里，你讓爹這張老臉在朝廷里怎麼安放，你讓你母親在京中貴婦的面前怎麼抬起頭？”林相爺下意識的手中用力，痛的林夫人驚呼了一聲。

他趕忙松開了手，又示意林夫人不要為林素潔講話。

“爹爹，兒也是為了家族的前程，你還弱呢，若能和三皇子結為夫婦，對相府也是一種幫助啊。”

林素潔不明白為什麼林相爺也不同意自己和三皇子在一起。是相府千金，三皇子是天家貴胄，和三皇子的結合可以說是強強聯手，天作之合，不僅可以幫助三皇子鞏固實力，更能上林家的勢力再上一層樓。

這樣雙贏的好事，林相爺為什麼不肯？

膝行上前，想靠著自己的弱和眼淚讓林相爺回心轉意，可還沒開口，林相爺便怒罵道：“你給我住口，你當皇子府是什麼地方？你以為你的腦袋瓜轉得過皇子府的那群人嗎？你以為你是三皇子妃小門小戶的出，不用顧得上臉面，想怎麼來就怎麼來嗎？你背后是整個相府，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林家，且不說你沒能嫁進去，就說你嫁進去了，你也不可能是正妃。林家的兒給別人當小妾，你是不是要把你爹爹也氣死啊？”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兒此生，此世所盼，不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三皇子殿下就是兒的意中人，兒為何不可和三皇子皆為梁祝之好呢。且三皇子殿下不失為相府的一大助力，爹爹，憑借你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加上三皇子天家貴胄的份，這樣的強強聯手，必定能讓爹爹越發的如日中天，能讓幾個哥哥們青云直上。”

“你是沒有腦子還是怎麼樣？”林相爺氣的恨不得一掌甩在林素潔的臉上，可看著那張滿是淚痕的臉，抬起來的手還是攥了拳頭砸在了桌上“整日整日地苦讀詩書，苦讀到哪里去了？你想過沒有？你爹在朝廷之上，靠的就是一個公平公正，從不參加黨爭，才得到圣上的信任。你嫁到三皇子府上，圣上會怎麼看爹爹，皇后一派會怎麼看爹爹？到時候，把整個林家置于風口浪尖，你就滿意了嗎？你母親就是擔憂這些事，今日都氣病了，你知不知道今日三皇子妃直接找到府上來了，話里話外都在說你不知廉恥，你母親臉上過意不去，氣得幾乎昏了過去，你真的有臉說出這種話。”

鄭青云，又是鄭青云，不過是小門小戶的野丫頭，憑什麼三番五次的壞我 的好事！林素潔恨不得生啖其，想都沒想，口而出：“那是善妒，本就不得三皇子的喜，不過是倒罷了，如今三皇子殿下心怡與我，我怎麼就不能和三皇子結為百年之好？”

“你給我住口。”

“我不，我偏要說，兒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

“還不知錯，還不知悔改。”林相爺氣的幾乎背過氣去，什麼時候，那個會跟在自己后，會再寫字時安安靜靜的為自己磨墨，出一張大花臉的小姑娘變了這麼一個忤逆父母，戕害家族，不知廉恥的人？

是我太寵了，是我的……報應！

林相爺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臉上再無朝堂之上春風得意的彩，甚至雙眼都消弭了斗志，像是垂死之人最后堵上一口氣一樣的舉起了手：“來人，把小姐關到房間里去，抄不完一整卷金剛經，不許吃飯。”

“爹爹，您憑什麼這樣做？”林素潔瞪得雙目裂，一直到邊有丫鬟出手扯的角，才反應過來，一張臉霎時間失去了所有的，像是秋風中的枯草，風一吹便癱倒在了地上“兒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您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懲罰兒，兒不服兒不服啊。”

的眼淚滴到了袖子上，順著裳的經緯，暈開了一片深的胎記。

一旁的丫鬟大著膽子上前拉，轉過頭，眼神中含著淚，更帶著濃濃的恨意，嚇得丫鬟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爹爹……”

“拉下去。”

林相爺像是不想再見到一樣，背過，余下一個滄桑卻依舊拔的背影。

“兒不服，兒什麼都沒做錯！”

“兒本就和三殿下兩相悅，是鄭青云不知廉恥的攪合了進來。”

“就是個妖，……”

一聲聲的倔強，一聲聲的不甘，最終還是飄落在雪地里，飄落在塞進口中的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