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街道無人。

倘若是膽小的姜笙，定然不肯出門，生怕暗夜中冒出盆大口，將吞下。

但溫知允不同，他喜歡黑暗，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讓他到安全，也讓他能夠放心失神，失落，彷徨。大風小說

家里的哥哥們愈發厲害，大哥文采斐然，不僅考上秀才，還做了師爺。

二哥能說會道，眼準，生意從小小的斜縣做到了府城。

三哥為了保護大家，落得一傷，還不忘訓練家仆護衛家人。

到現在溫知允都記得，三哥被襲擊時，他的憤怒與無助。

憤怒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欺人太甚，無助他只有一點醫，什麼都不會。

也許他可以在三哥傷時沖上去為他包扎。

但永遠沒辦法擋在三哥面前，擊敗敵人。

溫知允不喜歡這種孱弱無助的覺。

他在黑夜里輕移，不知不覺竟走到醫館附近。

以前覺得拿五兩銀子一個月就滿足了，今天聽到大哥做師爺竟然足足有百兩銀子，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可笑的井底之蛙。

為什麼大家都進步了，只有他一個人，始終毫無變化。

他多想變強，變得更厲害，能夠保護家中的每一個人。

彷徨迷茫的小溫知允在醫館前席地而坐，瑩瑩燭自他頭頂灑落，照出一張清秀卻孱弱的面容。

好像誰家迷路的小狗。

深夜歸來的吳所未嘆了口氣，攜倚在醫館的石獅子上，盡量輕松地問，“小溫大夫大半夜不睡覺，在這里做什麼？”

溫知允猛地抬起頭，也許是難得聽到吳大夫這麼溫和，也許是積了太多的疚與自責，他眼底淚水傾撒，“吳大夫，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我什麼都不會，僅僅能診脈包扎，可這些事哪個醫館的大夫都能做到，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每次遇到危險，我只能躲在哥哥們后，眼睜睜看他們傷。”

他一口氣說出來，眼淚流地更歡快了。

吳所未有些無奈，“那你想要怎樣？做個治病救人的醫者，不是你的心愿嗎？”

“以前是。”溫知允怔怔搖頭，“但現在不是了。”

他熱醫，但醫保護不了他的人。

小溫知允痛苦地抱住腦袋。

吳所未又嘆了口氣，酒意消散，他沉道，“誰告訴你醫沒用，保護不了家人的？”

溫知允一怔。

“這個世界上，能治病的人，才是最能殺人的存在。”吳所未語氣凝重，“只是大部分都不知道，也不愿意相信罷了。”

醫是一柄雙刃劍，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鶴頂紅可以藥，也能封鎖，一擊斃命。

話本子里隨手一甩就是漫天銀針的殺人場面是空想，但醫湛的醫者，真能把一銀針穩穩地進位里，索人魂魄。

放眼整個世界，醫真正達到一定地步的人，就不再只研究救人，而是殺人。

生和死，本來就是綿不可分割的。

救人可能是為了殺人，殺人也可能是為了救人。

“小知允，你記住一句話，凡事專不專多，一件事做到極致，你就是至尊的存在。”吳所未的面容在燭與黑暗中明滅，“不要瞧不起醫，好好鉆研，殺人還是救人，將來只在你的一念間。”

坐在臺階上的溫知允仰起頭。

漆黑無的夜空中，他的面容是如此脆弱，他的雙是如此嫣紅，他的眼神充滿期盼，“吳大夫，你能教教我嗎？”

教我，殺人。

吳所未雙眼一閃，似有些懊惱，但有些話已經說出去了，就不能更改。

他沉默片刻，輕聲道，“希你不要后悔走上這條路。”

不等溫知允回答，又大步走進醫館，“今日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明日再來候著。”

這是答應教學了。

溫知允欣喜若狂，踉蹌起，對著醫館深鞠一躬。

調轉方向，回到小院。

剛才還熱鬧討論的眾人已經四散開來，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實則一直盯著門口。

直到木門被推開，溫知允走進來。

許默松了口氣，鄭如謙里的糕點有味道了，方恒長吐一口氣，長宴放心閉上了眼睛。

姜笙蹦跳過來，沒有追問他去哪兒了，也沒有批評他不該深夜出門，只是拉著他的手笑嘻嘻道，“四哥四哥，三哥最近練功太辛苦，上一片烏青，你看看有沒有辦法去掉？”

溫知允抿笑，“有，先拿巾熱敷，再用絡油按，三日即可消去烏青。”

“那練功過度導致的胳膊酸疼呢？”姜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

溫知允略作思附，“冷熱替，再輔以拉，讓繃的得到舒緩。”

像這類練功過度導致的酸痛，只要第二天不停，總會慢慢消散。

反而是停下來，疼痛就會愈演愈烈。

姜笙若有所思，回過神便是一個燦爛地笑，“四哥什麼都懂，四哥真厲害。”

如果說以前溫知允只知赧地笑，那現在他明白了，分明是妹妹察覺到了自己的自卑，想著法的夸贊自己，給予自己鼓勵與勇氣。

但是姜笙啊，真正的勇氣，來自無可取代的實力。

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頂天立地，才能無所顧忌。

“但是依然謝謝你，小姜笙。”溫知允握住妹妹的手，輕聲道。

姜笙不明所以，但還是齒而笑。

是的錯覺嗎，總覺得四哥出了一趟門，腰脊都比從前筆直不。

第二天。

溫知允一大早就去了醫館門口等待，目殷殷。

方恒帶著八個家仆繼續訓練，爭取能夠早日面對危險。

許默本來也要去縣衙赴任的，但他想起昨天縣衙門口的對話，思量再三，還是找到方恒。

“老三，你知道新縣令姓邊嗎？”許默問。

方恒一怔。

許默又接了一句，“聽說邊家有一位王家的姑娘，也許這位縣令跟你有些許關系？”

方恒的母親，正是王氏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