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王扶風，大家的心緒都很復雜。

起初他們猜測，王家大房與二房相爭，三房嫡子故意裝病，等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可鄭如謙親自證實，王扶風的確病膏肓，弱柳扶風。

三房不可能為一個病秧子爭奪家產。

之前的推測被打翻，王扶風的定位變得不明確，整個人上仿佛有一層薄霧籠罩，讓人看不清不。

這也就罷了，只要他是王家人，只要他想攪合王家這攤渾水，許默就愿意跟他合作。

可現在，王扶風不見了。

不僅王家上下對他三緘其口，三房也沒有任何焦急之態，王三老爺甚至在悠然居擺酒席宴請朋友，痛快到酩酊大醉。

知道的是因為孫家了他高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慶祝嫡子失蹤呢。

許默幾次派人去王家附近探查，聊什麼都行，唯獨提到王扶風，王家的下人就閉上，一副不可說的姿態。

沒辦法，鄭二爺只能被遣派出山，晃悠悠地找上王明宇。

這位二房嫡子依舊混地不可一世，遇見什麼事都是他有理，敢跟他論公平的，輕則一頓辱，重則出手毆打。

鄭如謙找到他時，他正指著一位素公子哥的鼻子叱罵。

“小爺就要這個怎麼了，凡是沒有先來后到，只有錢給多，我給錢多，老板愿意賣，你吵吵個什麼勁。”王明宇瞪著眼睛，“你有能耐，你出錢啊。”

果然混賬就是混賬，不管他多仗義，都跟好人這兩字無緣。

鄭如謙立在他后，輕輕咳嗽兩聲。

王明宇人還沒回頭，罵聲先過來，“誰站老子后咳嗽，管不要可以摘了，小爺給你出錢找大夫……”

等發現是鄭如謙，他眼前一亮，趕把剩下的腌臜話咽回去，嘿嘿笑道，“鄭兄，怎麼是你？”

鄭如謙跟混賬流的原則就是，順捋，偶爾提出一點小小的意見，顯得跟溜須拍馬的人有那麼一點點不同。

面對現在的狀況，鄭如謙就道，“又跟人看上同一樣東西啦？確實跟你很配，不過咱們是王家的公子，又不缺這一點東西，干嘛非要跟普通人搶，咱們看看那邊，萬一有更好的呢？”

說的王明宇膛都直了。

對對對，他是王家的公子，豈能跟凡夫俗子搶東西，還是鄭兄說得有道理。

王明宇當即傲地一擺手，“鄭兄說的有道理，我們去前面看看，這個爛東西就留給你了。”

說完，跟個炸大公似的，一搖一擺地往前走。

鄭如謙忍笑跟隨，路過素公子前，還不忘拱拱手以示歉意。

素公子，“……”

王明宇喜歡跟鄭如謙一起逛市集，不僅因為他會溜須拍馬還帶點中肯意見，還因為他眼睛毒會砍價，數次避免王明宇被坑。

明明商家要十兩銀子的玉佩，經過鄭如謙那張，一兩銀子就能帶走。

王明宇大為，涕淚兩行，自己往昔不知道虧了多錢。

“沒事，你這也是做好事。”鄭如謙搖頭，“你救活了多窮困潦倒的商販啊。”

以前賣三單才能吃飽飯，賣你一單就能吃半年。

“是嗎。”王明宇滿臉怔愣。

眼看著他們已經買了幾個玉佩，十幾塊鎮紙，十幾捆宣紙，兩個隨奴仆的胳膊都快垂到地面了，鄭如謙終于轉邀王明宇去茶館里飲茶。

順便，好心讓兩位奴仆把東西送回去。

奴仆激涕零，王明宇還慨，“鄭兄就是心善。”

鄭如謙呲著個大牙，笑嘻嘻地倒上一杯雜牌茶飲，心底高興終于把人支開了。

等王明宇把茶水一飲而盡，他斟酌著道，“王兄，你可知道，王扶風？”

茶桌上頓時升騰起水霧。

王明宇一口茶剛咽到管就貢獻了出來，“你問他做什麼？”

“哎，就是覺得這名字里氣的，好奇問問。”鄭如謙裝作不經意的樣子，“你要不知道，不回答也行的。”

哎喲喂，王大公子的脾氣上來了。

別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他可是王家的公子！

“我跟你說，你可別告訴別人。”王明宇低著聲音，故弄玄虛，“這位王扶風，是我親堂弟。”

鄭如謙沒有表，這個他知道。

王明宇接著說，“不過我這堂弟是個病秧子，全家都知道他沒幾年好活了，所以平時也沒人管他，就連我那三叔都看重我超過他，只盼著我將來給他養老呢。”

這也是他無所顧忌，肆意妄為的關鍵。

鄭如謙點點頭，表終于有了一點異樣。

王明宇以為驚到了他，繼續往外抖大料，“不過三叔以前只是不怎麼管他，前幾日卻直接找人把他關起來了，還說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可憐我這堂弟子骨如此脆弱，關幾天說不定人就沒了。”

鄭如謙一怔，表逐漸凝重，心也跟著下沉。

“你說我這三叔也太過分了，堂弟雖然活不久，但畢竟也是他親兒子，怎麼就能這麼狠心呢。”王明宇撇，“天下怎麼能有這樣的父子，幸好他不是我爹。”

天下的確沒有這樣的父子，但越是這樣的父子，證明中間貓膩越多。

鄭如謙著擔憂，又假裝不經意地道，“也不知道王扶風被關哪兒了，多可憐的人。”

王明宇跟著嘆氣，“是可憐的，三叔家的宅院基本都在南郊，可能是在南邊吧。”

南郊啊。

鄭如謙松了口氣，指著窗外剛出鍋的山楂糕，轉移了王明宇的注意力。

“我要吃我要吃。”他鬧騰。

鄭如謙主買了兩提，一提給他權當謝，另一提笑呵呵地放進了袖里，留給弟弟妹妹。

兩個人又閑逛了一會，等奴仆們回來，鄭如謙便以家中有事告辭。

王明宇還舍不得他的，一直擺手，“鄭兄還要來找我玩，我喜歡跟你一起玩。”

邊人多追捧，鄭如謙就如同清流。

可惜出現的太晚，頑石難以金。

告別王明宇，鄭如謙回到簪花小院，一邊掏山楂糕，一邊嘆息道，“王扶風很可能是被王三老爺教訓一頓關起來，而且很可能在南郊附近。”

許默蹙眉，“南郊附近？南郊那麼大，沒有詳細的地址嗎？”

鄭如謙沉重地搖頭。

姜笙本來在分山楂糕，聞言也不了，苦著臉道，“這位扶風哥哥本來就病弱，再教訓一頓關在偏僻的鄉下，恐怕……”

恐怕活不了。

許默猛地站起來，雖然沒有跟王扶風真正打上照面，但通過王扶風的字跡，他能覺到這位病弱公子的心，絕對是洶涌且不甘的。

“孫家這件事上我欠他一份，我要找到他。”許默擲地有聲。

王扶風扳倒了孫玉，為喬雨荷一家復了仇，他是好人，他有丘壑，心有明暗，他不該被這樣對待，更不該悄無聲息地死在南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