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太急，小姜笙甚至不敢耽擱，急匆匆地坐上馬車就要過去找人。

還是長宴提醒，“你自己去有什麼用，上四哥啊。”

對對對，得捎個大夫。

姜笙探出腦袋，讓趕車的鄭如謙拐到醫館。

領著五兩月銀的溫知允正忙地渾汗，一會去抓藥，一會去曬藥，一會去包藥，一會還要給吳大夫肩膀。

吳所未靠在藤椅上，來個病人就問問狀況，嚴重的自己出手，輕癥地就甩給溫知允。

可一個小縣城里，哪來多重癥的，一百個里有九十八個都是輕癥。

于是一天下來，就聽得吳所未懶洋洋的聲音，“找小溫大夫，找小溫大夫，找小溫大夫……”

溫知允拂了一把額上的汗，只覺得掙點錢可真不容易。

好在病癥理多了也有益。

溫知允現在就知曉，生活中很多東西都含有各種毒素，會導致異常。

有些時候沒出事，僅僅是量小罷了。

比如數年前從海外引進的洋芋頭，澄黃干凈的時候吃起來是味，但發綠生芽時卻含有龍葵毒，量腹痛腹瀉，大量直接口鼻麻痹，停止呼吸。

比如常用的木砧板，若是不燙洗不見太，會生出一種黃的毒素，索人命。

甚至糧食儲存不當，食用后也會致人傷亡。

也難怪吳所未大夫答應教他用毒時，意味深長地說，“話本子里的上天地，化腐朽為神奇都是假的，醫也好毒也罷，都是靠平常生活中的細節，殺人于無形。”

醫不是仙法，不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級，不能抬手滅萬軍，也不可能看一眼就索人命。

它靠的是細節，是對萬的了解，再以最尋常的方式，無聲索命。

溫知允大開眼界。

好不容易忙過這一波，他用妹妹給的小帕子掉汗水，還沒來得及洗洗晾曬上。

吳所未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小溫大夫，來給我肩膀，有點酸了。”

溫知允一頓，趕把帕子塞回袖中，認命地走過去。

這家醫館以前有三位大夫，后來出了那樁惡臭事件，也不知道吳所未跟東家說了什麼，兩位老大夫全都離開了。

只余下吳所未一人，帶著溫知允忙忙碌碌，偶爾兩人不在，醫館寧肯關門，也不再雇位坐堂大夫。

溫知允曾好奇詢問過，還以為吳所未就是這家醫館背后的東家，但他卻笑著搖了搖頭。

爾后，變本加厲地使喚溫知允。

就比如肩膀，明明一天到晚靠在躺椅上，卻依然喚著肩膀疼，不讓溫知允上一刻鐘不停歇。

等溫知允真的上了，他一邊舒服地嘆息，一邊嘟囔，“這肩頸是人類最為重要的部位，若是刺中了肩頸骨，可致人半癱瘓，所以下針需謹慎。”

“這個位置下按可使人放松，若是酸痛則代表僵直，需要好好休息……”

溫知允側耳聆聽，若有所思。

一刻鐘后，吳所未了停。

他脖頸，笑瞇瞇道，“小知允的力道越來越適中了，真是讓人歡喜，若我以后離開斜縣，不到還有些難過呢。”

溫知允一愣。

吳所未又道，“也不知道，若我離開，你可愿意……”

剩下的話沒說完。

一輛馬車停在醫館門口。

姜笙拎著擺，風風火火地沖過來，扯著嗓子喊，“四哥，四哥，要你幫忙。”

溫知允的心神立即被吸引過去，他小碎步迎過去，輕聲詢問，“怎麼了。”

“四哥，我找到去過川蜀的姨姨了，但是好像不太好，你隨我一起去看看罷。”姜笙語帶央求。

妹妹還沒這麼跟自己講過話呢。

溫知允登時就應了，回過頭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跟吳大夫告假。

“吳大夫……”小小年囁嚅著過去，“我妹妹需要我。”

“去吧去吧。”吳所未擺擺手。

溫知允立即眉眼帶笑，轉拉起姜笙，一路小跑著奔向馬車。

車轅上，有揚鞭斜坐的鄭如謙，還有掀起簾子探出頭的長宴。

多好啊。

吳所未輕嘆一口氣，將所有的話咽回肚中。

另一邊。

馬車顛簸了大半個時辰，終于趕到十里鎮九尺村的村東頭。

鄭如謙坐在車轅上跟村里的百姓打聽，“姨，你知道汪大松家嗎？”

那年過四旬的婦人瞟了一眼鄭如謙的馬車，眼底流出嫉妒，竟然轉過去，當做沒聽見。

鄭如謙差點仰倒。

好在長宴也跟來了，他從馬車上跳下去，對婦人齒一笑，聲音帶著年獨有的乖，“姨姨知道汪家在哪里嗎？我想找他們打聽點事。”

是利。

男人抵抗不住，人抵抗不住年。

婦人雙眼一亮，霎時開口道，“就在那邊，前頭那個十字路口再往里走三家就是的。”

“多謝姨姨。”長宴再次一笑，上了馬車。

婦人著脖子看了半晌，直到馬車都沒影子了，才回頭。

汪家門口。

總算是找到了地方，鄭如謙把馬兒栓在大樹上，姜笙帶著兩位哥哥小心翼翼地蹦下來。

最先上前敲了敲門。

確切的說，是一塊風的木板。

汪家似乎窮到了一定地步，房屋是一路走過來最破舊最狹小的，連門都破舊不堪，像是用柴火拼湊起來的。

姜笙敲了兩下就不敢敲了，總覺得破廟的門都比這里結實，生怕一用力就給拍散了。

好在不大會里頭就響起回應，有人小跑著過來開門。

打開的一剎那，姜笙愣了。

里頭的人也愣了，好半晌才結著道，“姑娘，姑娘，是那個買我們菌菇的姑娘。”

矮舊的小屋里隨后走出個十來歲的年，不是賣菌菇的兄妹倆，又是誰。

初相見，在十里鎮集市上，姜笙心幫了他們。

再相見，是鄭如謙的豆角被踩踏，當哥哥的過來告了，道出牛家的險惡。

牛家的位置就在九尺村。

接著就是現在，姜笙千里迢迢來找的，竟然是他們臥病在床的娘。

這對兄妹，哥哥汪小松，今年十五歲。妹妹汪小竹，今年十三歲。

因為家中金錢短缺，時常吃不飽飯，兄妹倆都比同齡人矮小。

面對姜笙的需求，汪小松握拳頭，“若是從前，姑娘的請求我們定然義無反顧，只是現在阿娘已經昏迷不醒數日，實在是有心無力。”

一旁的汪小竹捂著臉痛哭起來。

姜笙的心驟然下沉，小臉苦著說不出來話。

早知生活困苦，卻不知艱難到這種地步。

汪家兄妹請不起大夫治病，找了半個月的人，早在數日前就已失去了意識。

如果能早一點，早一點該多好。

三天？亦或者五天？

還不等姜笙淚盈于睫，一旁的溫知允握住手，輕聲道，“別難過，讓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