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人闖進悠然居送貨，還送這種稀奇古怪的貨。

起初，大掌柜也只是想要應付下兩兄妹，可等飄著臘味的腸與端過來，他挑了挑眉。

廚房的師傅應該是吃過了，角泛著點滴油，眼底載滿驚艷與興，送過來蒸的臘味時，還不忘捎帶雙筷子。

大掌柜將信將疑地夾起，像是在用目驗毒。

“掌柜的，吃啊，嘗啊。”大師傅在旁邊催促。

連小二哥都咕咚咽了口唾沫。

飄著臘香的腸終于口，咬的第一瞬先出水，四濺在口腔的同時又卷上韌的瘦，略作咀嚼后，微甜的特殊香氣在舌尖起舞，伴隨著淡淡的酒氣旋轉氤氳。

大掌柜的眼睛瞪大了。

京地靈人杰，從來不缺味，但這腸一口，明的人就知道，新市場來了。

倒也不是說多麼驚為天人，而是專屬于臘味的特殊香氣，是普通食所不曾擁有的。

特殊，是食的場券。

味，是食的通行證。

當兩者合并到一起，想賣不好都困難。

大掌柜品嘗完臘腸，又夾了塊晶瑩剔的臘，放進里的瞬間皺了皺眉，他不喜歡。

一旁的大師傅倒是眼冒，“這臘臘地好啊，而不膩，稍微炒炒肯定更好吃。”

姜笙心底瞬間涌出對大師傅的好，炒過的臘沒那麼油膩，還帶著淡淡的煙熏味，放點蒜苗簡直好吃極了。

大掌柜品嘗完所有，放下筷子，“兩位小友的臘味有多？悠然居都要了。”

他應該是誤以為姜笙兄妹從外地買了些貨，想賺差價賣給酒樓。

鄭如謙清清嗓子，正準備像以前一樣，跟悠然居談合作。

姜笙突然攔住，眨著眼睛上前，“好啊。”

鄭如謙愕然。

妹妹怎麼放著長線生意不做，要做單次的生意了。

不過兄妹之間長久相的默契讓他沒有說話，看著姜笙把帶來的五百斤臘味，按照五百文一斤賣了出去。

五百文的價格不算便宜，但在京也算不得昂貴。

大掌柜爽快同意，當天就把貨運來，結賬算清所有。

從悠然居離開，兄妹倆懷里多了二百五十兩銀。

路上，鄭如謙忍不住詢問，“為什麼不跟悠然居合作？就像在安水郡和斜縣那樣，長期供貨，是雙贏啊。”

姜笙沉默了片刻。

子素來歡，說笑，天真單純又懂事，是哥哥們心的小棉襖。

但這一刻，小姑娘低沉著開口，“二哥，他們瞧不起我們。”

大掌柜對他們還算客氣，剛開始是為了悠然居的口碑，后來是為了臘味。

但他也好，小二哥也罷，骨子里裝滿了高高在上。

他們的眼神里都是輕蔑，像高等人在瞧劣等人。

可明明大家都是人。

姜笙以前不是沒過這種目，為一個流浪兒，誰都比高等，誰都能朝吐一口痰。

但現在不是了。

哥哥們更不是。

清貴的大哥，爽朗的二哥，英武的三哥，溫弱的四哥，俊俏的五哥。

他們不應該跟姜笙一樣被看不起，他們是這個世間最優秀的兒郎，他們不比任何人差。

十歲的姑娘眼眶通紅，“姜笙可以被人看不起，但姜笙不能忍哥哥們也跟著一起。”

那些被輕蔑的苦啊，誰經歷過，誰才知道滋味。

鄭如謙僵坐原地。

外頭是姜三在趕馬車，兩側是百姓的賣與吆喝，包子的價格也不算很貴，糖葫蘆也吃得起。

回想行商多年，他似乎早就習慣了把自尊扔在原地，著碾碎了仍然能笑嘻嘻地湊上前，問一句，“要貨嗎？”

只要能賺錢，怎麼都可以。

鄭如謙曾經無比信奉這句話，但現在，看著姜笙通紅的小臉，他出手，了妹妹的發髻。

小孩兒長大了，都知道維護哥哥們的自尊了。

鄭如謙心頭一片，竄出滿腔豪，“好，我們不跟悠然居做生意了，我們跟別人做生意。”

誰瞧得起他們，就跟誰做生意。

錢沒了還能掙，尊嚴沒了，就真的沒了。

如果鄭如謙的表沒那麼心碎就更好了。

姜笙破涕為笑，撓了撓頭，“二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悠然居的生意還是要做。”

書里講過，生意分主和被。

把臘腸送到悠然居，任憑大掌柜挑選品嘗，本就是被的行為。

想要尊嚴，就得化被為主。

“我懂了，就跟我在安水郡想抬臘腸的價格一樣。”鄭如謙頓悟，“得先給悠然居甜頭，等他們想再要臘味，就得求我們了。”

但在這期間，他們得用僅有的銀兩，在京建造起新的作坊，并運轉起來。

二百五十兩的貨銀，加上家里的三百七十兩，在安水郡也許夠，在京就有點捉襟見肘。

鄭如謙起先談合作，也是想要一點定銀，來當做啟資金。

但現在，沒有定銀也不怕。

鄭如謙握拳頭，眼底燃燒起實質地火焰，“六百兩就六百兩，我一定能在京建起這作坊。”

姜笙沒說話，但堅定的眼神出的決心。

他們要靠自己，贏得京人的尊敬。

這些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相當不容易。

首先是租場地，作坊分三個區域，準備區，制作區，以及晾曬區。

想要滿足這三樣，至得是個三進的院子，房租就讓人心疼不已。

鄭如謙跑了三家牙行，總算勉強在城東城西界租了個三進的小院，算上押金在一百三十兩。

再然后是買豬。

京的價高昂，一斤豬能賣到二十文，往死里講價也才給個十七八文，更別提其他腌料，豬腸等等。

最后是人工。

安水郡一天五文錢，還有大批的姑姑伯娘著做，在京，一天低于二十文，本雇傭不到人。

等做好準備工作，姜笙的手里就只剩下了十兩銀子。

幸好，臘味沒讓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