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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歡》 第91章 奔赴

有一瞬間, 江晚覺得自己快被吻昏過去。

 窒息而死。

 蹦出這個念頭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窘迫, 若是因此而死, 定會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笑話。

 吸了下鼻子,索著主去親他的結,細細的吻, 斷斷續續, 停頓一下,復又抱他脖子, 陸縉卻紋

 江晚真是連哭也哭不了, 只能任他擺布。

 混混沌沌不知春秋,睡下后, 陸縉依舊箍住不放, 將圈外懷里手腳皆著牢牢堵住, 江晚已經全無力氣,只由他側抱著睡去。

 到了平明, 又被從夢中擾醒,這回連眼皮也睜不開了, 幸而陸縉還算有良心, 天亮前終究還是放過, 起沐浴,披了銀甲。

 雪后清寒, 盔甲亦是冰冷。

 江晚披了件,替他一件件穿戴好, 最后扣好護心鏡的時候, 手腕一頓, 遲遲沒移開眼神。

 “看我?”陸縉挑了下眉。

 江晚移開眼:“沒有。”

 卻有些心虛。

 一貫知道陸縉生的好,劍眉星目,鬢若刀裁,卻不知他穿上盔甲后的樣子更加英氣。

 看了一眼,沒忍住,江晚又瞄一眼。

 當陸縉眼底發笑的時候,江晚方不自然地挪開眼神,推著他離開:“穿好了。”

 “還差一個。”陸縉遞了空的手腕過去。

 江晚瞥了一眼放在桌邊的手串,聲音遲疑:“這個也戴嗎?”

 這手串不過是隨手編的,平日戴戴也就罷了,但領兵打仗,再戴著,恐怕有損他威嚴。

 陸縉卻并不在意:“怎麼不戴,這手串可是救了我一命。”

 江晚當初不過是無心柳,無意間竟試了毒,仔細想想,這手串興許當真是他的護符,于是仍是替他戴好,也算是替陪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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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串戴好,陸縉卻握住指尖不放。

 江晚手,催促他:“該走了。”

 陸縉卻反擁住,低低地道:“你若是也如手串便好了。”

 這樣,他便能將帶著,時時刻刻不離開眼底。

 江晚難得沒推開,反手抱住他冰冷的盔甲。

 兩人抱了好一會兒,陸縉方松了手。

 “走了。”

 “我送你。”

 江晚赤足想追上去,卻反被陸縉呵斥。

 “天冷,不準去,再回去睡會兒。”

 “可……”

 江晚猶要爭辯,陸縉扯過被子三兩下直接將縛住,淡淡地道:“你去了,我還怎麼走?”

 江晚一愣,眼睫垂下去。

 陸縉喟嘆一聲,到底還是沒忍住,將人摁在榻上吻遍,連指都沒放過。

 一遍又一遍,陸縉方停下,最后在眉心印下一吻,克制的起了

 “睡吧。”

 江晚閉著眼輕輕嗯了一聲,渾瑩亮,沒去看他的背影。

 陸縉了下眼眶,方起,輕輕掩上了門。

 然門關上的同時,江晚卻睜開了眼,眼底不見毫睡意,何曾睡著過。

 睜著眼,聽著院靜,直到徹底安靜下來,方起了,出神的看著窗外。

 晴翠回水云間帶了服過來,服侍梳洗。

 簾子一掀,忽看見江晚被吻的腫到發亮,趕挪開眼:“娘子,水備好了。”

 江晚衫攏好,沐浴時,卻只簡單外面,便起了

 本就不易有孕,陸縉這一去生死難料,若是能留個子嗣,后半生也有掛念。

 然起后,卻看到浴桶邊有個沒來得及收拾的空藥碗,再一問,方知這是男子喝的避子藥。

 頓時又怔住。

 原來,昨晚早在來之前,陸縉便飲了避子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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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為何要這麼做?

 江晚正不解,此時,長公主卻進了門來。

 江晚連忙整理好服,上前行禮,長公主卻很心的:“不必了,你坐著吧,是二郎走前給我留了話,我不過是替他給你傳話。”

 “敢問公主,他給我留了什麼話?”江晚眼睫微微跳。

 “也沒什麼,只是讓我照顧好你,家塾雖結業了,但他怕你父親待你不好,讓我尋個由頭繼續將你留在府里。”長公主幽幽地道。

 倒是從未想過這個冷的兒子竟細致到如此地步。

 江晚臉頰微紅,小聲說:“不用如此麻煩,我一個人可以的。”

 長公主卻搖頭:“不麻煩,正好家塾里的小娘子們都回去了,府里冷清的很,我一個人難免寂寞,有你在,也好陪著我說說話。”

 江晚便沒拒絕,低低答應了。

 “還有。”長公主頓了一下,“二郎還說,你們尚未議親,倘若他回不來了,你可另嫁旁人。怕你父親你嫁給你不喜的人,他又說,到時你若是愿意,便讓我將你認干親,收為干兒,到時由我替你持。”

 “認干親?”江晚抬起頭。

 “正是。”長公主微微嘆息,到現在,才明白二郎對這個小娘子有多上心。

 江晚搖頭:“我不會另嫁。”

 “倒真讓他說中了。”長公主笑意更甚,“你不知,二郎也猜到了你會如此說,又叮囑我你若是實在不想嫁,或是不想留在上京,也不必強求你,只讓我安排好你和你舅舅離京,庇佑你們平平安安度過下半輩子。”

 江晚聞言頓時像誤食了未的酸杏一般,又酸又

 他真是太了解,思慮的也太周全了,將的后路一條條全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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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他昨晚自己服了避子湯,原來是不想讓有孕,免得耽誤下半生。

 可他若是不在了,一個人煢煢孑立,還有何意趣?

 江晚鼻尖一酸,只搖頭:“我不要,什麼都不要。”

 只要他平安歸來。

 “我知道,好孩子,別哭。”長公主手攬住了江晚,“這不過是最壞的打算罷了,未必會走到這一步。”

 江晚看著長公主鬢間的白發,又慢慢忍住淚。

 不能一味他對的好,他不在了,應當幫他照顧好母親才是。

 江晚很快調整好,反過來安長公主:“您說的對,他一定回來的。”

 說話輕輕的,眼底清澈亮,又格外人,和在一起完全不必思慮太多,長公主總算知道為何他那個冷的兒子會鐘意眼前這個小娘子了。

 人越是沒什麼,越想要什麼。

 二郎是長子嫡孫,一直被寄予厚,這些年來又一直背負著如此沉重的辛,同誰說話都需再三思慮,大約也只有在這小娘子面前才能卸下心防吧。

 長公主嘆了口氣,錯過的,往后會有人接替慢慢彌補了。

 ***

 大雪過后,天氣一日冷過一日。

 西南的戰局也愈發焦灼。

 平南王這些年養寇自重,擁兵自,一直養蓄銳,實力不可小覷。

 幸而上京這里陸縉通過安平識破,圣人暗中派了急信命人早早準備,大軍方快速集結起來,擋住了平南王速戰速決的計劃。

 無奈之下,平南王只好放棄速戰,轉而打著清君側的名義率軍接連攻破黃、湖二州,南下綏州,與集結好的數萬紅蓮教義軍匯合,一同渡江,直上京。

 陸驥悉西南局勢,稍加思索便勘破了平南王意圖,定于綏州與湖州屯兵,全力阻止兩邊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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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間,兩軍戰數次,終究還是陸驥略勝一籌,奪回了湖州,并重傷了平南王一箭,暫且制住其氣焰。

 但陸驥也因患消之癥,力不濟,大病一場后。

 兩邊各有損失,一時僵持不下,只隔江對峙。

 與此相比,綏州局勢亦是勢同水火。

 紅蓮教盤踞綏州多年,又背靠平南王,基極盛,一旦揭竿而起,各地遙相呼應,奉綏州教會為總教,短短半月便集結了數萬義軍,避開平地,專走山林,一路攻城拔寨,同平南王匯合。

 陸縉率領三萬廂軍,急行軍半月便至綏州,之后與周遭兩州的廂軍匯合,三州合編為綏州軍,堅壁清野,攻并施,于蜀東全力阻截紅蓮教義軍。

 與平南王叛不同,紅蓮教打著“彌勒下生”的名義在民間頗得人心,起義之后,一路上附和民眾頗多,極為棘手。陸縉思慮再三后,決定恩威并施。

 一邊武力圍剿,迎截夾擊,一邊安招降,奏請“隨剿隨,但治從逆,不治從教,剿并施”,又頒布命令將蓄意謀逆的“首逆”與脅迫和被愚弄的“附眾”區分開,分而治之,從分化,使得一些教徒臨陣歸降。1

 至冬末,此舉初見效,義軍節節敗退,被退至山老林。

 然山地險,易守難攻,正值隆冬,大雪封山,綏州亦僵局。

 但比之湖州,綏州戰局攻守已易,只等開春后,大軍開拔,便可一決勝負。

 前方戰事如火如荼,不知不覺,便過去了三月。

 二月底仍是清寒,這一年因著前方戰事焦灼,國公府一門父子皆遠征,且老太太剛沒,長公主便沒大辦,只了二房三房一同小聚。

 江晚明面上回了忠勇伯府,但大半時間仍是借著陪護長公主的名義待在國公府里,有和陸宛作陪,長公主這一年過的倒也算不得寂寞。

 其他時間,江晚便待在伯府,偶爾同家塾的幾個小娘子來往,日子過的不不慢,倒也還算悠閑。

 陸縉有時會來家信,給旁人的,往往薄薄一封,給江晚的,卻總要額外夾一些東西。

 或是獵到的狼牙,或是偶然奇形怪狀的落葉,甚至還有斷掉的箭簇……大抵是覺得從前總被拘著,所以見了什麼,都想給看看。

 在生辰將近之時,陸縉又送來一個小木雕。

 木雕面目有些模糊,只約能看出雕的是個人。

 江晚收到的時候只覺好笑,疑心是陸縉手藝不,雕的實在不好,難得尋到他一短板。

 然拿回去之后,晚上對著燭火仔細辨認了下,才發覺那木雕雕的是

 而模糊的面目,大約是因被挲太多,生生磨平的。

 江晚頓時又五味雜陳,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盡管送了許多東西來,唯獨有一件,陸縉從不與說前線的戰事。

 畢竟對面是同一起長大的兄長,也是差點婚的未婚夫,江晚知道他是不想讓傷心。

 但上京消息靈通,江晚即便不刻意打聽,也難免聽得一些。

 林啟明這幾月亦是時刻關注,后悔不已。

 他明明早已察覺出了裴時序不對,卻放任不管。倘若他能早些制止,倘若他對他多些關懷,裴時序也許不會偏激至此。

 林啟明又仔細回想了一番,發覺裴時序也不是完全無

 那江氏商行是他刻意拎出來與平南王聯絡的,想來,應當是免得事發后牽連到林氏。

 且紅蓮教雖手段狠辣,卻不傷婦孺,這正是林啟明從前教他的。

 故而,林啟明料想裴時序骨子里應當還存一份善,便試圖給他寫信勸降。

 但一連十幾封,皆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江晚并未阻止舅舅,也試圖寫過,這回,裴時序連的信也不回。

 只是在生辰當日,裴時序不知用了何種關系,往舅舅那里送了一塊暖玉去。

 這玉同往常一樣,一看便是他親手做的,上面刻了一個小小的字。

 像這樣的玉,江晚一共有九塊,是裴時序每年雷打不的生辰禮。

 即便到了今年,到了這種時候,他仍是想方設法送來了。

 舅舅將玉遞給的時候,握著沉默了許久。

 然收到玉的同時,又聽到了他坑殺俘虜,縱容教徒屠城的消息,夜半涔涔地被噩夢驚醒。

 哥哥的確是惡人。

 唯獨對例外。

 這些年里他待的確極好。

 所有人都能唾罵他,唯獨不能。

 但局勢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他們之間所隔的遠不止私,還有公義。

 他若是執意不回頭,能做的,有,也唯有替他斂尸了。

 江晚最終還是將玉收了起來。

 此時已是二月,天已漸暖,拉鋸三月,前線也到了該補給的時候。

 林啟明已經決心將林氏付出去,便干脆捐出了布行,為前線裁制春,親自押送過去。

 江晚已經許久沒見陸縉,日夜不得安寢,聞言便提出要一起去。

 林啟明斥責胡鬧,但江晚執拗起來也十分難辦。

 看著清減的下頜,林啟明最終還是低了頭,答應讓一起跟著。

 長公主也同意后,早春二月,江晚便扮做男裝,握著陸縉給的木雕,隨著補給糧草的隊伍一起悄悄趕赴了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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