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上，眼神陡然冷，“逆，還不請為父座？”

程又雪放下筷子就衝到了寧朝邊，鼓足勇氣道：“我們大人應該沒有請您來。”

寧肅遠嗤笑，一邊往裏走一邊道：“今日是小年，不管請沒請，按照禮數都該給我磕頭賀歲。”

“在家裏如何我們管不著，但這是外頭，在外頭是一品的代掌首輔。”程又雪瞪眼，“您眼下隻不過是尚書省六品的掌侍，要磕頭……要磕頭也是您磕。”

提起這茬，寧肅遠的臉慢慢沉下來。

他無端被調派去雷州，飽荒苦，好不容易得了聖恩能回京，卻被寧朝大手一揮就調去了尚書省。

一開始他還高興呢，以為這個逆懂事了，給他謀了高厚祿，誰料卻是將他要去當個打雜的掌侍，這不是刻意辱於他嗎。

他一接到委任狀就氣得腦袋發懵，緩了好半晌才過來找人。

掃一眼四周，見朝中文武大臣所在眾多，寧肅遠揚起下就道：“各位大人看看，看看！這就是咱們代掌首輔寧大人所行的孝道，居然敢長輩給晚輩磕頭，也不怕折壽？”

聲音極大，整個熱鬧的年宴都因他這一嗓子而安靜了下來。

黃厚納悶地小聲道：“這話不是程大人說的嗎，怎麽寧ᴶˢᴳᴮᴮ大人的孝道了？”

“你諒，這位老寧大人說話一向前後不搭。”龐佑道，“先前做臺諫的時候就沒被人詬病。”

“那怎麽還做了那麽久？”

“要不都說他運氣好呢，年輕的時候有祖蔭，高厚祿。到後頭德不配位，中書省的幾位大人也看在寧大人的份上多忍了他兩年。”

眾人恍然點頭，心裏不太看得上這等做派，但大過年的，寧大人還在那兒坐著呢，眾人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原以為他是來吃年宴的，方叔康還往旁邊讓了讓，給他騰了個位置出來。

誰料寧肅遠見寧朝沒有反應，火氣更盛，開口就道：“在座各位多是清流大家，今日便不如來給我評評理，這當兒的不養父親、怠慢尊長、忤逆不馴，此種行徑，可堪做代掌的首輔？”

“老寧大人。”秦長舒沉聲道，“您這樣的話在前已經念叨過很多遍了，聖人都不覺得朝有錯，我等又能評什麽理？”

“是啊，家事拿出來說一回也就夠了，回回都說，旁人聽著也煩膩。”華年扯了扯角。

寧肅遠擺手：“我不跟你們這些翎閣的人說，我跟龐大人葉大人說，他們才是明事理的。”

說罷，扭頭就轉向左側的宴桌。

氣氛已經被破壞得一幹二淨，龐佑起與他拱手，無奈地道：“老寧大人，我不覺得寧大人有什麽過錯。”

寧肅遠錯愕地停下了腳步：“什麽？”

“按照大盛律法，子贍養父母，每月給銀需是自己俸祿的三。”龐佑道，“據我所知，寧大人給您的是十。”

寧肅遠氣笑了：“那點俸祿，夠幾個人花？”

“不管夠幾個人花，都是給了的。”龐佑道，“您還說不養，便是在汙蔑自己的兒了。”

一個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汙蔑自己兒的人，又配得什麽尊敬呢？

寧肅遠皺眉後退半步，拂開程又雪一把抓住寧朝的襟，怒道：“你背著我給他們說了什麽壞話？他們怎麽會這般看我！”

那可是龐佑，旁邊還有方叔康和葉漸青，都是朝中的清流，名極高的顯貴。

以前聽他訴苦，這些人都還幫著斥冷無，不守孝道，如今同樣的話，他們卻說是他汙蔑？

寧朝被扯得差點摔下凳子，旁邊的李景乾當即就想起。

朝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

第175章他已經傷害不了我了

寧肅遠見過江亦川，還沒見過李景乾，這個時候將他認出來，隻會上加。

搖頭，自己扯回襟站了起來，擋在他前頭看著寧肅遠道：“鬧夠了就先回去吧。”

“回去？”他冷笑，“我回去，留你在這裏不知天高地厚地得罪人，再害我寧家上下不得安寧？”

方叔康在旁邊聽得抹了把臉。

他覺得自己對寧朝有些誤解。

先前以為這人天生反骨，不孝不義，是個不好相與的人。到現在他才發現，不孝未必一定是孩子的問題，也有可能是長輩的問題。

到底是誰給寧肅遠的自信，讓他覺得自己沒有得罪人？是這四條獵狗往這兒一牽，席上就已經有多位大人不滿，更別提他說話咄咄人毫無邏輯，擾了所有人的雅興。

在他麵前，寧朝顯得格外正常且心平氣和。

但他偏上下打量，而後冷笑：“你不會真以為靠自己就能有今日這番就吧？你名聲差，為人也差，辦事不妥當，隻會阿諛奉承。若沒有寧家世代祖蔭給你做靠山，你自己能個什麽事？”

“今日你貶我職，以為能給我個下馬威，殊不知你這行為落在各位大人眼裏是可恥又卑劣，完完全全的小人行徑。”

“這委任狀你收回去，三日之，我要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悉的話語，悉的趾高氣揚的姿態。

在場所有的人聽得都覺得有些窒息。

寧朝臉上什麽表也沒有，隻道：“掌侍一職，的確已經是最適合您的職位了。”

寧肅遠瞇眼：“你說什麽？”

“我說，滿意的答複是給不了您了。”寧朝道，“但您能尋得最適合自己的職，我不免替您到高興和知足。”

“寧朝你——”

“好吵。”席上有人淡淡地說了一聲。

寧肅遠懵了懵，還沒來得及看清說話的人是誰，旁邊就來了一個人高馬大的武將，二話不說拖起他就往樓下走。

他手裏的四隻獵狗看著是想撲咬人的，但領頭的那隻不知看見了誰，突然就耳朵往後撇，老老實實地不齜牙了。

其餘三隻狗嗚嗚吠吠地也跟著垂下腦袋。

武將趁機連人帶狗一起送下仙人頂，隨手雇來馬車，將人塞上去就送出長寧坊。

樓上很快恢複了談笑聲。

寧朝側頭看向程又雪：“沒事吧？”

又雪搖頭，張想安又不知該怎麽說，隻能笨拙地道：“單籠金要上了，大人嚐嚐？”

朝拍了拍的肩：“給你多點了一籠帶回去吃。”

“多謝大人！”

李景乾沉默地坐在旁邊，沒有與搭話。

宴席繼續。

大抵是被寧肅遠給驚著了，原先還對有些許芥的員們突然都待溫和起來，有幾個甚至自揭短來與說笑。

朝這才發現場上的人原來也不是每個都一肚子壞水，也並非時刻都想著算計。

仍然會保留著該有的戒心，但轉念想想，自己遇事的確可以不那麽極端，若有與人商量的機會，好好說話也無妨。

宴席散後，寧朝送走眾人，一掀車簾就見李景乾已經坐在了裏頭。

四下已經無人，揚眉進了車廂，坐在他旁邊側頭打量：“侯爺整個後半場似乎都不太高興。”

李景乾繃直了角：“想與你說話，但沒機會。”

“現在有機會了。”道。

李景乾轉眼看，目惱怒又認真：“他說得不對，一個字也不對。”

寧朝有些沒反應過來：“誰？”

“寧肅遠。”放在膝蓋上的手握了拳，李景乾咬牙道：“你名聲不差，為人更不差，辦事妥當，所以才贏得了殿下和聖人的垂青。你有今日都是靠自己的勤勉，與寧家祖蔭沒有半分關係。”

他看進眼裏，一字一句地道：“你沒有做錯，一點也沒有。”

寧朝怔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眼裏就湧上了笑意：“在擔心我？”

李景乾抿點頭。

他看過不安時候的模樣，不想再看第二次。

寧肅遠怎麽貶低，他就要怎麽把誇回來。

準備好了許多誇誇，他深吸一口氣，作勢要說。

寧朝手就捂住了他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手之隔，的眼眸裏盛著亮晶晶的，湊近了看他，小聲地道：“我已經不會把他說的那些話放在心上了。”

李景乾不太確定地眨了眨眼。

“真的。”朝道，“以前聽他說那些，我會反省是不是自己做得真的不夠好，會覺得憋悶難。”

“但現在不會了。”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好，有多厲害，有多值得被信賴和倚重。他不認可我是他自己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眼尾彎起，笑：“我現在很喜歡我自己。”

心口微震，李景乾的眼眸跟著一點一點慢慢亮了起來。

他將的手拿下來握在手心，一寸一寸地將，合攏。

“大人厲害。”他笑著道。

“侯爺別誇。”挑起眉梢，“也學著點。”

手腕微頓，他輕歎：“學是不好學，得靠大人給些指點。”

“指點？”

李景乾點頭，認真地道：“大人若心裏有我，我便也跟著學。”

寧朝：“……”

一句話三個彎，這算什麽武將做派。

唏噓搖頭，手勾起他的下頷，指腹微微挲：“那侯爺可要看好了。”

李景乾抬頭，晃眼瞧見了外頭漫天的星辰。

再下一瞬，那星辰就盡數落進了麵前這人的眼裏，而後整個都朝他傾覆下來。

車在雪地上滾出兩行深深的軌跡，車燈搖晃，帶著明亮的一路朝寧府的方向而去。

第176章此事得問葉大人

這是寧朝過得最自在熱鬧的一個年關，有好友拜年串門，有宮裏來的厚賞，還有人一直陪著，圍爐看雪亦或是院中踱步。

更難得的是，寧肅遠沒有來給立規矩，也沒有找後續的麻煩。

寧朝以為是自己院子裏這個人的手筆，但目看向他，這人卻搖頭：“此事得問葉大人。”

那日的年宴，本來葉漸青是吃得好好的，甚至還跟程又雪聊起了單籠金的做法。

但寧肅遠突然就闖來了，攪了局不說，還推了程又雪一把。

葉漸青冷著臉上去將人接住，然後就認認真真地看了看寧肅遠。

第二日，寧肅遠就因先前與唐廣君來往過而被吏部嚴查。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上京裏已經變天了。

唐廣君榮王等人墜馬，淮樂與寧朝等人如日中天ᴶˢᴳᴮᴮ，外頭求們辦事的人都排出去兩條街，自己竟一回來就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找寧朝吵架。

這不傻的麽。

寧肅遠回過神來就想讓寧朝回家一趟，給家裏漲漲威風，但吏部的人可不會容忍他，嚴查期間，任何消息也不讓他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