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魔嗎？”

“不是此意。”

晏秋白語速難得輕且淩厲，“主指的是夢境心主，也即是說，這夢境是依托於進穀中的某人產生。它以夢境心主的一段過往為基石，創立了整個幻境。”

袁回看出晏秋白的神有異，也嚴肅地警惕起來了：“這和普通魘魔夢境有什麽區別？”

晏秋白：“於我們區別不大，但於夢境心主，以他過往為基石造就虛境，他便最難離。”

袁回聞言，稍鬆了口氣，隨即出同：“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是不是長得太俊俏了，怎麽被魘魔給重點盯——”

“啊！”

一名玄門弟子忽然驚。

袁回嚇了一跳，差點把手裏燃過一半的線香掐斷。

他沒好氣扭頭：“啊什麽啊，你見鬼了啊？”

“不是，袁師兄！”正是方才接過袁回話的那個弟子，“我想起在哪兒見過了——這是時家啊，四年前我第一回隨門師長到時家賀禮，見的就是這座山、這景。”

“…時家？”袁回一愣，“賀什麽禮？”

那個弟子撓頭：“時璃師妹的，十二歲生辰宴？”

“——”

就在此時，麵前青山的半山腰上，約傳來鍾鼓樂鳴。

不知是否鼓聲太響，震得玄門弟子臉陡變。

“時璃師妹也進來了？”

“難道這夢境心主，竟是時璃師妹？”

“壞了！晏師兄剛剛說夢境心主最難離——時璃師妹有危險！”

“快，快上山！線香要燒完了！”

玄門弟子紛紛。

袁回剛要跟上，就被晏秋白一把按住。

袁回吃疼，但更多是驚愣——按住他的道袍公子側冷峻，眉目徹寒，盯著的卻是青山側後的方向。

他從沒見秋白師兄如此緒張外過，不由得出聲：“師兄？”

“夢境心主並非時璃。你照顧好他們。”

話落，不待袁回反應，月白長袍掠起——

道袍公子的影竟已飛快踏向側旁的小路。

袁回驚問：“師兄你去哪兒啊！”

“後山，尋人。”

“？”

月白袍影在林中飛掠。

手中線香隻剩半厘，晏秋白終於尋見了山中那被陣法遮掩了的林小院。

他疾掠而下，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折扇展開一揮，環繞小院的竹林頓時被摧枯拉朽般斷裂折倒，殆去大半。強行破陣帶來的息震使他口一甜，但顧不得耽擱，那口腥氣被晏秋白生生咽了下去。

月白長袍停在了小院外。

他一步至，推門而——

砰。

門砸上院牆。

嘩。

秋千過樹下。

“呀。”

秋千上的驚聲來。

簌。

最後一點線香灰自指間飄落——

回字紋理致的月白長袍被燙穿了一個小小的孔，像幽冥夜空落下第一顆星子那樣。

第21章魘魔夢境（五）

◎我時琉，琉璃的琉。◎

寂靜到詭異的院落裏。

站在院門前的道袍青年與秋千上慢慢降下來的，四目相對，茫然著彼此。

“你是誰？”

“請問這裏是？”

兩人約莫同時開口，又同時抿住了。

時琉握著停下的秋千，歪了歪頭：“是你沒有敲門，忽然就跑進我的院子，怎麽還要問這裏是哪裏？”

晏秋白怔住了。

他低頭，看了看攤開的手掌裏的折扇，還有一尾燒完的線香，又回過頭確認被他推擲在院牆上的木門。

古怪、不解又警惕的緒織在青年眼底。

盡管沒有想明白，晏秋白還是肅整冠，謹禮抱扇，他朝院裏的折作禮：

“這位小…這位姑娘，十分抱歉。在下玄門晏秋白，隨師門前來世時家參加家主之時璃的生辰宴。許是學藝不，途中中了什麽法，誤闖貴地。如有損失，凡姑娘所提，在下一定補償。”

院裏眨了眨眼，輕聲：“你說話彎來繞去的，可真奇怪。”

“……？”

晏秋白微怔，仰頭看向孩。

時琉從秋千上下來，烏黑眼瞳裏像盛著兩泊澄淨的、漾著花晴的春湖。

就那樣安靜又小心地走近，觀察。

像從未離開過的小，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眼前陌生的生。

晏秋白覺著這個孩好奇怪。

他見過無數人盛景，獨未見過這樣一雙眼睛，比雪纖塵不染，比梅清麗無爭。

而且似曾相識，仿佛夢裏見過，隔著層紗似的朦朦朧朧。

時琉也覺得這個青年好奇怪。

他推門進來時完全像另一個人的模樣，難過又急迫，好像要抓住什麽即將從命裏逝去的最珍貴最不可失去之，急迫得連俊臉都兇近猙獰。

可停下後他忽然就平靜了，怔然，然後溫和從容，比時家那些自詡世家公子都典範萬千，挑不出一病。

隻是那一瞬間，他怔得……

像個走丟了的孩子。

時琉想完，已經停在青年前。

他比高好一截，得仰臉看他才行。

“你真的可以補償我…任何事嗎？”眨眨眼，眸子著不諳世事的稚狡黠。

晏秋白點頭：“不逾矩，不違禮，姑娘盡提。”

“那，你帶我去參加你說的那個生辰宴吧！”

“嗯？”

即便做了準備，晏秋白還是意外得抬頭：“姑娘想參加時璃師妹的生辰宴？”

“？”時琉歪頭，“你為何稱時璃為師妹？你不是時家的人。”

“幾年前我來過時——”晏秋白聲音兀地停住，他隻覺著忽然恍惚了下，一個極悉又極陌生的聲音約喚著什麽從腦海中曳過。

……“白禾哥哥”……

“你沒事吧？”

“——”

晏秋白睜眼。

麵前正疑又擔憂地看他。

聲音起得忽然，竟過他腦海裏的，像疊在一起難以分舍。

晏秋白心底古怪更甚，但麵上溫文端方，分毫未：“無礙。…時家主於我有半師之恩，時璃又即將我玄門拜師，自然是我師妹。”

時琉恍然，流一兩分羨慕：“這樣啊。”

晏秋白：“我觀此地，仍在時家世山裏，想來姑娘應當也是時家子弟，為何去時璃師妹的生辰宴，還需要我來帶你？”

“……”

時琉轉過臉，有點小心虛，無意識鼓了鼓腮，漂亮烏黑的眼珠了：“我，嗯，犯了一點小錯，被關在後山思過。”

晏秋白若有所思打量。

“但現在沒事了！”轉回來，眼睛晶亮，“我剛剛忽然發現，我也能修煉了！而且我的識海很大的，父親母親一定會很高興！我就可以不用被關在後山啦！”

晏秋白微怔：“這兩者，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興地仰頭，“隻要我也是修煉天才，父親母親就會喜歡我了！”

“……”

晏秋白沉默。

他忽地有些生氣，為了什麽自己也說不清，似乎和眼前這個孩有關，緒來得突然又分明。

可他明明本不認識。

“這位，師兄…？”拖長語調，猶豫地出手指揪住他袍袖，“你可以答應補償我這個嗎？”

“好。既然你未犯過錯，那我便帶你離開。”

晏秋白遲疑了下，到底沒有狠心拂去孩拽他袖的手，但他垂眸，溫和而認真地著：“可你若有半點虛掩欺騙，那我會親手將你送回這深院中，你可懂？”

“嗯！”

時琉高興點頭，“那我們快走吧師兄！”

說完就鬆開了他袍。先他一步，跑向院外，撲被他一扇盡毀的陣法竹林中。

綠葉搖晃著斑駁的蔭翳。

孩穿過它們，像披著一條長長的，薄薄的，盛滿影的綢紗。笑著跑遠了。

晏秋白低頭。

著袍上被線香灼出的孔，他莫名覺著，心裏哪也仿佛被燒出個窟窿。

窟窿裏緒洶湧。

他忽然很難過。

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魘魔穀外。

開穀前那間攘攘的茶鋪，此時空的，幾乎不見什麽人影。

連跑堂的也不在。

至不在眼前——

倒是臨時支起的賬房桌櫃後，有人在垂帷下顯出凹凸廓，抖得巍巍，差點帶著整張賬房桌櫃都搖晃。

不過沒人看他。

因為整個茶鋪確實都空空——直觀的的空——除了一桌一椅外，其餘全部化為一地齏，無論是看起來就糙的木質桌椅還是起來硌手的茶壺茶碗，甚至包括跑堂沒來得及拿走的桌上抹布，悉數殊途同歸。

風一吹，就幹脆纏纏綿綿不分彼此地回歸天地去了。

空前。

唯一的桌椅上隻坐了個年，指尖懶懶散散地轉著個杯子。

那杯裏盈滿了水，可卻好像什麽無形的力死死按在杯中一般，無論它如何在白年的指上搖晃旋轉，都一滴不曾出來。

“咕咚。”

桌後，四肢跪地的大漢狠狠咽了口口水：“我，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得罪了您，還請您寬宥，大人不記小人過……”

“閉。”

酆業握住杯子，冷淡截斷。

大漢一息收聲，瞪著牛眼，一不敢地盯著年。

酆業：“我隻問你一個問題，答對了就滾。”

“是，是，”大漢黑黝的臉上出極不相符的諂笑容，“您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酆業玩罷了，隨手一拋，杯子扔向半空。

無息的風不知從哪吹來。

簌——

在大漢了鬥眼的眼前，茶杯追隨同伴命運，一道化了飛灰。

隻是這次不同。

杯裏的水沒有蒸發散盡，而是慢慢，慢慢，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在半空中把玩、拉扯一極細、極尖銳的長針。

令人膽寒的森冷針尖，無聲抵在大漢眉心。

刻骨的冰冷仿佛已經貫穿他整個腦袋。

“…！”

諂笑意被凍冰碴，碎了一地，大漢麵無表，但臉蒼白。

——

他是識貨的。

這水針，除了能碎他魄之外，更能滅他神魂，轉世回都一並斷絕。

酆業起眸，見了對方神反應，他終於笑了。

眼神卻殺意沁骨。

“說吧，你是誰派來的。”

大漢咬牙，從牙裏出字音：“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酆業垂拂了眼簾，隨手一擲。

水針倏然刺進半寸。

淒厲可怖的慘聲頓時響徹整個茶鋪——卻也隻在這茶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