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咕，“這樣想起來，三界之戰那會妖域正好遇上，估計他平叛以後，到了幽冥才知道您歿了的事……”

隨蠢狗話聲，時琉已看得見酆業慢慢冷下來的眉眼，和仿佛覆上眉眼的霜寒。

時琉眼神示意他。

偏狡彘對同為妖族的文是非很是同，緒也投得很，本沒在看他們：“想來他那時候的心境應該相當可憐啊，就跟，就跟人族裏那種……”

“那種什麽。”魔聲沉冷。

“噢！”狡彘一拍腦袋，“就類似於那種急切想要獲得父親認同的兒子，學歸來，結果發現他爹死了！”

酆業：“——”

酆業：“？”

時琉不忍心再看了，默默轉過。

隨著後“嗷”聲夾著奇怪的“汪”聲——慘過後，時琉餘裏瞥見一隻小小的火紅雲紋的狗子模樣的東西筆直地飛出了窗。

這次是真沒窗外渡天淵的霧海裏了。

時琉驚目：“它不會有事嗎？”

酆業冷冷一拂長笛，“死不了。”

時琉：“…嗯。”

船窗外。

整條裹著奇怪紋的行船後，不知何時墜了一無形繩索似的東西，它飄在渡天淵深茫難測的霧海裏，伴著一陣慘，時遠時近。

若有化境修者目力深遠，就能穿過霧海，看清繩子末端——

一隻地包天的狗子脖子掛著繩圈，拖著長長的舌頭，正半死不活地在船尾。

渡天淵的晝夜極難分辨。

時琉算著時間，見樓妖族使仆恭恭敬敬來問貴客在哪兒用晚膳時，船窗外的霧海也不過稍有些昏暗。

廳，酆業從來食不口，原本隨手就要把使仆打發了，手抬了一半才想起什麽，他回眸向間。

“你想下樓吃麽。”

時琉回神，遲疑了下：“可以嗎？”

“嗯。”

於是起，步履輕快就要跟妖族使仆走，剛進外廳就見桌旁的酆業也站起來了。

時琉一懵：“你需要吃東西嗎？”

酆業淡淡道：“不吃，看你吃。”

時琉：“……”

突然不是那麽想下去了。

可惜——

魔懶洋洋抬手，拂過還在上的大氅領，輕了後頸：“晚了，走。”

時琉隻能跟上去。

等被行船上的妖族使仆帶到用膳的層暖閣，時琉就更悔之莫及了。

——

本就不大的暖閣，半室的活生香。

那位不知檢點的妖皇竟然連吃飯懷裏都抱著個妖嬈如蛇的寵姬，場麵端的是放浪形骸，風流妖異。

酆業微微冷峻了眉目，側問：“回房用膳？”

迎著妖皇那雙紅得豔麗的挑釁不屑的眸，時琉幾乎到了邊的那句“好”就生生咬住了，又被表空白地咽回去。

片刻後，收回目，安靜答：“你說得對。”

“？”

“修者修心，”時琉側握起玉白的手指，“我怕過一次，不會怕第二次。”

“……”

酆業微怔，跟著時琉決然走過的單薄影，他眼神都被笑意搖晃了。

像夜裏遙遠的雪山震，於是連天的冰雪崩離塌陷，碎作漫無邊際的雪溪，最後匯眼底深不見底的淵海裏。

兩人落座後，不知酆業做了什麽，時琉隻看得見他翠玉長笛在桌側顯現過一瞬，很快便不見了。

不多時後。

可憐的被掛了船尾大半天的狡彘終於灰頭土臉哆哆嗦嗦地進了暖閣，短眉上還結著碎冰。

時琉本在喝粥，一仰頭看見狡彘那一頭被吹得向後豎起還定了型的發茬，也不由得輕噗了聲，別開臉笑。

狡彘哀愁幽怨地走近：“主人……”

“還想繼續掛著麽。”酆業冷淡瞥他。

狡彘不敢再說第二個字了，委委屈屈坐下，然後開啟了他山吃海吞的晚膳。

隔著半室，暖閣另一側。

早便著這裏的眸冷颼颼地刮過那個一看模樣便很蠢的土狗，最後還是兜到了酆業上——

“你如今還真是心大變。隻看你對這看門狗的態度，我若還像當年那般尋釁，是不是要在你手裏死上十遭了？”

酆業眼都未抬：“下船後，你不妨試試。”

“……”

時琉怔神抬眸，隻是恰在此時，心口兀地疼了下。

從尖白的臉上一息便褪得幹淨，咬低著頭按住心口，眼神茫然。有些不解方才是什麽反應，之前從未有過，難道是修行緣故？

“怎麽了。”旁那人低側過，眉看。

“沒事，”時琉遲疑了下，“…噎著了。”

其後，暖閣裏都再無人說話。

直等到那位妖皇離開，狡彘也狼吞虎咽完就自覺地迅速從它家主人麵前消失了。

酆業全程隻飲了一盞茶，拈著薄杯，他寂然垂著眸：“有什麽話想說，問吧。”

時琉咽下最後一口：“嗯？”

“嗯什麽，”酆業長眸薄斂，嘲弄似笑地瞥，“滿臉寫著我有話想問，你覺著你藏得住麽。”

時琉一默，心虛地抿了抿。

“再不問，我可走了。”

“…哎，”時琉慌忙抬頭，對上一沒的酆業，“我問。”

酆業揚了揚眉，示意開口。

時琉小心斟酌著：“你從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你不是早猜到了麽。”酆業懶洋洋把玩著長笛，“下一個。”

“不是，我沒問份，我是說你從前的格，”時琉不自覺地放輕了聲，微微歪頭小心打量他，“我覺，文是非認識的你，和我認識的你，好像是不一樣的。”

酆業闃然半晌，冷漠笑了：“怎麽，你對魔又有興趣了。”

時琉讓他梗了下。

承認自己最近是一直著對他的好奇心，但也是為了在他這裏自保而已，他怎麽還是那麽記仇呢。

時琉決定跳過他的嘲諷，輕聲，但直腹地：“你從前，願意救荒古妖族，也願意護佑三界蒼生，應當是個很溫很善良的人吧？為什麽要像現在這樣……”

“！”

玉笛兀然長唳。

三麵船窗一瞬開，船外霧海裏無盡氣機翻湧震，如深淵裏萬千鐵鎖縛著的惡龍昂首長嘯，疾騰猙獰。

戾意吞天。

時琉在氣機泉湧的正中，雖未傷，卻也臉蒼白。

而魔長袍垂地，隻低眸笛，從頭到尾一墨發都未過。

直到此時，萬籟歸寂。

魔才懶懶支起眼，眸裏淵海震，墨意滔天也噬人：“善良？”他低啞著聲，勾笑了，“你見過為善的魔麽？”

時琉掐著掌心，麵頰蒼白，猶咬仰臉：“魔未必生來是惡，你也未必生來是魔。”

“那又如何！”魔冷聲清笑，“代那些將被我滅門的，勸我回頭是岸麽？”

時琉著急慌神：“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同他們一樣不過是這三界之的眾生螻蟻，怎敢妄提舊日？”魔起，冷然俯睨著，眼底冰天寒地，“是我最近與你太和善了，讓你忘了自己份，是麽？”

“……”

時琉氣得咬，起不再與他分說。

半步都沒能離開，就被後巨力狠狠楔了回去。

魔住下頜，毫沒見憐香惜玉的意思，指腹下羊脂似的白都被他用力而沁起幽淡的意。

“我說過，三界負我，人盡當誅。”魔緩低著聲，墨眸如淵，“……你於我也一樣。小石榴，別我先殺了你。”

“！”

時琉是真氣極了。

不想反抗他惹出更多麻煩事，可他偏這般半點不通人不聽人話，連一句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就這樣惡語輕辱。

惱意上頭，運起靈氣，借力掙他鉗下頜的指骨，然後本能反應地，就側過臉在他修長手掌的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一口咬完，時琉神容清霜地退了兩步，冷冰冰盯著他。

著冷白指背上自愈合淡去的紅痕，酆業眼底最後一緒剝離。

他睨向，眼神像琉璃石那樣冰冷無溫。

“好。”

“既然你如此求死，那我就全——”

話聲未落。

前一息還冰冷繃著臉沒表瞪他的，子忽地一，就倒了下去。

“？！”

酆業想都未想將抱至懷裏。

綿綿的，一點反抗都沒有了，已然麵蒼白地昏了過去，任由他抱著。

與之同時，不必放出神識，酆業也已能覺得到，周脈裏，某種悉的古老又聖烈的氣息奔如濤湧，勢若山崩，像要撕碎了這單薄脆弱的。

——是混沌之，他的氣息。

酆業想起什麽，眸子淩冽輕抬，向被他迫得大開的暖閣船窗之外。

渡天淵霧海騰湧，雲將暗。而無數的時空流正夾雜其中，翻攪不息。

一月一劫的月圓之夜——

果真提前來了。

第30章玄門問心（五）

◎從今天起，我隻追隨你。◎

渡天淵中時空流紛雜，不比幽冥或凡界，於是就連時琉需飲混沌之的月圓之夜的時間，也變得難以界定。

——

時琉是在睜開眼，見行船的天字號房裏雕花木榻的榻頂花紋後，才想清楚這件事的。

此刻，尚能覺到齒間殘留的酆業的的味道。

和傳聞裏應有的鐵鏽腥氣不同，第一次嚐過，時琉就記得酆業的的味道十分特殊：不像，更似一道醴釀。

清正如山澗甘泉，又著一子沁涼，像秋雨化開晨時第一抹白霜。

這般味道世間無二。

因此時琉能確定，是又喝了酆業的才醒還的——在剛與那人持個分崩離析之勢，還狠狠咬了他手一口之後。

好像不管怎麽想，都當得起“忘恩負義”“厚無恥”了。

尤其是在此刻，時琉又約想明白了酆業為什麽要堅持和同個房間，這種負疚就更翻倍漲似的湧上來。

床榻錦衾下，轉過還微微發白的臉。

向對著的正廳。

空空的，沒一個人。

但時琉沒來由便覺著，他是在這個房的。

“…對不起。”

榻上尚虛弱的有些艱難地撐起，難抵的暈眩不敢貿然下床，隻好先靠在床頭上。

低低地垂闔著睫，臉頰著氣湧後的病態的嫣，卻如點朱。

那兩點被病襯掩得愈發豔的朱，遲地微微開闔。

“我從沒有要規勸你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你一個人背負了許多事，心裏會很累，說出來會好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