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琉起：“我去問問掌櫃，我們的早膳好了沒。”

學會了靈氣過脈，連離開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知多。

著時琉背影，酆業停了片刻，抬手拈起桌上被誤用了的茶杯。興許是他對氣息太敏[gǎn]，也興許是魔的本作祟，一點很淺淡的，完全不同於任何人的獨屬於某個的氣息，勾著他抬起手腕，將杯裏的水一飲而盡。

空杯放下。

酆業微皺著眉叩了叩杯沿。

他難能有些不解——

明明剛喝過水，怎麽還是口。

過去十息了，小石榴怎麽還沒回來。

十息不夠小侍回來，但夠某些不速之客出現了。

這會正在凡界傳播“盛名”的妖皇，大大方方地走進這間客棧裏，在堂中一掃，就來到酆業在的桌旁，坐下了。

“師父，我要回妖皇殿住一段時間。”

酆業鬆開杯子，冷淡起眸：“何必在天衍宗自報份。”

“哈哈，那群無恥敗類說的話，你聽得，我可聽不得，”即便妖皇拿妖遮了那雙紅眸子，可神間的妖異邪依舊是遮不住，“髒事做盡還妄想要天下盛譽……終有一日，這些仙門的臉麵，我不但要當著天下人的麵給他們撕下來，還得踩上幾腳，才夠解我心頭之恨。”

酆業漠然瞥開了視線，向窗外。

他眼神變得很高很遠，遠到天邊，高到俯瞰九霄煙雲。

然後魔落了眼，漠然輕哂：“世人皆愚，無謂之舉。”

妖皇恣意地笑：“我可不在意有謂無謂，隻要我自己心念通達！”

“……”

“哦，還有這個。”

一點晶亮件被妖皇隨手一抹，置於空杯中，然後被他反手扣下。

酆業本想攔，又因著那個點特殊，他微皺著眉停住了。

倒扣的空杯被文是非沿桌推了過來。

他沉笑了：“玄門的弟子們現在還在天衍宗的千裏青山上到刨著找它呢，可惜，一群傻子。”

“來得時候風無限，走的時候喪家野犬，”酆業一點薄麵沒給，淡淡眸，“你好到哪兒去。”

“這怎麽一樣？我回妖皇殿可不是打不過玄門……雖然那個藺清河是有些棘手。如今凡界玄門一家獨大，天衍宗地盤的中小仙門們正蠢蠢著呢，我妖皇殿可不能這時候留在凡界做這個靶子，那豈不是空給玄門轉移矛盾用了？”

妖皇眸裏邪氣凜然，笑出來的齒尖也森寒：“我若不走，剩下的膽小鬼仙門們哪敢頭，又怎麽給他們機會找玄門的錯呢？”

酆業從前便對這些人心鬼蜮不屑。

最終也算是自得其所地死在了這上麵，重來一回，他卻還是懶得理會——隻要與他無礙。

文是非自然也看得出酆業對他說的這些不興趣，不想自討沒趣，他說完就起，準備直接走人了。

“怎麽聯係妖皇殿您也了解，什麽時候要踏平玄門或者時家了，傳我一聲，”文是非剛要走，想起什麽，側側，“不過…天機閣，麻煩您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他們一回。”

酆業起眸，想起什麽微微皺眉：“雪晚呢？”

“……”

妖皇沒說話，微微聳肩，邪且貪饜的緒在他眼底跳得厲害，連妖都快蓋不住那雙紅眸子了。

他一興便是這樣。

酆業截斷了那聲歎：“這才是你要回妖皇殿的原因。”

“嗯……之一？”

“妖域人數不勝數，也和傳聞並不相同，你還是非不可？”酆業皺眉問。

“可以沒有，我也給選擇了，”文是非眼神微微爍，妖詭得很，“或者我滅了天機閣，或者去妖皇殿給我侍寢。”

酆業漠然起眸：“？”

文是非不知想到什麽，兀地笑了：“選讓我滅了天機閣，還一邊跑一邊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定會回來給師叔報仇的讓師叔等著。”

酆業：“……”

文是非笑得快捧腹，然後又森森停下了：“師父你了解我啊，這樣的聖，我怎麽可能不帶回妖皇殿去好好熱鬧一番？”

“……”

隻看對麵那瘋子盯著手心裏那朵金蓮的眼神和笑容，酆業也知道，這事即便是他真肯認“師父”這名分，大概也沒用了。

“小石榴很喜歡雪晚，別傷了。”酆業說罷最後一句，厭煩地拂手趕客，“走吧。”

“等我和聖大婚，再敬您坐高堂！”

“…滾。”

魔冷漠厭倦地垂下眼尾。

時琉怕尷尬，直等到客棧後廚的早膳當真做好了，才跟著一起回了桌。

五中的聽力封了大半，但等回到樓，還是夠聽見大半個堂的議論——

頂奇怪的是，離開前後不過一炷香的工夫，客棧裏關於昨夜事的議論風向，就好像完全倒了個兒。

“天衍宗的天衍印竟然丟了？”

“那可是仙寶啊！全天下應該也不超過五件的，怎麽會丟了呢？”

“我剛剛在隔壁茶樓聽人說，玄門這次滅天衍宗，就是想把這天衍印據為私有，說是丟了，實際上去哪兒，那可說不定呢。”

“我就說！天衍宗這麽大的仙門，怎麽會一夜之間就人滅門了？”

“啊？就為了件仙寶，玄門，當不至於吧？”

“傳聞風宗主年求師時還被玄門拒之門外，幸被天衍宗拾得良才，他天賦覺醒後一路扶搖直上，坐到了掌門位置上，這兩年一直想跟玄門一較高下——這不，被人視作仇讎，落了這樣一個死道消的下場咯。”

“玄門這是想一家獨大啊……”

時琉聽得怔忪。

直等到桌上早膳上齊了，跑堂笑容滿麵地跟了句：“二位慢用！”

這才回神。

“不該是他們說的這樣，”時琉眉心輕蹙，轉向酆業，“萬靈大陣確實為惡驚人，天衍宗又沆瀣一氣頑抗不悔，這是你們親手查的。”

“嗯。”

酆業興致寥寥，懶垂著眼，拿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碟裏煎金黃的外的小米，似乎對這件事還沒對麵前幾份早膳的興趣大。

“那傳言為什麽會變這樣？”

“有人攪弄風雲罷了。”

那人隨口說著，將夾起的小米包放進了小侍的碟子裏。

時琉了它，眉心更：“攪弄風雲，就能把黑的變白的了麽。”

“有些是本就不白，有些……”

酆業低嗤了聲，似乎沒了興趣，便扔下筷子，“有些是站得太高，擁有得太多，功績太大。”

時琉怔忪地回過頭：“功績太大，也是錯麽？”

“若有一日，你對三界眾生皆有天大恩，”魔忽地笑了，眼眸幽晦，“那你就離死不遠了。”

時琉一僵，起的小米也跌落到地上。

仰眸看他。

魔也未在意，他重拿起筷子，又重新夾起一塊新的，放進盤中。

“怕什麽。”

他複又那副懶散模樣，聲音也倦回去，“有我在呢。況且，你這麽弱，八世回也做不到。”

“……”

時琉想了想，確實如此。

試圖冒出來的那點不敢想的念頭被反複摁回去，心事重重地咬了口小米包，煎得微的薄皮咬開，金黃的米餡兒就出來，金燦燦地堆疊著。

時琉莫名覺著眼。

然後就聽魔支著側臉，低睨著笑了：“像石榴籽兒麽。”

時琉：“。”

小姑娘就當沒聽到，剛木著臉準備再咬一口。

酆業忽斂去笑，抬眸向窗外天空。

時琉奇怪地看了看他，又去看窗外：“有什麽——”

倏。

一道金從城鎮上空掠過。

數息後。

所有人耳旁響起了一道渾厚清正、如洪鍾大呂的天音，正是玄門用來通傳天下的金敕玉令——

[四月初七，玄門天考，遴選天下仙才我玄門。]

[仙緣之上眾生平等，有教無類。]

——

時隔多年，玄門破例開山收徒。

金敕玉令一出，天下嘩然。

第38章玄門問心（十三）

◎主人你…多歲？◎

金敕玉令之聲通傳天下，如金石相鳴，在天穹下連作三遍。

然後天上金幕化作無數道金流，飛人間浩土的無數個大小城池村鎮之中。

流落，皆在城牆或村莊口上一張金紋白紙，墨小字工整書寫著方才金敕玉令中的原話，在紙張最下方，又補了幾條細則——

譬如時間限製，玄門天考地點所在，天考擢選前對仙緣之才的年齡要求。

而金敕玉令聲落之後，整座人間大約都寂靜了許久。

然後就是一個眨眼的工夫。

轟——

時琉聽著耳邊客棧大堂裏的木桌木椅震晃，掠過的人影幢幢，堂街外焦急呼喝，寂靜人間一下子就如沸如煮。

酆業大約是被吵煩了，清雋側微寒峻，他神念一，便撂下個隔音罩子。

任人間兵荒馬去。

耳邊終於得了清靜，時琉鬆了口氣，轉回來：“玄門破例開山，是因為天衍宗的事吧。”

“破例嗎？”酆業側眸。

難得見酆業也有不知道的事，時琉輕抿了下角：“玄門開山收徒的規矩是百年一次，每次都是這樣人間盛景的，但不會這麽突然。”

酆業了然：“這次未到百年？”

“嗯，上一次開山好像才是十幾年前的事，那時候我還太小，印象不深了，”時琉說，“不過玄門並非隻有開山才能收徒。他們的長老弟子下山曆練，若遇良才，或是一些修仙世家舉薦，玄門也會納徒。時璃就是這樣……”

話聲消止。

時琉低下頭，眉心不安地輕褶起來。

酆業：“怎麽不說了？”

“我提到時璃了，怕你不高興。”

“為什麽。”酆業故意在小侍眼皮子底下讓翠玉長笛顯了形，伴他聲線，又它起了清冽唳鳴。

小侍耷拉著的眼睫果然不安地了。

酆業就微翹了角，聲音依舊抑得低低啞啞的，辨不清緒：“因為是你以為的紫辰，還是因為怕我想起來、去殺了？”

時琉心神正難定，並未注意到酆業那句“你以為的”。

苦思許久，終於想到什麽，仰頭：“你真的相信，天機閣說的會是真的嗎？”

“……”

酆業停了片刻，兀地笑了：“激我？”

魔在話尾抬眸。

長睫如羽，卻藏不住那雙眸子裏如霜雪滿長天的淩冽殺意。

時琉被破了想法，沒什麽表的臉蛋上也多了一赧然，但還是認真仰臉看著他：“你曾經是三界最厲害的存在，時璃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