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劍往前追：“哎師兄你等等我啊！”

直到跟前，袁回剎停了劍，這才發現他家師兄正著天衍宗某個角落出神。

袁回好奇地跟過去，隻看見了一棵隨可見的青綠大樹，和樹杈下一隻更普通的，空空的秋千。

“師兄？你看什麽？秋千，這你都沒見過啊？”

“……”

晏秋白垂了眸。

半晌，他輕笑歎了聲，卻無故發：“是。我再沒見過了。”

“……？”

——

遠在凡界的另一頭。

青綠的大樹下，樹蔭裏正藏著兩道影。

時琉坐在一塊圓石上，著山前那一片空穀，此時麻麻的，全是不盡的人頭。

嗯，活的。

“玄門天考，果然人間盛事，好生熱鬧。”小姑娘輕聲念叨。“就是這麽多人，競爭應該很大吧。”

樹前。

靠樹站著的酆業懶洋洋睜開了一隻眼，睥睨地在山穀間人海裏一瞥，他就嘲弄闔回去：“他們的仙緣天賦摞起來，未必及你十分之一。”

“？”

小石榴扭頭：“可是這裏麵看著有很多是已經了地境的，甚至還有天境修者呢。”

“那又如何。”

這次魔索連眼皮也不睜了。

時琉抿了抿角，藏起心悅：“好吧。”

又看了一遍，坐在青石上的表忽地有點肅穆，坐直，從最底下看得最清楚的地方開始掃起，等看過一圈，終於確定了某件事。

然後向後仰倒下去，有些為難地倒著去看靠在樹前的酆業。

“出事了。”

“？”

魔睜開眼，懶懶睨著。

時琉：“我們好像沒有看玄門天考的年紀要求？”

“我看了，”酆業說，“凡人，二十以下，修者，三百以下。”

時琉抿：“主人你…多歲？”

“……”

酆業似笑非笑落了眸：“你想說什麽。”

“你的年齡，”時琉有些小心，“三百後麵，至要再加兩個零吧。”

酆業索蹲下`來，單手就扣住了妄圖起逃跑的小石榴。

仍保持著這個倒著看他的姿勢。

“什麽心，”酆業低嗤，“誰告訴你我現在是原了。”

“唔？”時琉好奇打量他。

那雙瞳子澄淨也清澈得過分。

清晰地倒著他的影兒。

酆業沒忍住，單手給眼睛扣上了，“不準看了。”

時琉也不掙紮，隨他捂著，隻是眼睫好奇地眨過他掌心：“那你這有多大？”

酆業略作思索：“按開始使用的時間來說……”

“嗯？”

“一歲不到吧。”

時琉：“……”

時琉：“？”

第39章玄門問心（十四）

◎不許再搖我。◎

“一歲？那怎麽行？”

時琉大約是有點急了，拂開酆業遮住眼睛的手，一骨碌就從草地上爬起來，跪坐在蹲著的酆業麵前。

離得極近。

發鬆散地微微淩，尚餘著幹淨的青草氣息，還有半朵細白的花半半掩地藏在發鬢。

更襯得那雙瞳眸太清，澄淨。

酆業忽想起，在仙界最巍峨也最清冷無塵的中天帝宮，不歸殿殿中，一塊他忘了打哪撿回來的琉璃石心蓄起的那汪清泉。

他每次去界門作戰前，從不歸殿過，總能看見裏麵清澈映著自己的影兒。

有隻明的靈妖就躲在水裏，喜歡著池沿看他，他路過時便水波漾，像怯生生的靈妖朝他吹起無形的泡泡，盈盈又殷殷。

也像極了此刻的眼睛。

時琉確實正殷殷地急：“…若讓玄門的長老們發現你的還不到一歲，那他們定然能猜到你來曆詭，天機閣的卜算一直鬧得人間惶惶，萬一被他們聯想到你上——”

酆業忽出聲：“你是琉璃石心化的小妖麽？”

“那他們說不定會出手鎮你……啊？”

停得恍惚又茫然。

等回過神，沒什麽表的小臉上微肅，眼神且惱：“我們還在說正事，你不要逗我了。”

跪坐在青草地上，紅得的瓣就在眼前開闔。

酆業裏無端生出種躁意來。

匝的睫羽跌下些，他抑了抑緒，抬手去的下頜。

可那離太近。

於是上去前酆業又改了主意，轉作住了時琉的臉頰。

時琉被得說不出話。

澄淨得比都亮的眼珠沾著點水似的漉漉的惱，仰起來看他。

魔再抬眼，神已然淡漠了。

“不許再搖我。”

“……”

時琉沒聽懂：“？”

魔似乎也沒有細將這句解給聽的意思。

說了也未必懂。

於是話鋒轉開。

“玄門那些長老對你來說或許很可怕，但對我來說隻是活得稍久些的螻蟻，一定要說威脅，”酆業輕皺了皺眉，“藺清河大約是一個，其餘不算什麽。”

時琉眼神鬆了，點頭。

沒點完就又被著臉頰仰起來：“等我拿回羅酆石，藺清河便也隻是螻蟻了。”

時琉聽得微訝：“羅哄石…那麽厲害？”

“羅酆。”酆業微褶著眉峰糾正。

“羅，哄，”時琉反應過來，拉開酆業臉頰的手，“羅酆。”

酆業稍滿意些，起靠回樹旁。

時琉目下意識追著他仰臉。

湛白長袍垂墜下來，玉帶很隨意地斜束在腰上，他側影清拔修，比時琉見過的神佛像不知好看多。

時琉想難怪世間立像從不曾將他立得像本人這樣漂亮，不然世人跪坐供奉，如此時這般，都去神像清雋謫仙似的模樣，滿心想著天上的仙人是不是都這般塵，哪還有人有心思禮奉神佛呢。

時琉想著，也不敢再看，而低下頭來。

平複著被人間四月的風拂得微微了的呼吸，又繼續問他：“羅酆石，能幫你回到從前那麽厲害嗎？”

酆業眼尾垂了垂：“不能。”

時琉憂心：“那……”

“但足夠了。”

酆業懶洋洋靠在樹上，往遠山裏虛眺，玄門界石法陣後藏匿的千座青山如映他眼底，卻又盛在一抹霜似的薄涼嘲之上：“即便他們隻用得出它十之一二的力量，不也立下了玄門幾千年踞守第一仙門的基業麽。”

時琉眼神微撼。

默然片刻後，才輕聲問：“那個羅酆石，尚不知道在玄門的哪裏藏著，若你拿不回來，會怎麽樣？”

“……”

酆業斂下眼瞼，盛上影的眸子漆如永夜。

他卻笑了。

一笑能花開滿山，卻隻見眼底萬裏山海，徹骨生寒。

他輕飄飄說：“唯死而已。”

“——”

時琉一震，心神惶然墜。

就在起，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山穀間忽然震，有風自四麵八方而來，吹得山石飛礫，枝葉簌簌。

與之同時，浩幽遠的聲音響徹山穀——

[玄門天考擢選，正式開啟。]

[第一考，覓仙緣。]

話聲落時，忽有七彩霞從天而降。

到此時時琉才驚覺，他們所在的山穀仍是山穀，但天地都好像早已改換了模樣——酆業倚著的樹不見了，跪坐的草地也不見了，山石化作大塊的雲朵，鬆鬆地鋪在他們下。

天地間隻剩下無盡的靈氣衝刷滌——因為太過濃鬱，才了時琉眼底的七彩霞。

時琉再次到，之前在食肆，大堂裏下起那場神異的大雪時的舒適。

無數靈氣向著湧去。

隻是和那場雪不同，那場雪裏的靈氣無比純粹而幹淨，沒有一駁雜，而這些靈氣就要蕪得多，好像天地間所有氣息都被糅合在一起。

但時琉還是覺著親近。

尚未修什麽功法，自然也不懂套的修行道理，隻是照著那日酆業勾著一淡淡靈氣在靈脈間隨意運轉的路子，引導著那些靈氣在裏跑著，無形的竅隘便被打開，更多的靈氣傾注下來。

時琉不自覺闔上眼睛，所以並未注意——

他們下方的雲形“山穀”裏，原本麻麻的人頭隻第一息就去四分之三，第二息又減一半。

五息過後，峽穀中十不存一。

剩下的人並不能“看”到七彩霞的存在，他們隻是覺著周暖烘烘的，十分輕盈舒適，人人都不自覺出笑意。

有些靈天賦稍好的，也忍不住舒服地閉上眼去。

——“覓仙緣”，考的便是這些人對天地靈氣的知能力，或者說是天地靈氣對這些人的親近程度。

那些分毫不能知或者知之甚微的，全部被排拒出去。

而這一點與修為境界無關，隻看靈與天賦。

說到這個，自然沒有什麽質能比得過九竅琉璃心……

酆業落眸，然後皺了眉。

跪坐在前雲朵上的不知何時已經改作盤膝，他同樣能辨清本質的駁雜七的靈氣，此刻正源源不斷湧的，龐大的靈力環繞在周，幾乎變一個漩渦似的東西。

甚至有更遠的靈力也開始被牽扯著灌向這裏。

大約是靈力過負的作用，原本細白的臉頰都開始出豔，紅也嫣然滴。

酆業眉峰輕褶，屈膝蹲下。

他定眸在時琉上查察了兩息，不由氣笑了，屈指在額頭上用力叩了下。

“…哎呀。”

被從靈氣沐的舒適裏強行召回，時琉往後一跌，差點讓酆業叩倒回去。

像積滿了霧氣的眼睛睖著酆業：“你打斷我幹什麽。”

酆業半蹲著，剛對作孽的手還懶洋洋搭在屈起的膝袍上，聞言他冷淡地一挑眉，嘲弄就從薄間逸出來。

“什麽都敢吃？你還真是不挑食。”

時琉遲疑，四下打量：“這些靈氣不好嗎？”見下麵雲朵山穀裏的人，“可是他們也在吸。”

“他們泡在這裏一個時辰，能有你一個呼吸進的靈氣多嗎？”酆業冷嘲，“而且他們死他們的，關我什麽事。”

時琉一嚇：“吸取這些靈氣，會死嗎？”

“現在不會。但你吸納的每一靈氣裏的每一雜質都會藏在你的角落裏，等到將來破造化境、飛升仙界，你就會看到它們壘起的天塹有多高，然後你越不過，一道雷滾下來，你死道消，魂飛魄散。”

酆業說得輕慢，漫不經心。

時琉聽得臉頰微白。

被雷劈死……

一定很疼。

時琉小心停下：“那要怎麽修煉呀？”

“玄門山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