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沒有理會岑笑川的目，一把扯開前襟，手探「脯子」。

幹什麼啊這是？夜黑風高著大火的天兒也不能說扯裳就扯裳。

把他當什麼人了？他多正經一老頭！

真是！

岑笑川閉上眼睛，胳膊肘用力杵了杵廖承戈，「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還講究什麼非禮勿視啊？

廚娘從「脯子」裏頭掏出個小藥瓶！廖承戈也用力回杵岑笑川，「哥哥，哥哥，你快看吶。掏出東西來了。」

這個胚！

當初就不該好心收留他！

話說，人家都掏出「東西」來了。若是辜負了這份熱，不大好吧？

看還是不看？岑笑川在心裏了自己一個大。胡思想什麼呢？他吃了人家那老多，可不能恩將仇報。睜開眼，迴避扯開前襟的廚娘，怒目瞪向廖承戈，「虧你還是個讀書人。怎的如此……」說話功夫，眼前突然出現廚娘斗大的拳頭，攤開手掌，亮出掌心的白瓷瓶，「你倆一人一粒吞下去。可保煙氣不肺。」

這……

嗯？

所以……廚娘掏出的「東西」是藥瓶？

岑笑川雙目圓瞪，定定注視眼前的廚娘，「你……是個什麼妖變的？」

難道是藥瓶子？

不是！

那玩意兒能嗎？

聽都沒聽說過呢。

這是個稀罕！

廚娘將手裏的藥瓶往岑笑川眼皮子底下遞了遞，「快吃吧。說兩句廢話。我要是妖，你倆早就沒命了。」

也是。哪有妖傻不拉幾的把人從火場里救出來還給葯吃的。

岑笑川鬼使神差般的拿起藥瓶，拔去瓶塞倒出兩粒藥丸，遞給廖承戈一粒。兩人將藥丸送口中，抻長脖子乾咽下去。

廚娘確定他二人真的吃了葯，長舒口氣，「行了，以後你倆懂事點聽話點，否則……」彎起角笑容古怪，「你倆就等著腸穿肚爛而亡吧。」

啊？腸穿肚爛？

說好的「煙氣不肺」呢？

岑笑川和廖承戈不約而同吞了吞口水。

「阿忠？」阿克心急火燎的向「廚娘」跑來，「怎麼回事？因為什麼著的火？」

廚娘一邊攏好「脯子」，一邊循聲去，「我也不知道。」站起，指向呆若木的岑廖二人，「不是他倆乾的。」

阿克到在廚娘近前，低頭瞥一眼岑笑川，「你給他吃的什麼葯？人都吃傻了。」手幫廚娘正正「脯子」，阿克忍不住責備，「歪七扭八的沒個人樣，你肯定沒勤練『整、』笈。」

「不是吃藥吃傻的，是嚇傻的。他倆沒見識過男扮裝扮得這麼像的。」阿忠任由阿克擺佈，垂下眼簾睇著岑笑川，「整天烤都夠我忙的了，哪有功夫練笈。」收回視線，目落在阿克臉上，鄭重言道：「我這就去收風。你是明面上的人，辦好明面上的事就得了。剩下的給我。」

四目相投，兩人重重點頭。

……

曹震趕來時，一眼瞅見指揮若定的高儻。他宛如定海神針一般站在往來穿梭的衙役中間，不時發出沉穩鎮定的號令，「東邊，東邊水了，多來點。」

「那誰誰，拿出咱們武德衛的藥丸分派下去。吃了藥丸再把人送醫館。」

「阿克，阿克哪兒去了？」

阿克滿頭大汗跑到高儻面前，「大人，小的在呢。」

高儻單手扶腰，定定注視阿克，「行了，忙你的去吧。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哪。」

他吃飽了撐著了？

曹震快步走過來，「高指揮使，您怎麼……」

「曹尚書。」高儻眸中滿是擔憂，「火勢不小啊。刑部這回損失慘重，您還是想想明兒一早的大朝會該如何向陛下代吧。」托住曹震手肘，將他帶至僻靜，「此事可大可小，決不能馬虎。」

起火原因尚未查明，老高放著正經人話不說，一個勁兒打腔。

氣死個人呢。

曹震目中帶著一疏離，「不勞高指揮使費心。也不用等大朝會，我已經使人去遞牌子了。但等陛下召見就是。」

甭管陛下見不見，反正他已經做好回家賣烤紅薯的準備。出了這麼大的事，肯定得有個夠分量的人背鍋。這事若是放在從前，他不擔心陛下把他一擼到底。

現在嘛……

不好說。尤其是他跟老高老柳一起「耳聾」，惹得陛下厭煩。這回算是一腦袋撞在馬蜂窩上。反正……陛下想如何置就隨他好了。

聽天由命唄。

高儻握住曹震胳膊肘，「您不怕陛下一怒之下把您給……」

不等他說完話，曹震甩開高儻的手，臉拉得老長，「橫豎都是您高指揮使帶累的。我們同年同月同日耳朵聾的事，您不會扭臉就忘了吧？陛下因此事對我生出罅隙在先，刑部失火在後。倘若陛下怪罪於我，推我出午門斬首，還請高指揮使幫忙求個，給我留條全。」

嘖嘖，老曹生氣了。

高儻歇了逗趣的心思，神鄭重，「您放心。小陸……陸神機使早您一步飛來了。這會兒在裏邊查看究竟是何原因引致失火。」輕拍曹震手背，湊到他近前，低聲音，「陸神機使的師父也在京城吶。」

啊？

裴真人？

曹震面微變，「是……是啊？」

「陸神機使的消息，還能有假？」高儻聲音得更低，「曹大人萬萬不可告訴旁人。」

「嗯嗯，我誰都不告訴。」曹震點頭如搗蒜，想了想，追問道：「那個……裴真人什麼時候到的？他……我……可不可以給他老人家送幾件合用的小擺件？」

「您快歇了這份心思。」隔著裳，高儻輕掛在脖頸的姻緣符，「裴真人不缺那點子東西。他老人家講究的是緣分。」

譬如他高指揮使就是跟裴真人有緣的。

曹震失之以溢於言表，「世外高人是這樣的了。」收攏心緒，起腰桿，「我得進去瞧瞧。要是重要的卷宗損毀……」

又是一樁罪過。

「現在還不能進。」高儻又再握住曹震手腕，「裏頭煙大，小心嗆壞了肺管子。」

曹震詫異的扭臉看向高儻。他說話怎麼一子東華門神機司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