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對門好啊，反了他了。

宅務樓依舊熱鬧。

掌櫃笑意盈盈地繼續道：“大人，這昀里長街的地價雖高，但您瞧瞧，五軍都督府，和六部都在這附近，在往前，那就是正門了，不論上朝上值，都是極方便的。”

“大人再看看這附近的店家，從這往南瞧，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二十里有樓，樓有酒。”說到這，掌櫃還笑了一下，“不有酒，還有佳人。”

京城最有名的秦樓楚館，都在這了。

掌櫃舉起手，擋著道：“小的跟大人投緣，不妨與大人說句明白話，就大人正看的這兩套，旁人也盯著呢！再猶豫可就沒了。”

雖說這番話有誇大之嫌，但蘇淮安就是在這條街長大的，自然清楚這附近的房屋易主速度有多快。

思及此，蘇淮安忍不住了鼻樑。

可他一年的俸祿，都不見得有兩千兩。

掌櫃見慣了這種來自囊篋蕭條的沉默，只好又拿出一張地契，道：“那大人看看這個，雖說不在昀里長街上，但院子可謂是極其講究，築基六尺不說，還有兩間打通的書屋，主院前後的空地上修了花壇，待春季花出牆上，歲滿千餘朵，爭奇鬥艷，好不熱鬧，最重要的是，租金還不及那四合院的零頭，一個月，不過四十兩。”

蘇淮安看著京中地圖，用食指點了點長寧長公主府的對門，道：“這是薛家名下的宅邸？不租？”

掌櫃小聲道：“大人，那可是薛家，怎可能同小的打道，薛家的府邸租售與否，小的也不敢問啊。”

蘇淮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道：“多謝。”

掌櫃又道：“那大人……還租不租了？”

蘇淮安拿出一張銀票給掌櫃，道：“這算訂金，勞煩掌櫃把那四合院再給我留一日。”萬一住不進薛襄的府邸，那就只能去找淳南侯賒賬了。

掌櫃收下銀票，道：“小的明白。”

——

蘇淮安拖到辰時才上值，甫進刑部廨房，便朝薛襄拱手道：“大人，下今日有事耽擱了，來遲了些。”

薛襄翻著手裡的案卷，以為他去是去辦案，便道：“何事？”

蘇淮安道：“是下的私事，下今早去了宅務樓。”

薛襄蹙眉道：“懷大人去那兒作甚？”

蘇淮安面容誠懇道：“下住在宜北坊，鳴而起才能趕上早朝，便想著重新租個屋子。”

薛襄抬眸看他。

懷荊並非京城人，眼下升了，還了準駙馬，有遷居的打算也在常理之中。

薛襄“唔”了一聲，起將桌上厚厚的一摞案卷給他，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同我直說便是。”不愧是薛家長子，稀鬆平常的一句話，都能讓他說出財大氣的意味。

蘇淮安道：“多謝大人。”

薛襄將手裡的案卷扔給懷荊之後，刑部主事起道：“大人，那明照坊的子實在可疑，口口聲聲說伺候過蘇淮安，但細細盤問卻前言不搭後語，下覺得，本是為了騙賞金而來，咱們要不要刑。”

薛襄蹙了蹙眉，也不知是想到了甚，沉聲道：“蘇淮安跟他那叛國的爹不同，他從前就不去風月之地，不大可能一回京就同子扯上關係，先審，審不出實話再刑。”

說罷，轉出了刑部。

刑部司務對刑部主事小聲對道：“薛大人怎麼突然這般好說話了？”誰不知道，刑部尚書薛襄辦案，但凡能刑，就絕不多說一個字。

刑部主事瞥了瞥，道：“自打咱們大人親自審了那位四姑娘，就這樣了。”

司務嘆道：“至今我都忘不了四姑娘那日在牢裡是怎麼跟大人求的，那模樣，可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欸，欸，你這表，難不… …薛大人同有事？”

眸一對，刑部主事笑道：“我是聽說，薛大人想納四姑娘為妾，還是正兒八經抬進府的姨娘。”

司務瞪眼睛道：“一個戲子能進薛府，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世上就有人不惜福啊，那四姑娘，說什麼都不跟咱們大人。”

司務驚訝道：“我看過的戶籍，那等出，如何配得上咱們大人？薛大人儀表堂堂，手握重權，又是薛家嫡長子，不嫌棄，還肯走章程納，拿哪門子喬？”

蘇淮安提眉看了他們一眼。

四姑娘，那應該是阿菱口中的秋四月，可不是跟莊生……？

蘇淮安默不作聲，坐下後，提起筆，對照案卷撰寫呈文，落筆的速度令人乍舌，刑部主事眨了眨眼，道：“懷大人難不把大周律法都背下來了？”

蘇淮安慢慢道：“提前看過罷了。”

這話，誰都能聽出是謙虛。

主事默默在心里道：怪不得薛大人會把這位從翰林院要過來。

傍晚，薛襄回到刑部廨房。

蘇淮安將一摞案捲和呈文放到他面前。

薛襄隨手打開一卷，一怔，又翻外一卷，又是一怔。

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對比了手中的呈文，抬眸對蘇淮安道：“十四份案卷……倒是辛苦你了。”

蘇淮安恭敬道：“都是下該做的。”

薛襄向後靠了靠，仰著下頷，手虛虛地搭在畔，半瞇著眼打量懷荊，越看，越覺得順眼。

真不愧是我大周的狀元郎。

有點東西。

薛襄會提拔懷荊，雖說是因為狀元這個份，但主要還是因為眼前這位準駙馬容不下蘇淮安。

薛襄本打算讓他做長公主府上的眼睛，但今日看過這些案卷，不由升起幾分惜才的心思來。

這等才子，還不如真心拉攏之，日後，他也會念著這份拔擢幫扶之恩，為薛家的助力。

雪中送炭，可遠遠比錦上添花要珍貴。

薛襄道：“蒙古使團過幾日便要進京，此番你隨我伴駕而行吧。”

蘇淮安雙周作輯，低聲道：“大人今日提拔之恩，下沒齒難忘。”

薛襄一笑，起，親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早懷大人說去了趟宅務樓，不知去的哪條街？”

蘇淮安抿道：“昀里長街。”

話音甫落，薛襄眉宇一挑。

這是奔著長公主去的？

那豈不是正和他意？

薛襄又道：“可是選好了地方？”

懷荊一寒門之子，好不容易才攀上公主，沒錢沒勢，眾所周知，本無需遮掩。

蘇淮安嘆了一口氣，直接道：“下還得去旁的街上再看看。”

薛襄立馬聽懂了話中深意。

這是囊中啊。

不過昀里長街的房價，也確實不是這位寒門駙馬能住的。

正所謂莫欺年窮。

都是男人，薛襄顧及著他的自尊，低聲道：“我名下有一間宅邸要租，正好在昀里長街上，懷大人可要去看看？”

蘇淮安一臉惶恐道：“大人，下俸祿微薄，實在是……”

薛襄做事一向敞亮，他打斷了蘇淮安的話，“思伯，你我來日方長，客套話就免了。”思伯，是懷荊的表字。

蘇淮安鄭重其事道：“大人待下已是不薄，這般恩惠，思伯不敢之。”

薛襄在刑部這麼多年，自詡見多識廣，什麼人都瞧過了，他看著蘇淮安眼中裝不出的真摯，便知道自己沒看錯人。

他拍了拍蘇淮安的肩膀道：“又不是白讓你住，這租金，我自會從你俸祿裡扣。”

蘇淮安道：“下……”

薛襄道：“怎麼，非要同我三推三拒不？”

蘇淮安深呼兩口氣，深鞠一躬道：“下不敢。”

薛襄展道：“走吧。”

——

庭院靜謐，牆角梔子香氣撲鼻，枝頭鳥雀盈盈耳，五六個婢的簇擁著著青曳地紗的明子，有人侍茶，有人替扇扇子。

蕭璉妤閉眼靠在芙蓉榻上，烏髮間疊的珠簪漾出爍爍華彩。

忽然，有個名為橙桃的史慌慌張張地走過來，道：“長公主，不好了。”

蕭璉妤閉目蹙眉，“何事？”

橙桃道：“長公主，有人搬到咱們對街來了。”

蕭璉妤哼了一聲，道：“那不是薛家的宅子？怎麼，薛襄盯我盯到這來了？”

橙桃道：“不是，是薛大人把宅子租給了旁人……”

蕭璉妤坐起道：“他薛襄又不缺錢，租房？他租給誰？”

橙桃含糊道：“是……駙馬。”

蕭璉妤杏眸一瞪，眉間立即竄出一怒火，“誰準你喊他駙馬！”

橙桃立馬改口道：“奴婢知罪，是刑部侍郎懷大人。”

蕭璉妤起，皮笑不笑道：“好啊，真是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