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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常歲寧這聲喊,原本蹲在一旁拿草葉玩蟲子的阿點一躍而起,立時撲向那道人影。
手中拿著只鋤頭的阿澈,和劍也已經圍了上去。
那子逃,然而三人已從三面的攔住了其去路,阿點作最為迅猛,二話不說飛上前襲向對方。
他拳風霸道至極,子面大變,退避之下只得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應對。
常歲寧忙提醒:“要活的!”
“哦!”阿點空點點頭:“知道了!”
趁二人手間,常歲寧于一旁靜觀了那年輕子的手路數。
此人是有些手在的,若遇到尋常人,一個打十個也有勝算在,但不巧撞上的是阿點。
阿點雖心智不全,卻是個武癡,心智純粹反倒讓他比之正常人習武時更加心無旁騖,更能領悟妙髓。
更重要的是,他力氣驚人。
一力破十會,且他本亦是“十會”。
果不其然,前后不過十余招,那子手中短刀被踢飛墜地,人已被阿點擒住了雙臂。
“小阿鯉,我抓住了!”阿點開心地蹦起來,同常歲寧邀功。
常歲寧目含嘉獎地與他點頭,走了過去。
常歲安也早就上了前來,此時盯著那名藍子,警惕皺眉問:“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躲在此?”
從被發現到被抓住,一切發生的都很突然,子眼底閃過一難堪之,解釋道:“我只是不小心誤此地。”
常歲寧笑微微地提醒道:“此非是荒郊野嶺,而是常家墳園,你又非一縷游魂錯了墳地,這般活生生且手不凡的一個人,躲過守墓人的看守潛此,又藏暗——你若將此稱之為誤,那我們也只能順其自然誤殺一下了。”
常歲寧話音剛落,阿點的手便已經扼住了對方的嚨。
又怕不夠似得,劍手中的劍也指向了子心口。
子面一白,忙道:“我當真是不小心闖進了此,并無惡意在!我若有所圖,早就趁你們未發現時下手了!”
常歲寧本沒聽似的,隨手指了指子腳下:“反正也是埋人,就地埋了吧,總歸也不會有人查到此。”
下一刻,子忽覺旁有泥土瘋狂飛濺,有土渣子崩到了臉上。
子僵地轉頭去看,只見那手里握著只鏟子的男孩子已經干勁十足地挖了起來。
“……!”
不過就是跟蹤了一下而已,怎就突然被安排上后事了!
對方包殺包死包埋的誠意實在很足,扼住嚨的那只大手已有收之勢,那用來埋的坑也進度驚人,已然初雛形——
死到臨頭的迫實在過于強烈,子急聲道:“等等!我是宣安大長公主的人!”
“宣安大長公主?!”
常歲寧和常歲安及阿點齊聲道。
迎著一道道目,子咬牙點頭。
常歲寧看向滿面驚詫的常歲安:“阿兄認得?”
常歲安搖搖頭:“不認得。”
又小聲道:“但聽過。”
聽聞這位年輕時即喪夫,自先皇駕崩后,便遠居宣州封地的大長公主,府中幕僚男寵無數,很是風流。
這則傳聞,常歲寧近日在了解各路權勢時,也已聽喜兒說過了。
這姑母,自年輕時便是個不著調的。
常歲寧若有所思,輕抬了抬下頜:“喜兒,搜的。”
“你們干什麼!”
喜兒很快搜出了一枚令牌,送到常歲寧面前。
常歲安看過去,不愕然:“還真是大長公主的人?”
常歲寧看向那子:“照此說來,你此番跟蹤之舉,是奉大長公主之命了?”
常歲寧未有喊停,阿澈挖坑的作便未停,仍有泥土不斷迸濺打在子上,只能著頭皮答:“……府上郎已到議親年歲,我奉大長公主之命京,替郎先行暗中相看京中權貴子弟,以作備選……聽聞常大將軍府上的郎君生得俊不凡又孔武有力,正是郎會喜歡的那種郎君,就暗中跟著瞧了瞧,一不留神便跟到了此。雖有冒犯,但絕無惡意。”
常歲安聽得神大駭,后退兩步,一把抱住了自己:“說什麼呢……我可不愿意!”
聽說大長公主府上的那位郎是大長公主的養,也有傳聞說是大長公主與男寵生下的私生……
但不管真相是什麼,他都不可能答應的!
短短瞬間常歲安設想良多,已躲到了妹妹后:“我阿爹可是驃騎大將軍,縱然是大長公主……卻也不能強買強賣的!”
早就聽說這位宣安大長公主做事隨心所,想來不會顧及他的死活,如此便只能搬出阿爹來壯壯膽了。
見他渾然一副要被人強搶的良家子之態,常歲寧寬道:“阿兄莫怕,此事是真是假且不好說。”
“我所言千真萬確!諸位若不信,可使人前往宣州打聽我家主人替郎擇婿之事——”那子連忙道:“今日之事是我冒昧了,我與諸位賠罪,亦可以我家主人之名起誓,我絕無害人之心!”
常歲寧一時未語,似在權衡。
對方沒有害人之心,如今是相信的——不管出于何等目的,姑母若對府風彪悍的常家人有殺心,便不會只派出這麼一個護衛來送死。
常歲寧未說話,四下一時便陷了寂靜,只有阿澈兢兢業業挖坑的響。
半晌,那子眼看那已挖出了半人深的坑,終于忍不住開口商議道:“……能不能先別挖了?”
常歲寧又想了,才與阿點道:“既是一場誤會,那便將人放了吧。”
阿點便將人松開,劍也收了劍。
阿澈也停下了刨坑的作。
死亡的霾終于散去,子松了口氣。
“……等等,我還沒提條件呢。”常歲安小聲對妹妹道。
常歲寧看一眼那深坑:“阿兄現下提也不晚。”
子無聲打了個寒噤:“常郎君請說便是。”
常歲安驚魂不定地道:“我們雖不追究你此番鬼祟跟蹤之舉,但你回了宣州之后,可不許將我當作什麼備選之人呈與大長公主和你家郎!”
子點頭:“是。”
答應得很痛快,常歲安卻仍不夠安心:“不行,你需發個誓……發個毒誓!”
子沉默了一下,只能心復雜地舉起三手指,當場立下毒誓。
常歲安這才勉強放心了些。
常歲寧看著剛發完毒誓的子:“我也有個條件。”
子已有些麻木了:“娘子請講。”
“有勞代我同宣安大長公主問安,便道我仰慕大長公主已久,早有拜見之心,日后若有機會,必前往宣州登門拜訪,還到時大長公主可以賞面一見。”
子麻木的神反復裂開——這常娘子仰慕家大長公主?
咱就是說,年紀輕輕的孩子仰慕點什麼不好……
但也只能應下:“是,我必將話帶到。”
常歲寧點頭:“那你可以走了。”
子抬手一禮,轉離去。
“郎,那這坑要填了嗎?”阿澈請示著問。
“留著吧,哪天或還用得上。”
子聽得這一句,只覺后背一涼,腳下一頓之后,而后走得飛快。
這滿園子的鬼魂氣,怕都不住這位邪門的常家娘子!
回城的路上,常歲安的心仍舊未能平靜,不時待劍日后出門時要多替他留意著,萬不可給人可乘之機,尤其要提防諸如有人將他迷暈打昏帶走這一類事的發生。
又約定他若當真遇到危險,會沿途設法留下一些暗號線索,不同的暗號代表不同的寓意,待劍務必謹記。
劍雖覺有些郎君這些要求有些杞人憂天甚至無理取鬧了,如風聽了都忍不住搖搖頭,但也認真應下來。
了城,行街市,四下熱鬧起來,方驅散了常歲安心頭霾。
橫豎也已經出門了,他坐在馬背上,便對側馬車里的常歲寧提議不如逛一逛再回府。
這個提議讓阿點立時雀躍起來。
常歲寧也有心悉一番城中事,便點了頭。
一行人下了車馬,走進了熱鬧的街市。
阿點一路走,一路接著常歲寧喪心病狂的投喂,兩只手拿滿,腮幫子也塞得鼓鼓當當。
“寧寧,你猜猜我買到了什麼!”
常歲安從前頭跑回來,懷里抱著個竹籃,獻寶一般問常歲寧。
常歲寧抬手掀開那竹籃上覆著的藍布:“……阿兄買鴨蛋作何?”
“這可不是普通的鴨蛋!”常歲安拿起一顆:“你仔細瞧瞧,這些鴨蛋皆是方田形的!”
常歲寧便也拿起一顆來看,點了點頭。
嗯,的確都是方形的。
“寧寧,你不覺得稀奇嗎?我從未見過如此稀奇的鴨蛋!”常歲安道:“那賣蛋的道人稱,這些鴨蛋非同尋常,吃了可以消災辟邪——他見與我有緣,才賣給我的!”
畢竟他今日真的很需要消災!
“……”常歲寧看著著華貴,且雙眼寫滿了清澈的愚鈍的年,只覺放眼這條街上,凡是坑蒙拐騙之人,怕是都很難不與他有緣。
其渾散發著的名為“怎麼還沒人來騙我銀子”的絕世大冤種輝,實在人難以抵擋。
看著年人一臉熱切,亦不好出言打擊,只委婉道:“阿兄買一顆嘗嘗新鮮且罷了,怎還買了這些?”
“我問過了,這蛋不僅能消災辟邪,還能緩阿爹疾,亦可治妹妹腦病,劍他們吃了,也會大有益的。想著機會不可多得,我怕有人與我搶,便趕忙全買下了。”
劍默默轉過了臉去。
常歲寧看著那些方蛋:“……這神效,竟還能與人量定制的麼。”
常歲安咧,“嘿”地笑了一聲:“一顆才一兩銀子而已,若真有奇效,自然不宜錯過,縱無奇效,左右也吃不壞人嘛。”
常歲寧點頭。
闊綽之余,于天真中又出一隨和的清醒,也算是一種大智如愚吧。
常歲寧將那顆鴨蛋放回籃中,隨口問:“這蛋阿兄是在何買來的?”
這鴨蛋雖無神效,但卻有些意思。
“就在前頭!”常歲安指向前方:“那里有個卦攤——”
常歲寧便走過去。
常歲安忙跟上,待到了跟前,不由撓頭:“方才還在這兒的啊……怎麼突然沒人了?”
常歲寧目輕,只見一角青灰的道袍消失在前方巷口。
一個道人打扮模樣的男人進了無人的暗巷中,取出巷水缸后藏著的包袱,作利落地下上的道袍,換上了一件長衫,在上黏上胡須,系一頂烏紗羅巾,從巷子的另一端走了出去。
男人剛走出巷子,行人群中,就被一名衫單薄寒酸的男跪在面前攔住了去路。
那男二話不說就開始對他叩頭:“郭郎中,總算找到您了!”
男人被男嚇了一跳,后退一步:“你這是作甚!”
“求您再給我阿娘瞧一瞧吧,今日連飯都吃不下了,再這麼病下去我怕……”男眼淚滾落,在臟兮兮而皸裂的臉上劃過:“郭大夫,求您發發善心,再給我阿娘開些藥救救吧!”
男人不耐煩地擺擺手:“我已免了你們的診金了,你們卻連藥錢都拿不出,竟還有臉來找我,走遠些別擋路!”
“郭大夫求求您了!”男一把抱住他的,哭求道:“我愿賣給您做奴仆,只求您能救救我阿娘!”
男人一腳將他踢開:“誰稀罕你做奴仆……真晦氣!”
這番靜已招來許多人的注意,此時便有人看不下去,指指點點起來。
“我說你這郎中怎麼這樣!”
“怎能對一個孩子手腳?”
“哎,抓幾副藥而已,醫者父母心,怎能見死不救……”
男人聽得臉上起了惱。
男抹著眼淚道:“郭大夫,我只求換幾副藥,您讓我做什麼都行……我已沒了阿爹,再不能沒了阿娘了!”
周圍議論唏噓聲一時更甚。
常歲寧站在人群中抱臂看著這一幕,眼里有些好奇——當真有些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在眾人的起哄甚至是指責下,那被喚作郭大夫的男人臉越發難看,隨后冷笑一聲,對男開了口:“既如此,那我不妨就給你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