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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的山寨，蟬鳴格外刺耳。

霍子珩臨窗而坐，小屋小，窗子也小，不過兩尺見方。

“喂，男人！”子腦袋陡地在窗外冒出，不知道因為何事心極好，上翹的眼尾彎出和弧度，“今天天氣不錯，我們拜堂親！”

將藏在后的東西啪地拍到窗臺。

是紅布料制的裳。

是喜服。

“咳，咳咳……”霍子珩視線從喜服上移開，低眉淡笑，“你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僅因為一副皮相，便定了要與我親？若我是朝廷欽犯，嫁與我你便要一同擔罪，被抓住了要與我一同被砍頭，你也要嫁嗎？”

話畢，他下被住抬起，直直對上子懟過來的臉。

兩人中間隔了個窗臺，站在外以這個姿勢，高著實不太夠，以致氣勢也撐不起來。

但那張臉還是努力作出兇相，齜著牙瞪圓了眼。

“怎麼？你看不上老娘？我告訴你，再看不上你也沒得選，你是我搶來的就是我的人，這個親你不也得，堂你不拜也得拜！一套喜服花了老娘八兩銀子的你還不起！”

霍子珩并未將下開，反傾朝子更湊近了些，清冷黑眸淺淺凝著，薄開合間，清新氣息直打在子臉上，“我若不愿，你會殺了我？”

阿嫻，“……”

說話就說話靠這麼近干嘛他娘臉又燒起來不行不行一定臉紅了這樣會顯得沒氣勢啊！

這張臉是真好看……

阿嫻抖著，眼睛又努力瞪得更圓，“別反抗，老娘一拳能把你揍趴嘍！我告訴你這里是土匪寨沒人跟你講公道！識相點把喜服穿上拜堂！還有別拿什麼欽犯嚇我，老娘不是被嚇大的，我要是怕兵怕朝廷也不會在這兒做土匪！”

霍子珩凝著厲荏的姑娘，淡笑，“你真想要個份不明的病秧子？阿嫻姑娘，我除了一張臉外一無是，不過是個累贅。”

明明他眼睛里一點笑意沒有，阿嫻還是覺得狗男人笑得賊他媽好看，心跳砰砰砰的震耳。

有點遭不住了，飛快松開著男人下的手，指尖都是燙的。

“了親你有了名分，老娘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自會護著你，甭管土匪還是兵，誰都不能欺到我夫君頭上去，哼！”撂下一句話，子腳走得飛快。

看著更似落荒而逃。

著姑娘背影，霍子珩斂了臉上淡笑。

盛夏后午，窗外晃得刺眼。

這般炎熱的天氣，他上卻覺不到一暑意，以這副破破殘軀茍活，他本尋不到繼續活著的意義。

茍延殘，不過是為長輩死前一句叮囑：珩兒……活著。

那姑娘既要親，那就親吧。

待膩了，自不會繼續玩下去。

浮萍飄零，隨波逐流。

……

阿嫻從屋子后窗逃跑，本幾步路就能跑回前門。

非繞了個大圈，等臉上燙意下去了才故作淡定往家走。

路上不得遇到同住一個區域的婦人婆子。

“阿嫻，今早我看見你把喜服拿回來了，你真要跟搶來的那位親啊？”有婦人八卦湊近，想在這里探得更多茶余飯后談資。

阿嫻眼尾吊起，“當然要親，我阿嫻說出的話是作數的，他跑不了！”

又有婆子湊過來，替擔憂，“你這個年紀是該親了，可挑人好歹挑個好點的。那男人臉是長得好看，奈何病懨懨的，單薄得風一吹就能倒，你說你圖他啥？咱寨子里強壯的年輕人又不是沒有——”

“自然圖他長得好看，寨子里長那樣臉的年輕人是真沒有。”

“……”

“那你知道他姓什麼什麼？哪里人氏？家里可已娶妻？父母高堂可還在？我跟你說這種搶來的男人是養不的，他長了，逮著機會他就跑了，到時候你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白白被人睡了去，再要大了肚子——最后吃虧的是你自個！”

阿嫻冷了臉，出腰間鞭子滿地甩，嚇得婦人們忙快腳跑遠，跑了還不死心回頭嚷嚷，“阿嫻，我們說這些話是為你好，你仔細想想有沒有道理！別費盡心思只撈回來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咱是土匪，靠拳頭打搶吃飯的！山下的人哪個看得起土匪？不是一路人終歸走不到一塊去！”

婦人婆子們嚷嚷著四散。

阿嫻站在回去的路上，頭上熱辣辣，頃刻就將人曬得汗流浹背。

路兩側樹上藏著的知了被熱得不行，吱了吱了的喚。

卻覺四周好靜，靜得讓人意興闌珊。

阿嫻收起鞭子，抿繼續往家走。

不是什麼都不懂。

土匪在普通人眼里比屎殼郎還讓人厭惡惡心，也知道。

那又怎麼樣？

人搶了，喜服也拿回來了，這個親定是要的。

外人不知道，只道看上他一張臉，淺淺薄。

其實不是，夢里頻頻出現的是初見時他看的眼神。

今年十九歲，當了十幾年土匪，但凡知道份的普通人，看到時候總是害怕又鄙夷。

就連寨子里那些個男人，看時眼角眉梢也總充滿輕視，因為不僅是土匪，還是個的。

生要強，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路不好走，邊沒人護著，想要活下去就得自己有本事，自己能護住自己。

所以練武，把自己往死里的練，才有今天能讓寨子里男人側目的阿嫻。

若非如此，早被人糟蹋了，跟寨子里其他沒能力自保的姑娘一樣，淪為男人的發泄品。

而家里搶來的那個，唯獨他看的眼神不同。

沒有鄙夷，沒有忌憚，沒有厭惡。

很清正。

他看的時候，是將當了普普通通的姑娘。

哪怕知道是土匪，也下意識避嫌不唐突。

他不是眼里裝出來的清正。

他的清正，在骨子里。

“老娘要親了！”阿嫻漾開笑臉，回家的步子加快。

若不是他淪落到此，他們之間本不會有集。

就是看上他了，非要高攀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