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蘇小北睡的很香。
林清冉睡的也很好。
就連在沈家下人房的太子殿下也睡的沉。
可九江府按察使沈大人和往常一樣早早就上了床,然而一向極失眠的他,今兒是翻過來覆過去死活睡不著。
沈夫人覺就更淺了,之前擔心沈大人是采花賊的事煩心,沈大人否認了。
又擔心他是不舒服,沈大人也沒有,隻說讓睡覺。
可邊人烙大餅,能睡的著才怪了。
忍無可忍的沈夫人坐起來道,“老爺,你今晚到底是怎麽了?”
沈大人看著自家夫人,太道,“我在想我要不要去睡柴房。”
沈夫人,“……???”
睡柴房?!
沈夫人心一提,擔心沈大人病了,抬手就去探沈大人的額頭。
沈大人把自家夫人的手拉下來,道,“我沒病。”
“沒病說這樣的胡話,”沈夫人不放心。
沈大人又不能和說緣由。
尊貴的太子殿下他沈家追查采花賊下落,睡在下人房,他卻高床枕,這床他睡不踏實啊,就覺像是有針在紮他似的。
沈夫人要下床,讓人去請大夫,沈大人連忙攔下他道,“我真的沒事,睡覺吧。”
罷了,太子殿下都睡好幾日下人房了,真要惱了沈家,他補救也遲了。
太子殿下總是要點臉的,真惱了沈家,也不會是以沈家慢待他為理由,至於其他的,他正不怕影子斜,他自認手下沒有冤假錯案,更沒有結黨營私貪墨錢財,要太子殿下登基後真容不下他,大不了他告老還鄉便是。
想通了,沈大人就把這事放下了,躺下倒頭就睡。
沈大人睡的快睡的香,沈夫人卻死活睡不著了,二十年的枕邊人了,知道沈大人的子,不會無緣無故說那樣話的,必然有緣故。
不放心的沈夫人,第二天一早就把大夫請進了府,親耳聽大夫說沒事,才放心。
隻是這廂才把心放下,那邊沈大人又做了讓擔心的事,沈大人從衙門回來去看了眼柴房……
再然後沈忱和沈曦也跟著擔心起來了。
偌大一個沈府,隻有在馬廄喂草料的太子殿下知道沈大人為什麽這麽反常……
他待在沈家給了沈大人不小的力。
但願能盡快抓到采花賊吧。
客棧。
房間,蘇小北沒有出去閑逛,而是坐在那裏看書吃點心。
來九江府有些日子了,街來回逛了好幾遍,附近的風景也看的七七八八了,一個人去玩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看書打發時間來的愜意。
正看書呢,門被敲響,客棧小夥計的聲音傳來,“客,有人找您。”
林清冉看了蘇小北一眼,過去開門,問道,“什麽人?”
小夥計回道,“來人說是為昨兒冤枉了公子跟班是馬賊的事前來賠禮道歉。”
人家專程來賠禮,蘇小北肯定不會不見,“讓他進來。”
小夥計退下。
蘇小北將書放下,坐到那邊羅漢榻上,不多會兒,小夥計就領著位男子走進來,男子頭戴金冠,腰束玉帶,著華貴,份應該不差。
一進屋,男子就看到了蘇小北,兩人四目相對。
眉頭齊齊一蹙。
都覺得對方眉眼有那麽點眼。
但都想不起來了。
男子看了眼站在蘇小北側的護衛,歉意道,“昨日我的小廝誤會你的護衛是搶馬賊,還扯壞了他的服,實在抱歉,我下不嚴,特來賠禮。”
他稍稍回頭,後跟著的小廝就端著托盤上前一步。
托盤裏放這一套讚新的服,和樣式和暗衛上穿的差不多。
蘇小北眸落在服上,男子道,“昨日多虧了兄臺的護衛攔下我的馬,才沒有撞傷無辜之人,兄臺俠義,我在天下第一樓備了桌酒席,還賞臉。”
蘇小北一直在看他的臉,在努力想自己什麽時候見過他,當初他就覺得沈忱眼,愣是沒想起來沈忱就是當年被他和雲池騙,花燈會上追了他幾條街的人,得虧沈忱一直沒想起他是誰來,不然都得將他下獄。
見蘇小北一直在看自己,男子一頭霧水,蘇小北就問道,“兄臺可曾去過京都?”
他來賠禮道歉,請他吃飯致謝,不說賞不賞臉,怎麽反倒問他有沒有去過京都?
男子道,“年時去過一回。”
“可否冒昧問一句,什麽時候去的?”蘇小北問道。
男子眉頭微皺,“九年前,隨伯父進京賀壽。”
蘇小北,“……”
角一。
蘇小北抬手扶額。
難怪覺得眼了。
這是常遠郡公府大爺,嶽什麽來著,想不起來了。
當年隨常遠郡王府大爺大進京給扶風王妃過壽,和他還有雲池一起玩過幾天,被他坑完了歲錢,因為太好騙了,以至於年年扶風王妃過壽,他和雲池都會想起他來……
後來就再沒見過了,沒想到會在九江府上。
難道他都沒覺得他很眼嗎?
不知道長大了還好不好騙。
對了,他剛剛要請他吃飯。
這個麵子肯定得給啊。
蘇小北一口應下。
不過這時辰吃午飯還早,男子和蘇小北約好什麽時辰在天下第一樓見就告辭了。
蘇小北送他出門,男子道,“兄臺留步。”
蘇小北就停下了,目送他下樓。
男子帶小廝出了客棧,翻上馬準備離開,那邊一男子騎馬過來,手裏還拎著個包袱。
看到那男子,小廝眼睛猛然睜開,連忙道,“大爺,您馬的人就是他。”
男子皺眉,“你確定沒看錯?”
小廝重重點頭,“小的當時看的一清二楚。”
都說九江郡治安好,他們一來就遇到有人搶馬,搶馬賊還這般招搖過市,一塌糊塗的治安也敢說好,也不知道是誰吹出來的。
小廝道,“我去抓他。”
男子抬手攔下了小廝,“你不是他的對手,先看看再說。”
小廝點點頭。
主仆倆騎馬準備跟上去,結果那男子在客棧前停下了,拎著手裏的包袱跳下馬,邁步進了客棧。
小廝趕跟著下馬,跟進客棧裏去。
沒一會兒,小廝就怒氣衝衝的從客棧出來,走到男子邊道,“大爺,咱們被騙了!”
男子道,“什麽被騙了?”
小廝攢拳頭道,“您剛剛去賠禮道歉的那男子和搶馬賊是一夥的!”
男子眉頭一攏,“怎麽可能?”
小廝就道,“小的親眼看見那男子的小廝給那搶馬賊開門,然後那搶馬賊就走了進去。”
男子頓時氣不打一來。
小廝道,“虧得大爺還謝他,請他吃飯。”
搶他的馬,他還要請他吃飯?
請他吃拳頭還差不多!
“不請了!”
丟下這句,男子騎馬離開。
小廝趕翻上馬追上去。
蘇小北不知道男子反悔不請他吃飯了,快到約定的時間了,他就出了客棧去天下第一樓。
幾乎是掐著點進了天下第一樓,一般請客之人會提前一刻鍾到,但他到的時候,不見請客之人。
蘇小北也沒多想,隻當對方是有事耽擱了,反正他也沒別的事要忙,便在那裏喝茶等人。
一盞茶喝完,還不見人來,蘇小北就蹙眉了。
他又等了一刻鍾。
還是沒人來。
再等……
蘇小北喝茶都快喝飽了,他把茶盞放下,不敢確信道,“我這是被放鴿子了?”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蘇小北站起來,邁步出包間。
林清冉道,“你去哪兒?”
蘇小北沒說話,隻能跟上。
出了天下第一樓,蘇小北騎馬去了間客棧,沒有下馬,客棧小夥計迎出來,暗衛丟過去一個小碎銀,“幫忙個人出來。”
小夥計接住銀錠子,忙不迭應下,“好嘞。”
屋,男子在寫家書,小夥計敲門進去道,“公子,客棧外有人找您,說是您舊相識。”
舊相識?
九江府哪有他的舊相識?
男子放下手中筆,邁步出去。
一出客棧,男子就看到騎在馬背上的蘇小北,男子眉頭攏起,問傳話小夥計,“找我的人不會是他吧?”
“就是他,”小夥計回道。
“……”
上午才認識的人,中午就是舊相識了?
男子無語。
不想和人起衝突,事鬧大,他被人搶了馬,他還登門賠禮道謝這樣的丟人事就瞞不住了,男子當沒看見蘇小北,轉準備上樓繼續寫家書。
然而一轉,後腦勺就被砸了下。
男子吃疼,小廝怒罵,“欺人太甚!”
男子也有點忍不住怒氣了,他不追究他搶馬了,竟然還尋上門來打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男子朝蘇小北走過去,蘇小北騎在馬背上道,“男大十八變,九年沒見,你都敢放我的鴿子了。”
男子心頭一震。
九年沒見……
他看向蘇小北,“你,你是……”
蘇小北在馬背上稍稍俯,做了個吊兒郎當的姿勢,“不容易,你可算是把我認出來了。”
男子認出蘇小北,又欣喜又慚愧,“我見你時是覺得有些眼,但我沒敢多想,你怎麽會來九江府?”
蘇小北來九江府不是三言兩語能說的清楚的,男子請蘇小北進客棧說話。
蘇小北問道,“你吃過了?”
男子點頭,“吃過了。”
“我還沒吃呢,”蘇小北沒好氣道。
“……”
男子高興到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說要請蘇小北在天下第一樓吃飯的事,這會兒想起來,當即請蘇小北去天下第一樓吃飯。
九年沒見,他和蘇小北有說不完的話,到了天下第一樓,飯菜端上來,男子敬蘇小北酒道,“九年沒見,蘇兄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逗人玩。”
他確實還是很喜歡逗人玩,但嶽兄是怎麽知道的,蘇小北笑道,“嶽兄為何這麽說?”
男子也就是嶽大爺笑道,“蘇兄昨兒就把我認出來了,不告訴我,卻讓人搶我的馬。”
“我沒覺察蘇兄在逗我玩,信以為真才爽的約。”
這話聽得蘇小北有點子迷糊,他道,“不是我搶的你的馬。”
嶽大爺給蘇小北倒酒,笑道,“這回蘇兄可別想騙到我了,我今兒可是親眼看到那搶馬之人進客棧找你,我的小廝更是看到他拎著包袱進了你的屋子。”
蘇小北,“……???”
上午他們走後沒片刻確實就有人來找他。
也如他們說的那樣手裏拎著個包袱。
但來找他的人是沈忱派來的啊。
知道他在客棧無聊,差人送來幾本孤本善本以便他打發時間。
沈家小廝怎麽會是搶馬賊?
不過那匹馬確實是在沈家附近到的。
蘇小北如實相告,“你瞧見的那是按察使沈大人府上的小廝。”
嶽大爺愣住,不解道,“沈大人把九江府治理的僅僅有條,下該很嚴才是,怎麽會做出當街搶馬之事?”
“可能是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吧,”蘇小北隨口道。
他手夾菜,話說出口,他夾菜的手一頓。
昨日他離開沈家時,沈忱正打著找玉佩的幌子搜府。
今兒給他送書的是沈家管事的侄兒,形和雲池很像……
一個猜測。
呼之出。
蘇小北夾菜的手停在半空中,嶽大爺道,“怎麽了?”
蘇小北笑道,“沒什麽。”
他繼續夾菜。
兩人喝酒敘舊,說起兒時的事,蘇小北笑問道,“後來怎麽沒再跟著常遠世子和世子夫人進京給扶風王扶風王妃賀壽?”
蘇小北問的時候,嶽大爺正在喝酒,聞言猛然咳嗽起來,酒水辣的他眼淚都飆出來了。
他也想去啊,可爹娘祖父祖母怕他學壞,不讓他去了。
嗯,當年嶽大爺被帶進京給扶風王妃賀壽,結識了蘇小北和雲池,帶去的歲錢被坑了個,還屁顛屁顛的覺得兩人有本事。
回到常遠郡公府,有樣學樣的騙錢,隻是當時年無知,不懂細水流長,沒拿好分寸,一日暴富。
當晚騙錢之事敗,被打的那一個慘,整整半個月都沒能下床。
爹娘知道他騙錢是跟蘇小北學的,第二年說什麽也不讓他再跟去京都了。
到現在他都沒忘了那頓板子有多痛。
蘇小北差點笑嗆了。
林清冉站在一旁,同小時候被騙錢的嶽大爺,更擔心現在的嶽大爺會繼續被騙錢。
蘇小北和嶽大爺兩有說有笑,敘舊甚歡。
一頓飯吃了大半個時辰,酒足飯飽,兩人一起出天下第一樓。
邁步出去,見蘇小北一口一個嶽兄,嶽大爺笑道,“我也就比你早出生幾天,你還是喚我名字吧。”
蘇小北掩輕咳一聲,道,“還是嶽兄吧。”
“這樣不容易暴我已經不記得你名字了。”
嶽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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