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幕《送冠》，高雅的廳堂，雕花的座椅，錦盤上的冠在鋥亮的燈下璀璨奪目。舞臺兩邊的屏幕開始打出唱詞，婉轉的越劇唱腔回在空中。

卓逸帆捂著，悄悄打了個哈欠，漆眸一轉，看了下康雨漪，好像從戲開場到現在，就保持同一個姿勢——眼眨都不眨地盯著舞臺，表隨著劇的變化而變化。

源果真是神奇的，盡管並沒有見過那位傳奇伶外婆，可是的骨子裏卻有著外婆的戲劇因子。

劇場是新建的，看戲現在是高雅的小眾，劇場建得並不大，但勝在致，一門一窗，都是仿古代的戲臺，置其中，會有時空錯之。戲是新排的，服飾也都是新置的，一出古代經典家庭劇《碧玉簪》唱下來，隻覺得花團錦簇，眼花繚。腮邊著一朵花的婆婆捧著冠走向媳婦，唱起經典名段“媳婦是我的手心，阿林是我的手背，手心手背都是……”

卓逸帆再次打了個哈欠，這次沒掩飾好，康雨漪轉過頭來，過意不去道：“還有幾分鍾就結束了。”這部戲，看了很多次，很多個版本，裏麵每一個場景、每一句唱詞，都能如數家珍。

“我不急。”卓逸帆微窘，卻又眷的，“咱外婆在戲裏麵演什麽角？婆婆大人？”

康雨漪撲哧笑了：“是唱花旦的，一輩子都演花季。”

卓逸帆腦補了下一位濃妝都遮不住皺紋的，畫麵有點違和，他連忙打住。

“唉，其實不是什麽大事，那個阿林為什麽不能坦誠點呢，讓那個李小姐了那麽多的委屈。我討厭說謊的男人。”大幕落下，康雨漪仍沉浸在戲中。

“如果……如果是善意的謊言呢？”卓逸帆鼻子。

“真心相對的人，誰願意被另一方蒙在鼓裏，哪怕是善意的，欺騙的覺並不好。你不舒服嗎？”康雨漪發覺卓逸帆臉猛然變了。

“有一點，可能這裏麵太悶了。”唉，真是自作自，卓逸帆沮喪地想道。

散戲出來，喧鬧的街市已經冷寂下來了，康雨漪看了看天，把手進大的口袋。三月的春夜，還沒有多暖意。

“咦，那不是你同學嗎？”康雨漪看到街角站著兩人，從背影看，像雙胞胎，都屬於運型的男。卓逸帆和他們玩得極好，在校園裏幾乎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我總覺他們大我們很多，嘿嘿！”背後議論別人，有些不好意思。

本來就大不，談不上是大叔，也離大叔蠻近的，偏偏還來大學裝，說是方便工作。卓逸帆假裝沒看見那兩個人，那兩個人已經熱地迎了上來。“卓逸帆，這麽巧啊！”

能不巧麽，待黑夜裏專門守著呢！“你們也來看戲的？”

翻了一個明知故問的大白眼：“我倆要是進戲院，人家會以為是新請的倆保安。哈哈，我倆睡不著，約出來馬路的。”

“啊，你們不會是……”康雨漪吃驚地捂住。

兩人一同出聲：“絕對不是，我倆就是好同學、好哥們。”兩記眼刀向卓逸帆，都是這人害他們被誤會，男人的清白也很重要的。

康雨漪吐吐舌，臉紅了，連忙假裝抬頭看天：“奔月六號上天幾天了？有五天了吧，那個卓亦心是我的偶像，穿宇航服的樣子讓我想起《星際穿越》裏的安妮?凱瑟薇，是中國第一位登上月球的宇航員呢，很了不起，小的時候一定是個品學兼優的學霸。”

卓逸帆沉默，那丫頭小的時候確實是個霸，卻不品學兼優，兒園被勸退過兩次，小學被勸退過一次，因為，縱橫江湖多年的媽媽諸航見了老師就結。

某兩壯男落井下石：“卓逸帆也姓卓呢，你們五百年前是一家，等回地球，給我們要張簽名照。”

康雨漪也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卓逸帆抬頭天，頭微微有些痛。

似乎進行得很順利，雖然一周最多見兩次，他要去藝學院給學生上課，要到人大上學，還要寫各種刊上的報告，時間總是排得非常。一直以來，爸媽都沒給他設個框架，他做的事都是他喜歡做的。爺爺卓明欣道：“咱們卓家終於出了個高知。”諸航慶幸道：“還好沒長歪。”

這份他們也是知道的，沒人追究底，他願意說，他們就聽著。他不願意提，他們就陪著一塊沉默。雨漪的能力超群，人又長得漂亮，見過的人很難不喜歡。在他麵前，從不玩矯，在意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相半年多來，這份已經深得讓他到患得患失了。

諸航也在看月，從遠鏡裏向上看，很像一個專業範的天文好者。遠鏡是兒確定上月球時，爸爸特地買給媽媽的。

“也不知兒現在在幹什麽？”諸航看得眼酸，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沒覺著裏麵多了幾個人。

新聞裏有直播，兒剛在飛船上洗了個頭，現在準備到地麵上去做幾項試驗。月球的表麵坑坑窪窪，像一張青春期油脂分泌過盛的年的臉。

卓逸帆猶豫了下，還是沒和媽媽說起自己慌的心。他媽媽很適合一塊打家劫舍，特別義氣，也不知藏，有多力氣出多力氣，但是找諮詢問題，就有種敲錯門的覺。雖然很多人覺得爸媽是恩的一對，但這份恩屬於個例，誰都不可以參照執行。

再次見到康雨漪是一周後，人大請了位航天英雄來做演講，是主持人。禮堂裏滿了人，卓逸帆站在最後。臺上的，像顆奪目的明珠，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演講結束，越過人，走向他。他在眼中看到滿滿的思念，不有些心疼。“一會兒想吃什麽？”

“烤串行不？”畢竟是小生，偶爾也會饞。他舍不得拒絕，牽著去烤串攤，剛坐下，那兩個壯實的”同學“在另一張桌旁朝他們嗬嗬直樂。“怎麽到哪都躲不開這兩個人？”好不容易等來的二人約會，康雨漪忍不住朝卓逸帆嘀咕了。

那兩個人鬱悶地麵麵相覷，又被嫌棄了，他們也很無奈呀，這是工作、工作、工作！

“你當他們不存在就行了。”卓逸帆不吃烤串，但是一桌桌的抵膝而坐，你一口我一口地同吃一串烤，很有的覺。他拿了烤香菇，抹上醬，遞給雨漪。“他們說你爸爸是教育部的康劍部長，真的嗎？”他似是好奇地問道。

康雨漪瞪大眼睛，半口香菇在外，半口在裏，看上去有點稽。“你……介意？”很是張。

“不介意，就是有點力。”他實話實說。他見過康劍部長，同是英俊男子，和爸爸卓紹華卻是兩個類型。

“我爸爸他是好的人，我喜歡的他一定會喜歡。”康雨漪直白道：“也許他會視你為假想敵，可是他舍不得讓我難過，再說我還有一個同盟軍媽媽。在我們家，第一領導是我媽媽。”後兩句話，是附在他耳邊耳語的。

卓逸帆微微一笑，替去邊的醬。“那我就放心了。哦，我也說下我父親，他是……”

握住他的手，溫脈脈：“無論他是誰，我都不介意的。”

“如果是卓紹華呢？”他屏住呼吸。

“哈，是的，他也姓卓，和你五百年前也是一家。如果是他更好了，我也像卓亦心一樣搭乘著宇宙飛船，一飛衝天。”指指天空。

鄰桌的兩個壯男默哀了，這姑娘是傻呢還是心大呢，這麽多的線索，隨便一串便“真相”了。

“一會兒帶你去個地方。”

“嗯！”難得見一次，也想和他多待一會兒。

兩人坐了旅遊線，一車的吳儂語，大概是江南過來的遊客，聽著很親切，他卻聽得一頭霧水。一句句地翻譯給他，穿窗而過，湖水般在車漾。

“很多老北京都沒看過升國旗，北京太大了。”看著車外筆直的長安大道說，“很多人看升國旗，事實上是為了看國旗班的英姿。”

“是的，都是大帥哥。”他盯著站點，拉著下車，沒告訴第一次見國旗班，他也給鎮住了。

路邊，紅牆碧瓦，很多外國遊客拿著相機啪啪地拍個不停。“我們來玩個小遊戲，各國政府的辦公地點在哪，我問你答，可以嗎？”

康雨漪自信滿滿：“沒問題。”

“國？”“白宮！”

“英國？”“唐寧街十號！”

“俄羅斯？”“克裏姆林宮！”

“韓國？”“青瓦臺！”

“中國？”站住，指著前方，“在那兒！”

“我家也在那兒，進去喝杯茶吧！”

一點鋪墊沒有，也沒有任何轉折，他神態自然，語氣平緩，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你爸爸真的是卓……”不敢說出那個名字，臉慢慢地漲得通紅，然後有些發青。

“你說過你不介意的。”他用委屈的眼神看著。

“我以為你是在開玩笑。”

“對你，我從不開玩笑。”他認真道，“還有一件事，你聽了也許會很高興，卓亦心五百年前和我有沒有關係不知道，現在是我妹妹，親的。你想要多簽名照都可以，小時候的照我也可以來送你。”

康雨漪著額頭，不行了，要暈了，就像坐在360°旋轉的座椅上，這不就是飛天的覺嗎？說實話，旅途一點也不愉快，可是為什麽覺得不後悔呢？可能是因為那個人卓逸帆吧！“以後，再也不要騙我。”

卓逸帆握住過來的手，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