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萍萍歸京開始,一直到他獄,一直到范閑闖法場,那些麻笠帽的苦修士便突然地出現在了皇宮里,監察院里,法場上。這些苦修士實力雖然厲害,但并不足以令范閑太過心悸,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而且因為這些苦修士聯想到那個虛無縹渺,但范閑知道確實存在的……神廟。
慶國向來對神道保存著敬而遠之地態度,并不像北齊那樣天一道浸了場民生。尤其是強大地皇帝陛下出現之后,慶廟在慶國生活中的地位急轉直下,徹底淪為了附屬品和花邊,那些散布于天下人數并不多地慶廟苦修士,更為了被人們忘的對象。
為什麼這些被忘的人們卻在這個時刻出現在了京都,出現在了皇帝陛下的邊?難道說皇帝陛下已經完全控制了慶廟?可是慶廟大祭祀當年死的蹊蹺,二祭祀三石大師死的窩囊,大東山上慶廟的祭祀們更有一大半是死在了陛下的怒火下,這些慶廟的苦修士為什麼會徹底倒向陛下?
難道真如陳萍萍當年所言,自己猜到……當年的皇帝,真的曾經接過神廟的意志?而這些苦修士則是因為如此,才會不記多年之仇,站在了陛下的邊,助他在這世間散發芒?
雨沒有變大,天地間自有機緣,當范閑從細細雨里擺思考,下意識抬頭一時,便看見了前不遠的慶廟。
那座渾黝黑,有青檐,于荒涼安靜街畔,上承天雨,不惹微塵,外方長墻,有圓塔靜立的慶廟。
范閑怔怔地看著這座清秀的建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在這座廟里,他曾經與皇帝肩而過,曾經在那方帷下看見了啃兒的姑娘,也曾經仔細地研究過那些檐下繪著的古怪壁畫,然而他真正想搞清楚的事,卻一件也沒有搞清楚過。
他本應回府。此時卻下意識里抬步拾階而,穿過那扇極關閉地廟門,直接走了瞇。在細細秋雨的陪伴下,他在廟里緩緩地行走著。這些天來的疲乏與怨恨之意卻很奇妙地也減了許多,不知道是這座慶廟本便有的神妙氣氛,還是這里安靜地空間,安靜的讓人懶得思考。
很自然地走到了后廟,范閑的形卻忽然滯了一滯,因為他看見后廟那座矮小的建筑門口,一位穿著麻,戴著笠帽的苦修士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
范閑退,然而那名苦修士卻在此時開口了,他一開口便滿是贊嘆之意。雙手合什對著天空里的雨滴嘆息道:“天意自有遭逢,范公子,我們一直想去找您。沒有想到,您卻來了。”
被人看破了真面目,范閑卻也毫不容,平靜地看著那名苦修士輕聲說道:“你們?為何找我?”
那名苦修士的右手上提著一個鈴當,此時輕輕地敲了一下,清脆的鈴聲迅即穿了細細的雨,傳遍了整座慶廟。正如范閑第一次來慶廟時那樣,這座廟宇并沒有什麼香火,除了各州郡來的游客們,大概沒有誰愿意來這里。所以今日地慶廟依舊清靜,這聲清脆鈴響沒有引起任何異,只是引來了……十幾名苦修士。
穿著同等式樣麻,戴著極為相似的古舊笠帽的苦修士們,從慶廟地各個方向走了出來。地將范閑圍在了正中,就在那方圓塔的下面。
范閑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緩緩地提運著兩個周天里未曾停止過的真氣脈流,冷漠地看著最先前的那名苦修士平靜說道:“這座廟宇一向清靜,你們不在天下傳道。何必回來擾此地清靜?”
“范公子宅心仁厚。深上天之德,在江南修杭州會。聚天下之財富于河工,我等廢人行走各郡,多聞公子仁名,多見公子恩德,一直盼一見。”
那名苦修士低首行禮,他一直稱范閑為范公子,而不是范大人,那是因為如今京都皆知,范閑上所有的位,都已經被皇帝陛下剝奪了。
“我不認為你們是專程來贊我的。”范閑微微低頭,眉頭微微一皺,他是真沒有想到心念一廟一看,卻遇見了這樣一群怪人,難道真像那名苦修士所言,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然而這些古怪的苦修士們卻真的像是專程來贊范閑的,他們取下笠帽,對著正中的范閑恭敬跪了下去,拜了下去,誠意贊祈福。范閑面漠然,心頭卻是大震,細細雨和祈福之聲織在一起,場間氣氛十分怪異。
苦修士們沒有穿鞋地習慣,糙的雙足在雨水里泡的有些發白,他們齊齊跪在漉漉的地上,看上去就像是青蛙一樣可笑,然而他們上所釋放出來的強大氣息和說出來地話并不可笑。
這強大的氣息是這十幾名苦修士實勢和諧統一后的氣息,其純其正令人不敢輕視。如念咒一般的誠懇話語在雨中響了起來,伴隨著雨水中發亮的十幾個頭,令人生厭。
“我等為天下蒼生計,懇求范公子宮請罪,以帝
范閑地臉微微發白,只是一瞬間,他就知道這些苦修士想做什麼。慶帝與范閑這一對君臣父子間地隔閡爭執已經連綿七日,沒有一方做過任何后退的表達。
為天下蒼生計?那自然是有人必須認錯,有人必須退讓,慶國只能允許有一個彩奪目地領袖,而在這些苦修士們看來,這個人自然是偉大的皇帝陛下。
苦修士們敏銳地察覺到了慶國眼下最大的危機,不知道出于什麼考慮,他們決定替皇帝陛下來勸服范閑,在他們的心中,甚至天下萬民的心中,只要范閑重新歸于陛下的彩照耀之下,慶國乃至天下,必將會有一個更好的將來。
“若我不愿?”范閑看著這些沒有怎麼接過的僧們,輕聲說道。
場間一片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細雨還在下著,落在苦修士們的頭上,檐上的雨水在滴嗒著,落在慶廟的青石板上。許久之后,十幾道或或細,或大或小,卻均是堅毅無比,圣潔無比的聲音響起。
“為天下蒼生,請您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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