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頓,馮蕭低聲道:“傍晚時分宮里的黃公公來了,是陛下派來看杜子勉的,說定北侯求,就算不放人,也要看看杜子勉和其他幾個軍將是否安好,屬下跟著,只在牢房之外站著問了兩句話,屬下也沒想到會出岔子——”
謝星闌腳步微滯,秦纓也秀眉蹙。
謝星闌問:“說了什麼?”
馮蕭低低道:“在杜子勉那里時,先問了兩句他好不好,可曾刑,又說此案雖拖延日久,但請他放心,陛下會主持公道,如今證據指向趙燮殺人,只要金吾衛查下去,必定能早日洗清他的嫌疑,到了另外幾人也是諸如會主持公道之語。”
“最后到了趙燮那里,黃公公只嘆道,眼看著就要北上幽州,卻出了這等事,陛下對趙燮很失,當時趙燮沒什麼表,也沒說話,黃公公也很快離開,屬下想著這話雖有些誅心,但也沒有其他意思,便未如何放在心上,誰知過了一個時辰不到,便出事了。”
謝星闌眉眼愈發寒峻,待一路到了地牢深關押趙燮之地,便見牢點著燈火,趙燮正滿滿臉是地躺在地上。
他手腳帶著鐐銬,制之下,極難自殘,但誰也沒有想到,征戰沙場的將領,竟然會選擇這樣帶著屈辱意味的自戕死法。
謝星闌看著冰冷的尸擰眉,秦纓著地上歪歪扭扭的“罪在我趙燮一人”幾字,也陷了沉默。
一旁馮蕭道:“獄卒沒有聽到異響,尸屬下也查驗過了,沒有其他傷痕,確定是咬舌自盡無疑……”
聽著話,秦纓上前來蹲下,查看了趙燮頭臉口,也未發現古怪,站起來,“的確咬舌自盡后,舌與沫堵塞氣道窒息而死。”
謝星闌角抿,眉眼間寒厲更甚,如今韓錦旭與王已經招供,但罪過卻止于趙燮,眼下趙燮死了,那這案子當真能了結了……
縱然早看出貞元帝死保杜巍之心,可這一刻,仍是將謝星闌心底最后一點兒希也磨滅,他沉默片刻,道:“趙燮雖是定北侯副將,卻也是五品威武將軍,他死在金吾衛非同小可,我宮一趟,如無意外,此案可結案。”
秦纓與馮蕭都是一愣,馮蕭本不知這案子有何要,但自從謝星闌在早朝上道出,整個衙門便都知道謝星闌為何敢捉拿定北侯世子,如今最關鍵的人證死了,且死的頗為突兀,事關滅族之仇,又如何能輕易結案?
秦纓也言又止,“殺侯波的案子倒可結案,但貞元七年的案子呢?”
謝星闌看一瞬,“只能從長計議。”
秦纓暗暗嘆了口氣,“也罷,那你先宮。”
夜已深,謝星闌也不耽誤時辰,先吩咐謝堅送秦纓歸府,這才馬往宣武門去。
到宮門前遞了折子,一炷香的時辰之后,便等來了勤政殿的小太監引路,謝星闌凝著眉目,等到了勤政殿外,方才換上幾分恭順模樣進殿。
行完禮,謝星闌抱拳道:“陛下,微臣看守趙燮不力,請陛下恕罪。”
時近二更,貞元帝面上著幾分疲憊之,“既然是畏罪自殺,那也算他咎由自取,真正想死的人,是怎麼看都看不過來的,朕也不怪你,兇手既然死了,其他人若有證據,你與三法司一同定案便可,沒有涉案的,便可放歸了。”
謝星闌應是,“微臣明白,定北侯世子無罪,那兩個婢,至多是妨礙公務,微臣不會為難他們。”
貞元帝有些滿意,“朕明白你孝順,但舊事已過去多年,實在無必要捕風捉影,你還是辦好手上的差事要,那謠來,還無消息?”
謝星闌面一振,“有消息,今日早間,州方向來了傳書,說那謠出現在州的時間比出現在京城更早,但從何而來,底下人還在探查。”
貞元帝眉頭擰起,“怎會是州……”
默了默,貞元帝看了一眼外間天,肅容道:“如今你不必再辦別的差事,只繼續查這謠一樣,定要查到是何人編出來傳唱的。”
謝星闌應是,見貞元帝別無吩咐,告退行禮時,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轉而出。
殿門開了又合,直等到腳步聲遠去,貞元帝才道:“出來吧。”
話音落下,去往謹閣的屏風后走出一道威武影,見來人面上仍有余悲,貞元帝涼聲道:“你也不必這般臉,當年朕便代過你,不要留下活口,但你心,這才釀了今日苦果,趙燮多活了十多年,想來他已沒有憾了。”
來人默了默,道:“趙燮雖死了,但這位小謝大人,不會若陛下想的那般就此偃旗息鼓,再加上他與云縣主走得近,或許還有別的法子查清當年的案子。”
貞元帝狹眸,冷哼道:“便家養的狗,爪牙太過鋒利也不是好事,朕本是極看重他的,但若他不識抬舉,那就讓他步他養父的后塵吧。”
話音落下,殿外響起腳步聲,很快元福道:“陛下,德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來了。”
貞元帝眉眼溫和了些,吩咐道:“行了,回去等著子勉吧。”
殿門開了又合,沒多時,德妃一手提著食盒,一手牽著永寧進了殿中,剛看到永寧,貞元帝便起上前,還不等永寧行禮,便一把將抱了起來。
永寧摟住貞元帝脖頸,“父皇——”
貞元帝挨了挨永寧額頭,疼之溢于言表,德妃笑著示意食盒,“陛下這些日子太勞累了,這是臣妾親手煮的參湯,您多用些早些歇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