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九五之尊,死后不僅沒有墳冢,未得喪儀祭奠,甚至就那般無聲無息地長眠在刺史府園子里……
秦纓心底漫起一子寒意,又問:“那當年明嬪的案子呢?”
太后角微抿,似沒了耐,謝星闌這時道:“明嬪和你同年有孕,但是岱宗邊舊人,比你更得寵,亦比你早兩月問出喜脈,為此,你才害了,又嫁禍給姜仲白,但你也沒有想到,善惡有報,你自己的孩子,縱然生下來也未保得住。”
太后皺紋滿布的眼角一,“你放肆!哀家是陛下親迎的皇后,哀家的孩子自然要做嫡長子,那明嬪出卑賤,不知天高地厚與哀家爭斗,結局當然便是如此殘忍。”
呼吸急促起來,說至此,又想到了自己的結局,于是凄涼一笑,“便好比現在,哀家也陷囹圄,但哀家與旁人不同,哀家從無怨悔!”
問至此,秦纓已無話可說,與謝星闌對視一眼,二人一同朝外走去,這時,鄭皇后卻驟然大喊起來,“琨兒是無辜的,告訴李琰,告訴裴堇,琨兒無辜,他是陛下脈,你們、你們絕不能害他,否則,我便是變厲鬼,也絕不饒恕你們……”
只等出了懲司,那凄厲的話音才被隔斷,見謝星闌關切地著自己,秦纓吁出一口氣,道:“太后所答,與我所料差不多——”
謝星闌回想片刻,“姜承安嗜辣,在州或還掩飾,但回了京城,便逐漸令膳房改了常用菜肴,大家都以為他在州改了口味,倒也無多懷疑,甚至漸漸地,在京中掀起了嗜辣之風,如今京城世家,也多有好辛辣之人。”
秦纓冷冷道:“只憑一己猜忌便痛下殺手,實是罪不容誅。”
……
二人回到勤政殿時,杜巍正好被帶到殿前。
待了殿,便見杜巍正跪地請罪,“罪臣在天牢,聽聞獄卒議論邊關告急,這才請求面圣,殿下,此番南詔與西羌發戰,北狄素來悍勇,很可能趁火打劫,幽州也不得不防,罪臣雖尚未贖罪,但大周或許已到存亡之際,罪臣懇請殿下,令罪臣將功折罪!”
李琰擰眉道:“你害了謝氏滿門,怎樣的功勞,才可折罪?適才,他們兄弟二人,已經獻出了肅宗陛下賜予你們府上的丹書鐵券,你雖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難道你還想著,打一場勝仗,便可繼續做你的定北侯,榮華富貴嗎?”
杜巍忙道:“罪臣不敢,罪臣只求不牽累妻兒。”
李琰初初問政,這等大事,還要與裴正清二人商議,他招了招手,令裴正清與李敖到近前說話,片刻后,李琰道:“第一,要將猛火筒分與三軍,第二,無論戰敗,本宮都要褫奪你北府軍兵權,予旁人掌管,你麾下部將,可不服,但不可作,第三,你此去幽州,妻兒皆留于京中為質,你戰勝之日,便是奪爵之時,而倘若此番戰敗,那便也不存將功折罪之說,按免死罪后的律法,舉家流放南疆,你可愿意?”
杜巍立時扣頭,“罪臣愿意!”
李琰又看向謝星闌,“謝卿如何看?若要派監軍通往,你看誰人合適?”
謝星闌想了想,“或可派段宓同往。”
李琰點了點頭,加快語速道:“好,那事不宜遲,立刻宣其他幾位將軍宮商議對策,兵貴神速,定好了計策,盡快出發才好——”
李琰決斷利落,人看得放心,見要商議軍事,秦纓不好多留,遂提告退,待出宮乘著馬車歸府時,已是黃昏時分。
秦纓將宮見聞告知秦璋,秦璋聽完,因太后所言憤慨難當,緩了片刻,又擔心起邊疆戰事來,秦纓聞言,一顆心也高高地懸了起來。
若按原文,南詔三國聯手,洗大周邊境十四州府,說是伏尸百萬也不為過,后來割地獻寶,迫使蕭湄和親,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令大周元氣大傷,再加上那毒膏之禍無人可治,可以預見十年后的大周必將千瘡百孔,離亡國不遠矣。
想到此,秦纓心底不安越來越重,用過晚膳后,早早回了清梧院。
眼看著到了二更時分,秦纓忽然聽見院外響起一道腳步聲,眉頭皺起,白鴛亦快步出了門,很快,白鴛又跑了回來,“縣主,謝大人來了——”
秦纓心頭一跳,忙起出門,待出上房,果然看到謝星闌進了的院子,而院門外,竟然是秦廣離去的背影。
秦纓訝然道:“你怎麼進來此的?爹爹可知道?”
謝星闌莞爾,“我已見過侯爺了。”
秦纓半信半疑,“爹爹讓你來我院中?”
秦纓這一問,既覺得奇怪,心底又生出一子不詳的預,這時謝星闌走近,面上笑意散去,神亦鄭重起來,“我請戰北上,明晨離京,唯有今夜與你告別。”
秦纓面一僵,“你?北上?”
謝星闌溫聲道:“下午本只是讓段宓同行,但段宓獨一人跟去,殿下和郡王頗不放心,再加上此番若三國聯手,那便極是兇險,而北狄悍狠,戰力最強,北府軍縱有猛火筒,但猛火筒只可陣地戰,難勝追逐戰,而北狄最擅長的便是以鐵騎迂回侵,朝中年輕軍將匱乏,為求萬全,我便請戰北上,殿下已準。”
秦纓背脊陣陣發涼,這才明白為何今日秦璋如此好說話,著謝星闌俊朗眉眼,不知怎麼,總能想到他被漫天箭雨圍攻的場景,心頭涌上恐懼,卻無論如何道不出攔阻之話,只慌忙問:“戰場上刀劍無眼,你便不怕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