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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第105章 少年時


姜安安其實很愿意聽哥哥講道理,只要哥哥有一點認真,就會很認真地聽進去。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比哥哥更重要,沒人比哥哥更正確。

當然,在寫作業這件事上,的“聽話”,會稍微有些曲折。

“哥你放心,我不會隨便殺人的。”姜安安抱著劍匣,右手并三指對天:“我姜安安發誓——”

掌把發誓的手拍了下來:“也不要輕易發誓。”

又補充道:“如果有人威脅到你,更不要手。”

姜安安眨了眨眼睛:“那到底是手還是不手?”

白掌柜在旁邊及時地傳達上意:“總而言之,就是你不可以恃強凌弱、欺負別人,但如果有人想欺負你,你就拿這把劍,把那人殺。”

“殺是什麼意思?”姜安安好奇地問。

白玉瑕笑瞇瞇道:“殺到散歸源海,永無復生可能。”

“那要怎麼做呢?”姜安安的大眼睛里,都是對知識的

白玉瑕很是積極:“這個方法就多了,來,我跟你講,首先你要知道這個人要害——”

“咳!”姜輕咳一聲,打斷了這個臨時小課堂:“那什麼,安安,你葉伯伯又寫信來了,讓你早點回凌霄閣,說要傳你什麼什麼正法,好像很重要……”

姜安安道:“九霄普化天雷正法?”

“誒對,是這個名字!”

“再玩兒兩天唄。”姜安安滿不在乎地道:“你就說我生病了。”

“也好!”姜答應得很爽快:“為兄真是舍不得你啊。正好楚國那邊有一套名家字帖選輯,還在路上,不知能不能及時送到……你再玩三天吧,時間保準一點。”

“蠢灰!”姜安安扭頭就喊:“收拾行李,帶上你的飯盆,咱們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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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灰嗷嗚一聲就跑。

皺了皺眉:“褚幺你別晃了,為師眼睛都給你晃暈了。”

重新回來的褚幺便停下形,狡黠地笑。

“喏。”姜隨手扔了一個長條舊布袋過去:“這是你的劍。”

“謝師父!”褚幺一躍而起,敏捷地將之接住,慎重地把這個劍袋捧在手里,細細觀布織紋路:“師父,這個劍袋如此別致,一定值不老錢吧?”

擺了擺手:“你廉雀師伯爐子的布,順手給你裹了一下。湊合用吧,這不包得好。”

褚幺是個樂天派:“師父,我懂,絕世的寶劍,無鞘可以藏鋒。您二位用這塊破布包著它,是想告訴我寶自晦的道理,教我低調做人!”

“倒也沒有想這麼多。”姜撓了撓頭:“因為這柄劍也是用邊角料做的,所以用邊角料包一下……很合理吧?”

“哈哈哈!”褚幺大笑三聲:“師父你唬不著我。”

“我褚幺,今日亦得名劍!”他將這破布一扯:“出來吧,天下第三名劍!”

出現在他手中的,是一柄灰不溜秋的連鞘劍。說它是劍,可能有些屈才了。它的外形像是一大鐵,劍柄凹凸不平,起伏得沒有半點規律,像是那種本沒有怎麼鍛打過的鐵條。

褚幺一時沉默。

這副樣子……這才像是廉雀師伯鑄的劍啊。這個外觀才匹配上了!

祝唯我在一旁饒有興致地問:“你剛剛為什麼說是天下第三名劍?”

褚幺沒什麼激地道:“第一是長相思,第二是照雪驚鴻,第三……”

他的沮喪來得快去得更快,一瞬間又斗志滿滿:“君子在不在,第三是我褚幺的劍!”

“哦?是嗎?”白掌柜和善地看著他,似不經意地出腰間彗尾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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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幺的氣勢弱下來:“要不第四?”

連玉嬋咳嗽了一聲。

褚幺哭喪著臉:“第五也行。”

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古以來,沒有哪個人是因為擁有寶劍而被傳唱,只有那些名劍,因為它們的主人,而留名青史。褚幺,不打算拔出你這柄天下第五的名劍,看看它的鋒芒嗎?”

褚幺一瞬間又來了神,就知道還有驚喜,好調皮的師父!

他一手抓住劍鞘,一手握住劍柄,模仿師父橫拉一線劍的英姿,倉啷啷拔出——

破鐵條。

劍鋒瞧不著,劍脊很崎嶇,劍紋不曾見,劍尖本都不尖。

鐵棒一樣的劍鞘里面,藏鐵條一樣的劍,這很合理。

“師父……”

褚幺看著敬的師尊,眼神里終于有一點迷茫了。

看著他的表變化,也笑地并起劍指,輕輕搭在這破鐵條上:“看好了——”

劍指在鐵條的邊緣,輕輕抹過。

就像是在漆黑的房間里,點燃油燈的過程。

一剎那劍芒經天!

褚幺幾乎要閉上眼睛,但用力地睜住了,那耀眼的劍芒,刺得他流下淚來。

他大:“絕世好劍!我褚幺的劍!”

的劍指慢慢移回,那劍芒也就隨之逐漸黯滅,像是一條星河,了夜

這柄劍又重新變得平平無奇了。

彎曲食指,輕輕刮走了褚幺被劍芒刺出的眼淚:“你太要強了。以后要記得,再厲害的寶劍,在絕大多數時間里,都藏鋒于鞘。人也是如此,道途長遠,不必事事逞強。”

褚幺抱劍在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徒兒記住了。”

又立馬燦爛地笑起來:“師父,這柄劍什麼名字?劍的痕跡神復雜糟糟,我實在認不得有沒有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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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名字藏在劍芒里,等你瞳,就能看到。”姜道:“這世上有很多人,都像這柄劍一樣,起于寒微,看著平平無奇。不顯赫,不高貴,不能裝在寶匣,不被人看好……但卻能夠砥礪出天下無雙的鋒芒。”

“參天之木,起于苗。萬丈險峰,壘于微土。所謂丈夫未可輕年!褚幺啊,你這等頭小子,正是擁有無限可能的人。為師都不敢小覷你。”

“這柄劍的名字,做‘年時’。”

年時……”褚幺呢喃著劍名,認真說道:“就像師父你把我從瓦窯里撿出來,那些磚瓦雖然灰撲撲的很難看,卻能夠建漂亮的房子。徒兒就是那片灰撲撲的瓦,但有一天要搭在高樓!”

十五歲的他已經養出了幾分意氣風發,在星月原聲名鵲起,在白玉京教于名師,如今恰是年時。

長為英雄的故事固然勵志,從山腳一步步走上絕巔也是人生風景。但師父更要跟你說的是——”姜按著他的肩膀:“你要永遠記得你人生里草長鶯飛的春天,記得你的年時。男人真正的榮譽,來自對好之的守護。”

褚幺很用力的點頭:“師父,我不會忘記的!徒兒一定會走上絕巔,賺很多很多的錢,好好守護白玉京酒樓,好好孝敬您!”

抬手就是一掌:“你鉆錢眼里去了!”

褚幺起脖子。但這一掌高高抬起,只是輕輕放下了,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去吧,把今天的功課做了。”

“好嘞!”褚幺極寶貝地抱著自己的劍,喜滋滋地去了。

“哥!”姜安安這時在樓上探出頭來:“你真讓我現在回云國啊?不再多呆兩天嗎?練字也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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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想啊。”姜的:“但我怕葉閣主揍我,他年紀大了又弱多病,我不好還手。”

“哼。”姜安安皺起瓊鼻:“除夕的時候你還想跟他打架呢!你本就不怕他。”

“你看錯了!雖然他脾氣不好、魯無禮、心眼小……但我怎麼可能跟他計較?”姜笑道:“我們是劃拳不是打拳——再者說,你是凌霄閣真傳,你的課業還是要以他為主。”

姜安安又道:“那你有什麼話要帶給青雨姐姐嗎?”

笑得燦爛:“我們會寫信。”

姜安安又哼了一聲,乖乖收行李去了。

……

……

姜安安回凌霄閣去了,白玉瑕送的

也不知怎麼,小丫頭一走,酒樓里就變得很空。

獨自走回頂樓靜室,猛地一回頭,祝唯我面無表地跟了過來。

“祝師兄,有事?”姜笑問。

“你有沒有事?”祝唯我問。

“有啊!”姜道。

祝唯我便將右手垂落,一點火星在掌心炸開,倒提薪盡槍于后:“還如舊事——要不要借薪盡槍?”

笑了起來:“莫名其妙!我要閉門靜修,借你的薪盡槍做什麼?”

祝唯我劍眉一揚,鋒芒迫人:“師兄現在雖不如你,但距離真也只有一步之遙,還不至于沒有作用。”

“誰敢說你沒有作用啊!”姜哭笑不得:“大師兄,你可是我在莊國時,最崇拜的人!怎麼今天突然說這個?既然距離真只有一步之遙,那就多多努力,盡早把這一步過去,然后早日衍道,早些迎回大師嫂,不要苦等。”

祝唯我瞧著他:“你這次出門去哪里了?發生了什麼事?”

“大師兄,你怎麼好像在審我!”姜頗是無奈的樣子:“什麼事都沒發生,就是四轉了轉,什麼齊國啊楚國啊草原啊,須彌山、懸空寺都去了。哦,還去了太虛山。你興趣?”

祝唯我又問:“你突然把安安送走是為什麼?”

“原來是舍不得安安啊!我說你怎麼奇怪。”姜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想啊,人家葉閣主都把傳法拿出來說了,我能怎麼著?我能耽誤安安的學習嗎?怎麼說都是凌霄閣的真傳,是不是?聊點別的吧,墨家最近什麼況啊,你有沒有關注?”

祝唯我很有些嚴肅:“說你的事你不要總扯我的事。”

“……。”姜攤了攤手:“不讓關心就不關心唄。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崇古一派的魯懋觀魯真君,我后來有特意了解,人還是很正直的,比較可靠。當初要抓走師嫂的,也不是他這一派……是不是可以聊一聊?”

祝唯我不搭他的腔,視線落在墻角位置:“這里怎麼多了一個藤箱?”

“你當初應該進緝刑司啊,怎麼去了軍中。”姜抱怨道:“還興翻我房間的?”

祝唯我看著他:“你解釋一下。”

“嗐!”姜語氣輕松地揮了揮手:“一個老和尚的僧,凈禮小圣僧給的。暫且先放在我這里,下次遇到他送給他。”

“是嗎?”祝唯我將信將疑。

“這麼點小事,我有必要哄你嗎?”姜有些不耐煩了:“你要實在不信,回頭凈禮小圣僧過來,你自己問他唄。”

凈禮小和尚都搬出來了,凈禮是不會騙人的。

祝唯我也就一言不發地走了。

很沒有禮貌。

“嘿!你這人!”姜用手指了指,但終究沒有罵出聲。

祝唯我猛地一回頭,姜師弟抬起來的手指也放下去了,含笑道:“慢走,注意腳下。”

咚咚咚。

祝唯我踩著樓梯走了。

但旋即又有一陣更急促的踏梯聲響起。連玉嬋以流星趕月的姿態,越過祝唯我,大步沖到靜室里來,生怕姜關在門外。

踏進房門后,先探頭探腦,在房間里明目張膽地左右看了一圈。

“誒誒誒,看什麼呢?”姜用長相思把攔住。

“東家!我怎麼還沒有神臨呢?”連玉嬋收回視線,理直氣壯地質問。

當初可是你姜東家親口說看好我第一個神臨的,現在如何呢?林羨和白玉瑕都神臨幾年了!我還在天人之隔,隔了這麼多年!

同樣理直氣壯:“你怎麼還沒有神臨,你別問我啊,你得問你自己,這些年有沒有努力修行?”

“我有沒有努力東家你看不到嗎?”連玉嬋一臉的不可思議:“這些年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沒有一天懶啊。”

“是嗎?”姜問:“那你怎麼還有時間來質問我呢?現在不應該在修煉嗎?”

連玉嬋被問住了。

抬了抬手:“UU看書 www.uukanshu.com去吧,把門帶上。我要修行了。你不努力,也不要影響我努力。”

連玉嬋默默地帶上門,但又推開,強調道:“東家,我還沒神臨呢,你得負責任。不要哪天突然就消失。”

“我說你們今天怎麼這麼莫名其妙。”姜很是不耐煩:“我還沒超呢,誰來負責任?你在店里端盤子,我給你發工錢就算是負責任了。趕去忙你的,別我扣你工錢。”

砰!

連玉嬋把門帶上了。

臉上的表一瞬間都消失,像是偶起皺痕的水面,被一種寂寞平。

他靜靜地看了一陣門板,然后才轉。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了墻角的位置,面對著這口泛黃的小藤箱,作遲緩地坐了下來。

他所有的緒都藏在墻角,聲音咽在肚里。

“對不起了,老和尚。這最后一件事。我也不能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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