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松開韁繩,縱馬從他上踏了過去,那兇徒發出一聲人骨悚然的哀嚎,便不再彈了。
桓煊拽住韁繩,看著坐在地上的男人,他發髻了,裳皺了,白被塵土污染花了,一張小白臉面無人,顯然是嚇懵了。
他沒好氣道:“傷到腳了?”
程徵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多謝殿下救命之恩,在下……”
“行了,”桓煊不耐煩道,“趕起來。”他可不要他來世結草銜環來報,只是不想讓綏綏傷心罷了。
雖然他不愿承認,但每次看到程徵,他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長兄,大約正因如此他才特別討厭他。
程徵抿了抿,支撐著想要爬起來,然而方才兩度命懸一線,他早已嚇得渾力,此時還未緩過勁來。
勉強站起,可冷不丁瞥見不遠一截斷肢,他雙膝一,又搖搖墜,眼看著要栽倒在地。
桓煊眼明手快地在馬上側,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提溜起來,程徵靠在馬上,終于勉強站住。
桓煊道:“能自己騎馬回驛館嗎?”
程徵想點頭,可實在沒把握,不敢托大——今晚他得的教訓已經夠慘痛了。
桓煊無可奈何,向一個侍衛道:“馬忠順,你帶他回驛館,再兩個人護送。”
程徵垂眸道:“在下給殿下添了……”
桓煊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了解蕭泠,今夜勤政務本樓附近不太平,一定會讓這手無縛之力的病秧子呆在驛館別來湊熱鬧。
程徵頭垂得更低:“在下擔心大將軍出事……”
他想起桓煊與蕭泠的關系,沒再說下去。
桓煊道:“蕭泠第一次將兵時才剛及笄,以三千兵馬殺了兩萬奚人,親手斬下敵將頭顱,和手下一起堆了京觀。”
程徵蒼白的臉幾乎變作慘綠。
桓煊接著道:“是蕭泠,你該相信。”
程徵以為他會罵他自不量力,不想他既沒有斥責他,也沒有奚落他,心平氣和地同他解釋,可他這樣的態度,比斥責和奚落更他無地自容。
他低聲道:“在下自不量力,百無一用,幫不到大將軍……”
他知道自己沒有武藝,即便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可是讓他在驛館中干等,他又實在坐不住,便想著至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于是他便騎著馬出了門,可外頭的形比他料想的更,他逆著人流而上,不一會兒便被得沒法騎馬,他只能下來牽著馬走,走了一段,連馬都牽不住了,手不小心一松,他和馬便被人沖散。
這時候他已知道自己托大了,可再要回驛館卻沒那麼容易,哭喊奔逃的人群就像浪一樣,他被推來攘去,就像一葉小舟,只能隨波逐流。
也是他運氣太差,偏偏就被人沖到了這里,上這群兇徒。
桓煊見程徵吃癟,紅著眼睛苦著臉,越發像個了氣的小媳婦,心里便如三伏天飲了冰水一般暢快,任憑哪個男子被自己敵救下,都沒臉再爭下去的。
他心里得意,臉上卻越發要做出云淡風輕的樣子來,微微挑了挑下頜,裝模作樣道;“你有你的長,該在別的地方幫。”
程徵怔了怔,苦地一笑,長揖道:“在下一葉障目,多承殿下教誨。”
他被桓煊救下的剎那便知自己已經輸了,可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輸得有多徹底。
他用力咬了咬,抬眼看向高坐馬上的男子,他的眉宇間有些倦意,淺的裳沾滿了污,可依舊從骨子里出尊貴來,無關他天潢貴胄的份,是天生的孤高冷傲,人自慚形穢。
就像蕭泠一樣,他們才是同一種人。
桓煊雖然嫌他裹,卻也不好苛責他什麼,因為他自己也是一樣,只是力強力弱的差別罷了,換作他是個手無寸鐵的書生,大約也會做出這樣不智的事。
他格外大度:“你回驛館等消息吧。”
侍衛們已將幾個兇徒殺得差不多了。
桓煊向馬忠順吩咐道:“送程公子回驛館。”
說罷他翻下馬,想去撿回自己的刀,可就在這時,互聽背后傳來小兒輕輕的啜泣聲。
他轉過去,只見后站著個穿紅的小孩,約莫只有四五歲,頭上梳著兩個丫髻。
這孩子生得面黃瘦的,可或許因為穿了一紅,他看著便覺有幾分親切。
他正想侍衛帶去附近的武侯鋪,各個里坊打聽一下。
可就在這時,程徵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小心!”
不等他出聲,桓煊已聽見背后有利刃破空之聲,下意識想避開,但他往旁邊一躲,前這小兒勢必要遭殃。
電石火間,他只是躬起背護住那小孩,用自己的后背生生挨下了這一刀。
卻原來方才那個兇徒中一刀,被馬踏了一腳,并未立即斃命,他便趴在地上佯裝不省人事,想等那些侍衛離開后再想辦法逃走。
可方才聽見那文弱書生稱馬上之人“殿下”,他才知道這人竟然是齊王,
他原本是個亡命之徒,自詡俠客義士,三年前被太子招募府,以賓客禮遇之,他更是以荊軻、豫讓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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