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蔣家為中心,這個消息一圈一圈的向外輻。人民群眾在一個固定區域的傳播能力,毫不比網絡差。
據說,蔣家附近,以及附近的附近,胡同里閑著沒事的居委會大爺大媽們,今天齊齊涌到蔣家所在的胡同,獲得了完整的第一手信息。
這個時候的居委會和后世的居委會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這時候,居委會還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單位】,只是一個【退休大爺大媽志愿服務小團】,沒有工資,也沒有職位,就是大爺大媽們退休以后繼續為人民發發熱,胡同里有什麼事幫著調解、解決一下,每天在胡同里轉兩圈,是維護胡同治安的中堅力量。等到過年過節的時候,街道辦事會給他們發點米面糧油作為福利。這個時候,辦事才是最基層一級的政府機關,居委會啥也不是。
羅康吃早飯的時候遇到的那位小胡同串子名邢大寶,他的邢大媽,就是一位居委會紅箍大媽。熱開朗,也比較有邊界,羅康沒兩天就和了忘年,要不是邢大媽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知道要護著點兒媳婦的面子,都要和羅康稱姐道妹,讓邢大寶管羅康小姨了。當然,現在也沒好到哪兒去,羅康和他媽平輩,邢大寶得管小姨。
自從復工之后,羅康帶著兒子早出晚歸的去上班,每天都能和邢大媽個面,扯扯閑篇兒。
事發的這一天,羅康下班回來,照常在胡同口遇見了邢大媽。
“大媽,我們回來了。”
羅康下車和打招呼。
“小羅,下班了。元元寶貝也回來了,陪媽媽上班辛苦不辛苦啊?”
邢大媽特別喜歡羅元璟,恨不得抱到自己家去養著。
“邢,寶寶不辛苦,媽媽辛苦。”
跟著媽媽去上班,不知道有多開心。媽媽不會唱歌,還會講故事,食堂里的爺爺大爺大姨們也都喜歡他。
邢大媽哈哈大笑,跟羅康說:“你瞧瞧,咱們小元寶多懂事,這都知道諒你辛苦了。我家那個臭小子,每天只知道憨吃憨玩兒。”
“憨吃憨玩沒煩惱。您家邢大寶這樣就好的,您呀,就知足吧。”
邢大媽就一個孫子,全家人寶貝著呢,說自己孫子不好,千萬別信。
邢大寶今年剛16歲,他出生的時候,正是困難時期的尾,全家人都吃不飽飯。在那個還是講究多子多福的年月,邢家就生了這麼一個孩子。用他們家大人的話說,飯都吃不飽,來到這個世上也是罪,既然如此,那干嘛要生呢?生這一個,全家人努努力,就算缺食,大人們一,也還是能齊心協力的把他養好,要是再多生幾個,那真的就是集挨凍了。
所以邢大寶了獨生子,什麼壞事也不著他,在這個年月也能沒心沒肺張揚快樂的活著。雖說質條件依然不算太好,但是全家人寵著長大的孩子,再加上家里大人的脾氣格也都很開朗樂觀,他就是可以嘻嘻哈哈的窮開心。
要說起來,邢家的日子已經好過起來了,伙食應該不差,邢大寶不至于要到早點攤上去改善生活,畢竟邢大爺和邢大媽都退休了,領著退休金,邢爸邢媽都在上班,雖然工資都不高,但架不住全員有收益啊。
但是邢大媽表示,他們得存錢啊,邢大寶過不了幾年就該娶媳婦了,娶了媳婦就會生孩子,難道指邢大寶養孩子嗎?邢大寶這個德行,能找到什麼勤勞靠譜的姑娘嗎?只要人品不差,格好,哪怕就跟邢大寶一樣不著調,他們也沒意見的。退一萬步講,就算祖上燒高香,邢大寶找到了一個有工作有收行事沉穩可靠的姑娘,那邢大寶都養不起孩子,憑什麼把養孩子的力到人家姑娘上啊!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養育邢家第四代的責任依然在他們上,可不得稍微節省著點嗎?
但是,羅康給邢家人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羅康跟邢大嫂說:“第一屆高考,大家都沒有準備,矬子里頭挑將軍,大家起點都低,基礎都差,像大寶這樣一直在學校里的,說不定就是知識掌握最全面的呢,縱然高中沒上完也沒關系的。而且,第一屆高考的容肯定是最簡單的,明年再考可能難度就加大了。”
邢大嫂一聽,覺得有理,回家就把邢大寶按在了書桌前。
所以,邢大寶目前正在全家人的盯防之下頭懸梁錐刺,宵旰食,準備參加第一屆高考呢。
胡同里時不時就傳來邢大寶悲憤的吼聲。他每吼一聲,胡同里就傳來大家的哈哈大笑聲。
幾次過后,邢大寶就老實了。
現在,邢大寶每次見到羅康都躍躍試,想和打一架,但是看著這孤兒寡母,他又實在下不去手。
尤其羅元璟還咧著小笑嘻嘻的喊他哥哥,雖然那小鬼每一聲哥哥,他就會不自覺的分出去一半零食,偶爾他也會懷疑那小鬼就是為了分他的零食才會喊他,但是那小元寶真的可啊,他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所以,邢大寶見到羅康母子的狀態是這樣的:
平視羅康,鼻子出氣哼一聲,全上下都寫著“我看不慣你,但我也不能干掉你”的憋屈。
低頭看著羅元璟,立馬喜笑開,稱兄道弟,一塊糖也要分兩半,你一半我一半。
羅康親眼看見他的糖就剩一塊,他剝開糖紙自己咬掉了一丁點嘗嘗味,剩下的都塞羅元璟里了。
邢大寶是個好孩子。
兒子也是個好孩子。
羅元璟笑嘻嘻的含著糖跟邢大寶道別,小吸溜吸溜的,防止糖水流出來。轉過頭就把糖吐出來又塞媽媽里了。
羅康無語凝噎,心的悲傷逆流河,就好像那塊糖上沾的口水一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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