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風停了，隻留了絮般的雪無聲地往下落。

屋地龍燒得熱，可到底是冬日，到了夜晚，屋子裏涼意涔涔。從前溫凝總要蓋兩床被衾，今年與裴宥同被，他上總是火熱的，才減了一床。

這會兒溫凝蜷在那被衾底下，子微微一僵，終於有些回過神來。

“你……”的嗓音得都吃了一驚，才說出一個音節，便止住，將裴宥的手臂死死抓住，聲反抗，“你說什麽呢，什麽準備好了，我……我沒有……”

“那是我準備好了。”裴宥的手轉而向上，掐住的腰，低笑了一聲，吐出的氣息又熱又灼，噴灑在耳畔，“夫人都要養我了，為夫總得報之以李。”

溫凝的臉本就是殷紅的，這會兒更覺一熱意往上湧，可裴宥掐著的腰，稍稍用力，又覺得。

“你……你先放開我的腰……”

裴宥卻好似恍然大悟：“這是夫人的……”

更為用力地掐了一把。

溫凝輕哼一聲，裴宥便欺近捕捉的。

溫凝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裳被解開了大半，此刻裴宥再欺過來……

大雪的冬日，兩人都滲出些微的汗意。

屋子裏響起極細的聲響。

溫凝沒有再掙紮。

罷了罷了，都如此程度了，他忍了這許久，就縱著他罷。

隻在最後關頭，到底控製不住地全繃，輕聲提醒他：“你……你待會兒要輕一些……”

裴宥低笑著繼續手上的作：“這種事怎麽輕一些？”

溫凝的子已經開始發僵了，聲音都有些抖：“我……裴宥，我有點害怕。”

裴宥的作頓了下，靜默一息，與溫凝拉開了一些距離，嗓音裏的冷清都回來一些：“為何害怕？”

“就……”溫凝尤半泅在水中，“你知道我最氣了，怕疼怕得要命，我……聽說，會很疼。”

溫凝不得不承認，不是聽說。

上輩子對裴宥談不上喜歡，又有那樣的第一次，對於這件事是排斥的。

抵，他倒也沒有熱衷於此，隻除了……每次被抓回去的時候，和每次爭吵到怒不可遏的時候。

雖不像第一次那樣心皆懼，可到底，算不上什麽愉快的驗。

裴宥一的燥熱退了個幹淨。

甚至有一涼意順著脊背緩慢地往上爬，一寸一寸地爬上他的腦門。

他輕輕著下繃得有些微抖的，看著在黑暗中攥枕巾的手，向閉著的眼，輕輕闔的睫羽。

甚至連牙都是咬著的。

他可真混蛋啊。

在的“夢”裏，他到底對做過些什麽？

對他有見，有敵意；懼怕他，抵他；刻意做出種種令他厭惡的事，讓他對避之唯恐不及，都是因為他對做過一些不可原諒的事是嗎？

質問他是不是要將囚起來，將在一方小院裏再也不見天日，是不是要折掉邊所有的依靠，再也離不開他。

他是做過這些事嗎？

可即便他這樣過分地對待過，讓懼怯骨，令困於夢魘，依然毅然決然義無反顧地走向了他。

裴宥腔湧起一巨大的酸脹，乍起的狂風一般直直衝向頭。

“快點呀，你還來不來啦？”小姑娘閉著眼催促他。

一直是善良的，豁達的。寧願自己咬著牙，也想要討好他，寧願編排出和宜公子的不齒過往，也要告訴他王氏夫婦還活著，要將瑞王的肋捧著遞到他眼前。

他又對做了什麽？

他與置氣，對置之不理，認為無理取鬧，恃寵生。

他自詡將放在心尖，又何曾真正探究過的心？

溫凝咬著牙閉著眼，覺得也沒什麽。

這種事，不就是牙一咬，眼一閉，熬一熬就過去了麽？

可邊人突然靜下來，不止聲音靜下來，連氣息都冷卻了。

放鬆，眨了眨眼，是太明顯了麽？

溫凝抱著被衾，稍稍坐起，見裴宥半撐著子在榻上，裳的領口被蹭得大開，發髻也糾纏得略有些淩，他那張臉上卻沒有毫旖旎之。

他著，盡管屋子裏沒燈，溫凝還是看出他慣來清淡的眼底，翻湧著晦。

“我……我不是怕你。”溫凝小聲地解釋，握住他握拳的手，“我就是……有些害。”

裴宥輕輕垂目。

上次他也以為是害，以為炸呼呼地嚷嚷“害怕”，隻是不習慣二人關係的轉變，給一段時間適應便好了。

他扯了扯角。

枉他自認聰穎，卻連與懼怕都未能分辨。

“不來了。”他抬起手臂，將邊忐忑的姑娘攬懷中，“睡覺。”

這麽一會兒功夫，剛剛還滾燙的被衾，已經涼了。

溫凝蜷在裴宥口，聽著他平穩的心跳，總覺得他今日有些不對勁，可也不知哪裏不對勁。

就像現在，他摟著，下抵著的發頂，和平日無異，卻又比平日要實得多。

在黑暗中眨眨眼，摳著他前的襟，輕聲道：“我也不是不想跟你……那什麽。”

溫凝說的是實話。

與有人在一起，自然想做有人會做的事，隻是那最後一道坎……

“你就狠狠心，其實也沒什麽。”溫凝紅著臉，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

“你知我慣來有耐心。”裴宥捧著微熱的臉頰，“換種法子取悅你。”

不待溫凝說話，那隻握筆寫盡天下書的手重新探的襟。

屋外的雪依舊如雲似絮，無聲地妝點寂靜的夜。

北風呼嘯而過，良久，房中才終於止了靜。

但這風雲詭譎的京城，短暫平靜下風暗湧的靜，又豈是那麽容易平息的？

大冷的天，向來穩重的範六一路小跑，甚至一個不慎，被路上的冰雪倒，摔了一跤。

但他顧不上膝蓋的疼痛，更顧不上背後沁出的汗意，拿穩了拂塵便繼續疾行。

一直到了四皇子的寢殿前，他才堪堪停住腳步。

已近子時了，房中的燈燭早滅，範六卻仍舊立於門前，低喚了一聲：“殿下。”

須臾，殿的燈亮起來，一陣窸窣後，楚珩著裝整齊地推門而出。

深夜被打擾睡眠，未見他麵上浮有不耐，隻是頗有些驚奇：“怎麽？宮中有要事？”

範六掃一眼四下守夜的侍從：“殿下，移步說話。”

兩人極有默契地來到書房，關上門範六便道：“殿下，大事不妙啊！”

楚珩方從睡夢中醒來，麵上還有幾分困倦之：“發生何事？”

範六往前走近兩步：“殿下，您可還記得去年裴世子娶妻時，長公主連夜宮，向殿下表明那溫氏已有孕，世子要娶為正妻一事？”

楚珩皺眉：“記得，怎麽？”

“那時我們都以為陛下意在將他指給昭和公主，等著陛下發怒看他笑話，可此事輕輕鬆鬆一揭而過，問師父陛下反應幾何，師父卻閉口不言。”

嘉和帝邊的範曾，正是範六裏的“師父”。他親手帶出了九個小太監，如今各個都在貴人麵前當差，能耐了得。

“今夜趁著下雪，範四灌了他一些酒，將話給套出來了！”

楚珩鼻腔輕哼，就這個？

今時不同往日，他可不在意嘉和帝對裴世子態度幾何了，無論他喜還是不喜裴世子，他都無需刻意結討好了。

裴世子亦不敢輕易得罪他了不是嗎？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殿下莫要輕視啊！”範六一見楚珩的神便知他在想什麽。

楚珩懶洋洋地“嗯”了一聲：“公公請說，父皇當時是何反應。”

範六又走近兩步，半是慎重半是倉皇地說道：“師父說，長公主在時陛下還未如何，隻說裴世子想娶那溫氏，便娶溫氏就是。”

“待長公主離去，陛下快意大笑，說……”

“‘此子肖朕’，‘此子肖朕啊’！”

而此時京城的另一隅，大雪的天，老者終於不再在幽冷的樹林見他的心腹。

廊下燭燈暗沉，照暖了淨白的雪，也照亮了老者花白的發須。

“竟是昭和先按捺不住啊。”他手中拿一截枯枝，逗弄著廊下籠子裏的雀鳥，“就是手法迂回了些。”

黑人照例跪於人前，稟報結束後，一聲不吭。

“梧桐巷，他還去嗎？”老者緩聲問。

“世子照例每日都過去。”黑人低頭答道，“隻偶爾回一趟國公府。”

老者眉略沉，眸晦暗難辨，半晌，低笑一聲：“耽於，不妥啊。”

漫不經心地逗著那雀兒：“時機到了，一並安排上罷。”

黑人抬頭，又垂首：“是！”

並不多問，翻離去。

廊下瞬時隻剩下飄揚而的雪，長風鼓起老者的烈烈袍。

他似乎並不懼嚴寒，不疾不徐地引著那籠中鳥吃了些食，手打開那籠子的一扇小門。

裏麵的雀兒撲騰幾下翅膀，不假猶豫地竄籠而出。

他負手抬頭，著它穿過風雪，消失在夜空，花白的眉略彎，臉上出一笑意來。

這雀鳥啊，該歸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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