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中午到那邊打電話過來報平安, 簡兮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有些煩悶, 輕輕說:“上次知悅住院的時候我就說了吧, 得饒人且饒人, 你做生意本來就得罪人, 蘇紅在這邊三教九流的人認識一些, 又在你公司裡工作了幾年,保不齊被有心人利用來整你。不如別跟計較,畢竟是個人……”
李知前說:“這次如果事鬧大了,由不得我不計較。”
簡兮抿了抿,沒有再多說。誰能猜到蘇紅手裡有東西,誰又能猜到還有後手, 事早就發生了,再說什麼也是做事後諸葛亮。想了想便沒有再多言,他在省城忙於周旋,自己不應該此時給他添堵。
公司安排人去實地考察,尹懷峰囑咐去下麵縣城出差, 至下午四點多才回來。
抬頭便見桌子上擺了一束向日葵花,黃豔豔的花瓣明鮮亮, 在日燈下有些刺目。
左右看了看, 旁邊的同事還沒下班, 低聲問:“這是誰的?”
“哦, ”同事才發覺回來, 指了指花束, “今天上午有人送過來的,你不在我替你簽收了。剛才沒看見你過來。”
“我的花?”
“對啊,點名道姓找你,送到公司門口,給你打電話說打不通。”
“哦,”簡兮眨了眨眼,下意識拿起卡片,“可能工地比較偏僻,信號不好。所以打不通。”
看清楚卡片上寫的東西以及落款之後臉驟然沉了沉。拿起手機往外走。
同事說:“做什麼去?馬上要下班了不走嗎?”
“……有點事,去外面打個電話。”
“那我先走了。”
“拜拜。”
天臺比較得風,空氣也比較清新,樓梯門口放了幾盆綠植,枝葉寬大,見此無人便停住腳步,直接給潘子震撥過去電話,語氣不善地說:“濫用職權?”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只要我想的話,不僅能查到你在哪上班,連你的開房記錄都可以查,你說濫用職權,也算是吧。”
“……你無不無聊?想做什麼?”
“晚上有沒有時間,我們以前常常一起吃飯的那家麵館見一面吧。”
任這麼好的脾氣也被氣笑了,“有什麼好見的?應該老死不相往來。”
潘子震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因為厭惡李知前還是覺得自己應該以此作為要脅,趁機占便宜。竟然生出來幾分退卻以及邪惡無比的念頭,他制住,痛快地說:“你出來陪我吃頓飯,我手裡有個對李知前來說有用的東西給你。”
簡兮心裡猛地一跳,沉思片刻才問:“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現在就在辦公室裡,U盤裡的東西給你發個開頭,你先看看,是連藝專案有關的事,想必你應該比我瞭解。”
“誰給你的?”
潘子震坦白說:“一個姓蘇的人,自稱以前在日盛上過班,我調查了一下,份確實是真的,不知道是誰給了一些建議,竟然把東西送到我這邊來……不知道是只給我看了,還是也給了別人,不管是真的還是弄虛作假,大概是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這要是讓有心人拿了做文章,後果不好說。我手裡的東西對他來說多是個防備。要不要來見我你自己掂量。”
閉上眼冷靜了會兒,點開他發過來的文件接收,潘子震等接收之後又撤回了消息。
大致流覽了一下,前頭那些看不出來什麼,包括連藝項目的合同,以及政、府批下來的文書,看樣子是真有哪裡出了疏,不然李知前也不會跑一趟省城,這事由不得不信,平靜了會兒恢復往日的神,正問:“幾點?”
“就你下班以後,我過去接你。”
怕他有企圖,心裡忍不住打鼓,眼眶紅了紅,好一會兒才說:“潘子震,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是怎麼真心對你的?你要是顧念往日的分,這一次就別耍我。”
“記得。”默了會兒又笑說,“顧念。”
簡兮收了手機,忐忑不安,時間又過得尤其的快,他很快打電話說已經到了樓下,讓下來。
簡兮提著包便走,到門口撞到人,差點跌倒。
尹懷峰扶住,約能覺到渾的張和僵,瞧著沉鬱的臉,關心了句:“你怎麼了?這麼急匆匆的去哪?”
後退一步,理了理鬢角散的頭髮,隨口說:“下班了去見個朋友,一起出去吃個飯,太著急了,沒看見你過來。”
他說:“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遇到什麼事了。”
笑了笑,“我能遇到什麼事啊。沒事。”
尹懷峰點頭,低頭去跟同事代工作。
簡兮腳下倉促地下樓。
他已經換了輛車子,因為份地位的問題,不好過於奢華,位置越高人越低調。
長久不見,模樣悉又陌生,心裡的覺更是相去甚遠,如今對他沒有半分流連,自然抬頭心中坦然。
他自顧說道:“你工作換了,待遇應該比以前更好了吧?”
簡兮沒有搭話,他又說:“這才多久,你就升遷了……那時候主要還是我能力不行,沒有錢,說起來還是我拖累你,要是沒有我,你怎麼都好過。”
車開之後就便是長時間的沉默,因為麵館在北面,而現在在往南開,他需要在前面調個頭,往回行駛。今天氣溫高達二十七度,這個時間車裡難免有些悶熱,他打開空調減溫,又抬手放了一首舒緩的歌曲,是以前簡兮常常聽的,念舊,喜歡把記憶寄託於音樂。
剛唱了第一句,就忽地想起跟他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潘子震看了看,有些過意不去,語氣緩歎息:“你還記不記得這首歌是你以前喜歡聽的?最近這兩天我好像也著了魔,竟然又下載下來重新聽……”
簡兮不想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更怕他舊事重提惹自己煩悶,厲聲制止:“我只記得那次你裝作喝醉了酒借機說胡話,我了你一掌就清醒了,趴附在欄桿上,目瞪口呆地瞧了半天又一聲接著一聲道歉,我說看見你就噁心,讓你趕走,別影響我胃口。”
他有些汗,不自在地抹了把,對於往昔,第一次心平淡地坦然面對:“那時候確實貪心,既想要前途又想要你……人這一生都不滿現狀努力追逐,卻不一定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別人我不清楚,只不過呢,”看著他諷刺說,“你想要的永遠只是你沒有的東西。你老是覺得不得意是因為你不知足。”
他乾笑起來,漫不經心說:“或許吧,或許是這樣吧。不過如今被外面的人恭維慣了,鮮有個人敢這麼當面指責我。”
趕著吃飯的時間點,這家麵館生意像以前一樣紅火,麵館旁邊一牆之隔是家牛湯店,牛湯做得一般,羊湯卻很新鮮,就連簡兮這樣口味清淡的人,冬天太冷的時候偶爾下班過來喝一碗。
潘子震招手點單,問:“還是老三樣?”
簡兮搖頭說:“我不吃。”
他聞言笑了笑,“是不是吃慣好東西已經看不上眼了?”
“我還是那個我,不知道你還是不是那個你。”簡兮垂眸說。
他低頭吃了一口面,強迫自己笑了一下,“全細胞每七年就全部更換一次,可以說變一個“新人”了,所以我就是我,但我也不是我了。”
不想耽誤時間,便言歸正傳問他:“東西帶了嗎?什麼時候給我?”
“吃完面。”
尷尬地坐著,皺著眉看他幾秒才說:“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一碗面,既然要給我,痛痛快快拿出來不最好?何必跟自己跟我過不去……過去那些事,我已經不計較了,也已經放下了,不過我覺得我們見面多都不合適,你對你的家人無法代,我對李知前也無法代,一旦雙方知道,影響特別不好。其實從上次李知悅出事你為難李知前我就想不明白,咱們兩個之間的是是非非,一切都是你的問題,我至今問心無愧,你那麼做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有老婆孩子了,我還得單一輩子不找男人?”
“以前每次和你來吃面都能吃出家的覺,後來結婚以後我也單獨過來兩次,卻總覺得不對味,所以今天帶你過來看一看,到底是麵條給我家的覺,還是你給的覺。”他長歎了口氣,慢慢放下筷子了,低頭給自己點了一煙,惋惜道:“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再吃也吃不出那個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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