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前，于雪梅流產過四次，直到二十八歲才生下盛穗，在落后貧窮地區算是晚育。

遠嫁來魔都前，印象中的母親總是堅韌而又無堅不摧的。

父親嗜酒又熱衷賭錢，從最初用完工資到花家中積蓄，其中時間不過寥寥幾年。

后來只能四賒賬，或者拿家里值錢的東西去典當，拆東墻補西墻。

于雪梅的嫁妝，以及盛穗的長命鎖都是這樣沒的。

家里實在拿不出錢后，母親就每晚背著年的盛穗去市中心步行街擺攤，賣一些手制小飾品。

盛穗還記得那天晚上，一位和母親年齡相仿的人，牽著一個年長的小孩經過攤位。

孩穿著致的洋娃娃，吵鬧著非要買于雪梅地攤上的幾發箍，不依不饒。

人無奈，嫌棄地蹲下問價，又嫌于雪梅賣的太貴，兩人不知怎麼，很快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起來，引得周圍人紛紛回頭注視。

后來人老公忍不住勸：“為了幾十塊至于麼，直接給算了，我們也不缺這點錢。”

“窮就有理啊，一個發箍賣二十塊，怎麼不去搶呢！”

最后趾高氣昂的人從包里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錢的手白干凈，顯然是鮮做家務和重活的人。

人白眼連連：“我老公說的對，我確實不差這點錢，不用找了，多余的錢就當施舍你。”

一向伶牙俐齒的于雪梅突然啞了火，攥著手，最終一言不發地接過鈔票。

十年過去，盛穗仍記得那一晚，母親低頭看臟污開裂的雙手，手背爬滿被打后的可怖青紫，久久沉默不語。

最后，只和盛穗說了一句話：

“小穗，我不想一輩子都只能做個潑婦。”

“......”

“.....小穗？怎麼了？”

耳邊母親的呼喚聲拉回飄遠思緒，盛穗回神，下意識去看于雪梅放在飯桌上的手。

桌上是盛的三菜一湯。

母親的手也不再像那年，連指甲都藏污納垢，雖然有歲月留下的痕跡，卻不難看出有在好好呵護。

雖然時而到委屈，但盛穗始終認為，實在沒立場責怪一個無怨無悔生養14年，每次父親手時、第一反應都是將護在下的人。

沒人想活在泥潭里，也沒人想為拋棄孩子的罪人。

但在為母親之前，于雪梅要先是自己。

每每覺得命運不公時，盛穗總會這樣告誡自己。

年紀將要30歲，人生漫長，如果執意活在仇恨與責怨中，只會日夜痛苦，無法自拔。

不愿過這樣日子，所以選擇原諒和寬恕。

“......你今晚怎麼總在發呆。”

飯桌上，于雪梅再次出聲喊人，皺眉給盛穗夾又夾菜，不滿道：

“下午肖朗給我送臘，說你沒和肖茗住一起了，怎麼回事啊？”

“我結婚了，這兩天住在丈夫家里。”

盛穗放下筷子，語氣輕卻堅定：“對方你上次在醫院見過，周時予。”

于雪梅一時反應不及，回神后啪地將筷子放下：“你們才認識幾天？結婚這麼大的事，都不和你媽商量一下嗎？”

“我以為，只要我認為他很好，我們就可以結婚。”

理智告訴要諒解母親出發點是善意，盛穗還是忍不住道：“......而不是母親來挑選，誰來做我的結婚伴。”

“什麼我來挑選？我不也是盼著你嫁個好人、以后別再走我的老路嗎？”

于雪梅氣的用手口順氣：“是，我知道你怪我離婚改嫁、長大后又來手你的事，但不是你爸把我寄的錢都獨吞了？別人都說我不要你，連你也這麼以為？”

“......”

兩人自此再無食，母親花費一下午時間做的菜剩下大半，盛穗埋頭將碳水吃夠后，默默起去廚房洗碗。

是做錯，該心平氣和講道理的。

于雪梅關上門躲在臥室哭泣，盛穗洗碗時只覺得悶不過氣，再加上灶臺高度過低，弓洗一會就腰酸背痛。

洗碗池正對著窗戶，站直休息時，盛穗余見到樓下停著一輛太過悉的車和那一抹影時，微微愣住。

月明星稀，凄清銀紗散落大地，高瘦修長的男人隨意靠在車門，雙手兜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周時予。

不可能認錯。

盛穗拿碗的手忘了用力，飯碗哐地掉進洗碗池，發出清脆聲響。

從家出發前，周時予就電話問過地址，能找到這里再正常不過。

可.....他究竟是什麼時候來的？

又在這里等了多久？

不知為何，在見到周時予影的那一刻，盛穗心中不再悶堵，只是急迫地想要逃離眼前的無形牢籠。

甚至沒進臥室和母親道別，只將碗筷沖洗兩下就穿外套離開，三步并作兩步地朝男人停車的方向跑去。

正是飯點時間，小區路上鮮能看到行人路過。

排排路燈映落著暖黃燈，盛穗一路小跑繞過居民樓后，遠遠十米外低頭看手機的男人，出聲道：

“......周時予。”

男人聞言抬頭，下一秒，邁著長朝盛穗堅定走來。

猜是在窗邊找到自己，周時予并不問盛穗早早出來的原因，抬手給攏好凌的領，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