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予沒有和盛穗說起皮帶的故事，因為不愿看出自責表、更由于他摘不出一段刻骨銘心的痛苦，完整撕開結痂，將糜爛的傷口翻開給看。

只有嘗過幸福滋味、目睹亮的人，因為有對比，才能察覺出苦難背后的滋味會是疼痛，因此耿耿于懷。

而習以為常的人，從不會刻意銘記這些，就好像人類重復的一日三餐，也有人特意記錄菜。

麻木，是周時予與生俱來的天賦。

他摘下手表，端詳著手腕上麻麻的傷痕，將表放在置架上時，余又見到鏡子里被白霧模糊的臉。

無法否認，他幾乎完繼承了那個男人的一切。

厚財富、五樣貌、以及一顆不控制、隨時隨地會炸的大腦。

滾熱水滴從肩背的疤痕下，周時予閉上眼睛，回想那時盛穗表，意識到已經起疑。

轉移話題不是長久之計。

需要一個緒穩定、溫和的正常人，作為長久的婚姻伴。

沒有哪個正常人，會畏懼皮帶。

沒關系，他以后也不會再害怕。

人類大腦擁有世間最復雜的構造，與此同時，又能被藥、電擊等各種或醫療或非法的手段，進行診治與控；

甚至連足夠強烈的心理暗示，都能夠或長或短的控制思維、改變認知。

也就是說，只要愿意，人可以主觀欺騙自己的大腦、控自我緒、甚至扭轉事認知。

水聲漸止，周時予去水滴重新走回洗漱臺前，依次將手表與眼鏡戴好，發額潤滴水，鏡子里的男人眉目溫和有禮。

偶爾，他也會認同那個男人最常掛在邊的話。

不聽話，那就把他關起來，關一晚上就好了。

大腦不聽話，沒關系。

只要把他關起來，關一晚上就好了。

這沒什麼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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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漉漉的頭發，盛穗從臥房浴室出來，見周時予又在廚房忙碌。

男人同樣剛洗過澡，發梢滴答落水，滲淺灰的家居服，頎長背影肩寬腰窄。

灶臺上小鍋里正燉煮著剪碎的銀耳、枸杞、以及去核紅棗，遠遠便能聞見清淡香氣。

聽見腳步聲，周時予關掉小火，用勺撈出含有糖分的紅棗和枸杞，將剩下銀耳湯倒飲杯。

熱氣裊裊飄升，卻不見男人眼鏡起霧；盛穗在餐桌邊坐下，還沉浸在剛才的尷尬中。

輕咳一聲，開啟話題：“你是近視嗎。”

睡前偶爾見過周時予不戴眼鏡、人靠在床頭理工作，閱讀似乎并未到影響。

周時予最后在飲品中加，手背確認溫度不燙后，放在盛穗手邊：“鏡片會給我掩飾緒的心理安。”

絕口不提半小時前的窘境，男人朝微微一笑：“生意場上，緒太外，很容易被人抓到弱點。”

盛穗似懂非懂地點頭，低頭喝丈夫每天換著花樣準備的睡前飲品，舌尖滿是濃郁香，嘆連連。

慢吞吞喝完整杯，抬手將杯子遞過去時，周時予忽地道：“今晚你先睡吧，我在書房理些工作。”

“好，”盛穗點頭理解他忙，輕聲叮囑，“我給你留門，你也早點休息。”

人剛洗過澡，眼尾都漾著點點殷紅的模樣看的人細。

周時予將杯子洗凈，干手后輕盛穗發頂，聲：“一個人睡怕黑的話，就打電話給我。”

不滿對方拿自己當小孩，盛穗輕聲反駁：“我都多大人了，怎麼會怕黑。”

“那就是我以己度人，”和說話時，周時予總會習慣地俯平視，半調侃的溫語氣，

“是我一個人怕黑，晚上找你來睡覺可以麼。”

搬來當晚兩人就同被窩睡覺，盛穗被問只覺得莫名；即便如此仍微偏著頭，認真思考幾秒，提出方案：

“明天周日不上班，你怕黑的話，我可以在旁邊開燈陪你工作。”

“......”

話落那時，仿佛過鏡片，在男人眼底見到太多翻涌緒，有一瞬甚至錯以為，自己是早被盯準捉捕的羊羔。

然而，周時予最終只勾笑了笑，送盛穗回床上躺下、掖好被角后，委婉謝絕好意：

“快睡吧，不舍得拖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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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穗當晚睡的并不太好。

許是睡前男人隨口一句逗趣，又或許這是同居后盛穗第一次獨自睡，晚上躺在空的大床時，難得失眠。

鼻尖不再是悉的苦木質冷香，側睜眼，被窩里微蜷著，沒人捂熱的手腳微微發涼。

習慣是件太恐怖的事，平日不覺得，非要跳出舒適圈才自知其中冷暖。

睡前護時，無意從半開房門中，見到周時予似乎拿著什麼，走進那間專用于辦公、平日不便讓和田阿姨進去的書房。

這是盛穗第一次見男人進那間書房，屋并未開燈，向里看也漆黑一團。

讓只走進的周時予，仿佛踏無盡黑暗。

自知深夜想太荒唐，盛穗輾轉反側毫無睡意，幾次想起找周時予、又怕打擾他工作，最后決定給男人發消息詢問，問方不方便過去。

周時予那晚應當真的很忙，從來收到消息都秒回的人，在盛穗昏昏睡去前，沒有再回復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