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聽起來水到渠。

第一句該說些什麼、該怎樣表語氣同打招呼、該如何藏好他漫溢的喜、得有禮地讓到親切。

在那條坐擁十數商鋪的長街上，一眼便能到盡頭的十字路口。

見著孩目投向左前方的燒烤店，周時予只覺腳步輕盈的好似要飛起來。

他從未這般急不可耐，期盼時間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只是意外從來不等人。

三秒，僅僅三秒鐘時間，萬里晴空再見不到一，他的世界烏云城，沉厚霧靄腔，鋪天蓋地的絕和空麻木卷席而來。

無法呼吸的覺，像是被人從千米高空隨手丟下，又更像碧天白云被騰起的驚天巨浪吞噬，頃刻間便將一整座城吞噬殆盡。

水漫金山，甚至沒給周時予半口氣的息機會，心悸、眩暈乏力等典型的軀化癥狀接踵而至。

不該是這樣的。

頭頂分明是天，后頸卻像被烈日烘烤般陣陣刺痛，周時予嚨發不出聲，都伴隨呆鈍的思緒、最終而化作支離破碎的無聲吶喊。

不該是這樣的。這一天他等了三年之久。他今天特意換上得裝扮來赴約。不該是這樣的。

想想辦法。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指尖抖，周時予余瞥見左手邊店門打開的雜貨鋪，昏暗窄小的里只有兩排生起鐵銹的貨架，門外街邊零零散散地擺著各類水果，有西瓜、鴨梨、獼猴桃、香蕉——

對，香蕉，就是香蕉。

醫生說過的，香蕉可以改善患者的抑郁心。*

在十九歲最好的年紀、從來意氣風發的翩翩年眼中，再不見任何心悅的孩影，只剩下筐焦黃而扁癟香蕉，外皮上滿是黑漆漆的圓點，像是下一秒就要變無敵黑，將周時予吸食進去。

過香蕉是眼可見的劣質，經過太暴曬，外皮和里果都是稀，磕的地方手宛若爛泥，讓人聯想到橫死荒野的腐臭爛，能欣賞它們的，只有遭人嫌惡的嗡嗡蠅蟲。

耳邊是和劇烈心跳同頻的嗡鳴，周時予機械地不斷往里塞著香蕉，直到左右手的指中，都塞滿黏膩的稀黃果泥。

關于之后短暫的記憶空白，比起記憶丟失，他更傾向于大腦從未儲存過這段畫面。

僅剩不多能調的理智，都用來發號施令，調僵直的胳膊，機械地不斷往里塞香蕉。

最終結束這一切的，是雜貨鋪老板。

“你小子到底想干什麼？！神病吧你？！”

店主開鋪子二十幾年，還從未見過天化日下，不給錢就直接上手搶東西吃的，拎著周時予領口就往外丟，里不干不凈地罵罵咧咧：

“要不是剛才拿通知書的小姑娘幫你付了錢，信不信老子你啊！”

青年在混沌中遲鈍抬頭，捕捉到店主話里“拿通知書的小姑娘”。

耳鳴持續不斷，夾雜在四周不知合圍上前的七八人群，隨后就聽店主不耐煩地用手里扇轟人，聲氣道：

“看什麼看，還有你！拍什麼拍！沒看見都付過錢了嗎！不買東西，就別在老子這里瞎湊熱鬧！”

在那個神疾病還晦難言的年代、大多數人一生都見不到一個被醫學確診的“神病”——也就是人人遠而懼之、卻在茶余飯后被津津樂道的所謂“瘋子”。

今日難得撞見一個，撞大運的人們紛紛舉起攝像頭、好記錄下這難得一幕；

剩下沒條件的，也決計不能錯過好戲，反而更要瞪大眼睛、好好觀賞“瘋子”盡心盡力的登臺表演，好當作日后的絕佳談資。

作為在場唯一的戲演員，周時予被丟擲在老街中，后脖子傳來火辣辣的痛，目茫然著眼前仿佛永無盡頭的長路。

在人群匆忙來往似中，他一眼便鎖定走向街頭十字路口的孩。

纖瘦高挑的背影，順烏黑的長發，孩右手拿著錄取通知書，白白是天地間僅剩的彩。

步行至燒烤店時，孩腳步再次停頓，抬頭看了眼店門上方的金屬牌匾。

大抵是助人為樂已經讓捉襟見肘，孩猶豫片刻不再停留，筆直走向十字路口。

周時予明了，孩視角里同他素未相識，幫他解決困境全然出自善意。

而不上前打擾，是予他岌岌可危的最后一份面。

忽地周時予只聽得后有一道明快歡悅的呼喊聲，自他膛刺穿而過，喚得前行的孩腳步一頓。

“——盛穗！”

像是被碾在地的海綿，榨出的冷汗將后背浸，周時予眼睜睜著孩轉，一時無可逃。

終于孩回頭，終于他見得盛穗正臉，隔著行匆匆的路人來去，終于他們在空中四目相滴。

終于，周時予在盛穗眼中，看清狼狽不堪的自己。

-

周末不必定鬧鐘早起，是個難得的休息日。

盛穗昨夜知道凌晨三四點，才昏昏沉沉睡去，今早自然睡醒睜眼時，時間已過上午九點半。

昨晚反反復復做著同一個夢。

夢里是第一次接到特殊教育的社區活，結束后，負責人他們填寫調查問卷。

其中有個問題令印象深刻：

【你為什麼會參與到特殊教育的社區活？請列舉至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