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都聽得懂，大致意思也能搭上，可片羽卻直覺地意識到，這兩人說著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

也不需要知道。

于是起，“主子，大師，這清合殿……可以轉轉嗎？”

青冥頷首，“無妨，隨便轉，哪里都能去的。”顧辭培養出來的人，命于時歡手下，自然是可靠的。何況，這偌大清合殿，也的確沒有什麼地方是不能去的地。

片羽謝過之后便出去了，一直到午膳時分才跟著含煙一道回來。

期間，青冥又問了些家長里短，大多都是問時家諸位好，時歡有耐心的，一一回答，態度之間有些隨和如多年老友，卻又多了幾分恰到好的尊敬。

對這個將前世的一條命和今生的一雙眼睛都獻給了自己的青冥，實在已經做不到如前世那般如常對待。

哪怕他說他是為了顧辭、為了那些無辜的滿城百姓。

用完了膳，又喝了一盅茶，時歡便帶著兩個丫頭下山去了。

臨走前，廚娘送來一食盒的點心，說是給含煙和片羽姑娘的。點心是到片羽手中的，廚娘絮絮叨叨地對著說了許久的話，時歡沒怎麼聽，只聽了點大致的意思，就是說含煙那姑娘朋友，片羽應該算是最好的一個了，以后還要片羽姑娘照拂照拂含煙姑娘。

諸如此類。

片羽看起來，有些無所適從，但還是木著一張臉，捧著那食盒，耐心聽著對方說完了話，期間偶爾點一下頭。倒是含煙，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推著廚娘往里送。

這丫頭……從來都有自己的魅力。總說自己普通，可這樣普通之下的真心，卻是彌足珍貴，總能潤細無聲地治愈藥石無醫的傷口。小八是，廚娘是，片羽是。

還有自己……也是。

時歡看著哄著廚娘回了殿門才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搖了搖頭，提醒道，“廚娘喜歡你的。待你親之后，記得送些喜糖過來，清合殿眾人對你諸多照拂，都送些。”

含煙一一點頭應是，接過片羽手里的食盒打開看了看，嘻嘻一笑，“小姐，有您最吃的呢，嗯……這是片羽喜歡的，這是小八喜歡的……”

悉數分好，偏偏只字未提自己喜歡的。

上下三層，上上下下看了兩遍，才又一層一層地蓋好，擱在一旁，又轉了話題說著這廚娘廚藝如何如何好，說著說著，又開始尋思著親宴上都準備了什麼飯菜什麼酒水……總之，一直到回到時家，都沒聽過。

片羽已經坐到馬車外面的駕車位上去了，而時歡……著太，假寐。

只是顯然的，今日的含煙……有些。

時歡自然明白是興于青冥會來參加的親儀式，這丫頭敬重青冥，雖也期許著他會過來，卻也不好意思開口提，怕青冥為難。

含煙為此為難了多日，如今一舉兩得，從正門出嫁不會招致閑言碎語、又有青冥出席圓了最大的夢想，小丫頭難得開心一下，倒也不必去攔著。

……

誰知，含煙姑娘的緒在那之后的數日里，頗為令人頭疼。

翌日一早，還是興，據片羽說，這丫頭一整晚翻來覆去地都沒睡著。興著自是不困，卻苦了這幾日被拉著非要同住的片羽，一整日木著張臉打了好幾回哈欠。

后來，漸漸的，小丫頭不興了，但開始忐忑了。忐忑于親那日會不會出錯、會不會丟清合殿的臉，然后世人會不會說恃寵而驕……于是，又是輾轉反側的好幾晚。

片羽白日里的哈欠越來越多，連帶著眼底都染了青。之前有任務的時候，也曾幾宿幾宿地沒睡好覺，彼時倒不覺得如何，可偏偏聽著另一個人在耳邊唉聲嘆氣的，卻比出任務還要艱難。

就這樣到了吉日。

雖然時家很是隆重地辦了含煙的親事，但因著含煙的份，時家倒也未曾去邀請份比較高的世家夫人們，只請了平日里和含煙識的幾個世家子弟、還有清合殿的幾位，至于辭塵居的，自然是在林江的邀請名單上。

談均瑤天還未亮的時候就來了，說是幫忙。

如今是已婚夫人的份，持這些自是在份上比時歡更加妥當些，看著鏡中紅妝嫁的姑娘，于銅鏡后悄悄了眼角，將一早準備好的禮遞了過去，“給。”

匣子手掌般大小，也不重。

“謝”字還未出口，已經被談均瑤打斷了，“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就是些普通又別致的首飾，知你素來重規矩，太貴重的怕你不收給退回來。你雖是時家的家生子，可你當知道，咱們都是一起長大的，于我來說，你、還是歡歡，都是一樣的分，并不會了半分去。所以……好好收著，莫要見外。”

謝家的夫人，陸家的閨，份地位在帝都也是排得上號的，早就不是什麼談家不寵的嫡小姐了。這種份來為自己一個丫鬟梳妝打扮，本就是寵若驚的事。

可這聲“謝”，含煙張了張，也說不出來。

“謝”字太輕。

窗外院中，是喜慶的嗩吶聲，約的說話聲都是一聲聲地祝福與恭維，還有自家小姐親自接待的聲音。

在此之前，從未想過自己的親事會如此隆重。

做夢都沒想過。也不敢想。

看著銅鏡中有些陌生的姑娘，吸了吸鼻子，水汽漫上眼眶，“談小姐……奴婢……奴婢不說謝。只說……從今往后，只要不是違背小姐意思的，您隨意驅策，即便刀山火海，奴婢也絕不推！”

談均瑤被突如其來的承諾驚了一驚，才笑嘻嘻地敲腦袋，“什麼傻話，大喜之日的，說這些個刀山火海的混賬話……也不忌諱！再說，本夫人在謝家活得好好的，伺候我的丫鬟小廝不計其數，縱然你想要，本夫人也沒有刀山火海給你去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