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猝不及防打了個踉蹌!
正在偶遇恩人的歡喜心之中的梁寧下意識將扶住,而后猛地看向傅筠——
醒來后所面對的一切都很糟心,只有這位溫善良的夫人的出現讓到心中舒適。
卻沒有料到會突然挨上這一掌,更沒想到這個掌和這番怒斥是出于剛才的男人!
他是丈夫,他居然打?!
如果說先前梁寧還礙著不明,不愿搭理他下去,此刻他一掌甩過,便猶如打在自己臉上一般讓震怒!
飛起一腳,朝著男人當踹了過去!
——什麼東西呢?也敢在面前行兇!
沒有人能預料到這一幕,于是,男人在一聲錯愕中又夾雜著恐慌的驚聲之后,就這麼飛出了三五步!
仆從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并一窩蜂涌上去攙扶。
“真兒!”
“哇哦!這個姐姐好厲害!”
傅夫人才剛驚訝得出了聲,不遠的樹后頭就鉆出來幾顆小腦袋,一溜三四個六七歲的孩子使勁地鼓掌疾呼,聲音都蓋過了的驚呼聲和傅允的尖聲。
梁寧這才看到不知何時,竟已有那麼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在遠觀起了這一幕。其中還有兩道目格外銳利,只是相隔太遠,看不清楚其真容。
“你這逆!”
已經坐起來的男人抖地指著大罵,梁寧聽得這聲稱呼,已經由不得不正視起來了。
他們都不像是胡說八道,而是真的把他當了“兒”和“姐姐”!
怎麼會這樣?
腦袋之中咚咚咚擂鼓似地響起來!
眼著山下古寺,突然拔朝著山下沖去!
“真兒!”
傅夫人啞聲喊了一句,也旋即追了上去。
而遠那些的目也漸漸收回,低低的議論聲之中,一道淡漠的聲音轉向了樹后的小腦袋們:“好了,該走了。”
梁寧認得這山崖,自然也知寺中地貌。
下山進了寺中,便徑直沖到了原先住過的禪院!
禪院大門已鎖,門窗上皆是灰,屋角瓦楞里,已然積了好些塵土,新發的矛草扎在其中,正綠油油地在風中搖晃。
狂咽了下唾,又抬步往前,終至到了那夜等候徐胤時所的佛堂所在。
穿過繁花間隙照下來的,像針芒一樣刺痛了的眼。
一排三間的屋子,原本供奉著菩薩,擺放著桌案,床榻,還懸掛著梁家英烈的畫像,可如今此地,已經只剩一片焦土,不,連焦土的原貌都已被塵沙所模糊!
梁寧抬起雙腳,剛踏上從前的門檻,就聽見傅夫人后方凄厲的喊聲:“真兒停下來!——”
梁寧沒有停。
沿著當初的屋子,一圈圈地走著。回憶隨著腳步,一寸寸地重現于眼前。
拂過臉龐的風,變了那夜的烈火。
山間林木的窸窣,則是游在耳邊那一句句寒涼骨的話語。
原來不是做夢,不是幻覺,的的確確已經被燒過一遍,如今的差錯地為了傅家的小姐!
“你出來!你跟我回去!”
傅夫人沖進來,用力地把往外拽。
這種地方終歸不是可以隨意走之,尤其一個被斷定了死期的人,更是不祥啊!
但傅夫人拽不一個能在戰場一槍挑翻兩個壯漢的人的,最終無力又無助地哭了起來。
梁寧雙手下意識架住,看著臉上紅紅的掌印,喃喃說道:“這火里的人,燒什麼樣子了?”
傅夫人抬起淚眼,半晌后才勉力下心中的驚濤:“那夜大火漫天,半邊子都了焦尸……只有趴伏向下的臉部與前,著地的正面才得以保持原貌。
“……真兒,你突然跑到這里來做什麼呀?”
梁寧沒有說話。
死了之后只有正面保持了原貌,也就是說正好據此辨認出了真。如此,的被燒毀在那場火里,靈魂卻進駐了傅真的。
即使沒有死,也回不去梁家了。
已經為了傅家可以隨便讓人殺、讓人罵的大小姐,而就在前一刻,還親自把的親爹給踹飛了!
梁寧抱起了腦袋,那里頭堵著一大團麻。
先前那頭痛的覺又涌了上來。
“不是我的錯……”
當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從的里吐出來,當驚覺到還是自己說的,梁寧驚愕得睜大了眼睛!
的腦海里,此時已突然噴涌出了許多畫面!
這些畫面居然都很悉,仿佛深嵌在靈魂深……
它們從“傅真”記事起,到墜崖前的那一刻,數不清的人和事,都變了走馬燈,一浮現于眼前!
梁寧雙手扶頭,震驚到失語。
在極度的悲傷之下,這已經主了梁寧靈魂的竟然釋放出了傅真的記憶,此刻的梁寧對于傅真的生平已然了如指掌!
“母親!”
抬頭看著傅夫人,心難以自抑。
難以想象竟然變了另外一個人……
借著傅真的五,擁有了一個閨閣千金所掌握著的對當下境的認知。
知道了這還是大周開國皇帝的江山,是盛元二十二年,正是死后的第六年。
也知道延續了多年的北疆戰爭已經于去年冬月停止,朝廷勝了,眼下四海皆安。
看到了過去母們所經歷的一切,也懂得了傅夫人的全部愁苦!知曉了傅家門楣包裹之下所有丑陋的現狀!
也知道了原主胎中帶病,從小就被斷定活不久。的庶妹欺弱殘,常常暗地里欺負。
剛才一切奇怪的沖突全部都有了解釋……
的“父親”傅筠,只差沒把寵妾滅妻和狼心狗肺八個字掛在腦門上了!
不被燒死一次還不知道,原來世上的渣男竟有這麼多!……
“真兒,”傅夫人拭去眼淚,臉上有驚惶,“我們該回去了,你剛才……他是你親爹,無論如何你剛才也不該沖,要知道是一個孝字下來,就足夠要你命了!
“再不走,只怕更加收不了場了!”
不知道弱的傅真為什麼突然有力氣打倒強力壯的傅筠?又哪來的底氣敢打自己的親爹?
可眼下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得趕善后,以免更加激怒傅筠,給傅真招來更大的麻煩!
梁寧看到如此惶恐的,心中陡生不忍。
想說那是因為狗男人打你在先,就算他是爹,也不怕他!是他不對,就算打斷了他兩條也不怕!
可張了張,到底沒有說出來。
如果還是梁寧,完全可以將傅允收拾得再也出來做不了惡,再將傅筠暴打一頓,甚至再稟知史參他一道治家不嚴之罪,讓他在朝堂上也點教訓,這都沒什麼大不了。
可已經不是梁寧了。
沒有了梁家姑小姐的份,沒有了在西北立下的那些雖然不算很了不起、可也依舊能在宮中與朝中占有幾句好評的功績,已經沒有了囂張狂妄的資本。
同樣,也不能再像過去一樣隨心所地憑著一腔意氣去收拾惡人。
如今只有一尚存的武功可以倚仗,自然可以一走了之,遠離傅家這趟渾水,就算回不了梁家,未來的日子也絕對不會過得很壞。
可離開了,傅夫人怎麼辦?
那場大火,已經把梁寧的燒了灰,“梁寧”再也活不回去了。
還要多虧了傅真這,才使不甘的靈魂得以棲息,得以不變孤魂野鬼。
傅夫人是這的母親,此后也是的生之母了,能撇下母親不顧嗎?
而傅夫人力量是如此之微薄,當初卻偏還曾在那般兇險的夜里,勇敢地掩護了素昧平生的梁寧!……
這不僅僅是個需要保護的人,這是兩世都于有恩的人。
梁寧抬起手臂,回抱住了旁如同風中飄零葉一般的凄楚的傅夫人。
“別難過了,母親!就算他是親爹,也不能奈何我,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
從這一刻起,是真正的傅真。
會擔起長和長姐的責任,照顧起深陷在泥沼中的母親和弟。
當然也會全力保護好自己,不讓渣男賤占得半點便宜!
更會完梁寧的愿,誓向徐胤那狗賊討債復仇!會拭去覆蓋在正義和善良之上的厚厚塵埃,讓它們重新散發出芒!
梁寧已死,但不屈的靈魂是不會逝滅的!即使換了一條征途,也照樣會堅定無畏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