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乍一聽起來倒像是平添了幾分偏,可仔細想來便能發覺,字里行間都著居高臨下的威脅。
說完,他大手上后腦勺,輕了茸茸的發頂,那手法像極了平日里他偶爾漫不經心地替家里那只小狗順的樣子。
溫凝原本努力平靜了一晚上的心,忽地又泛起了酸楚。
有的時候想起來,他對待倒真和對待家里那只小狗一般,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過來。”“聽話。”“別鬧。”
這似乎是他最常說的三個詞,若說稍微有些不同,那便是很乖巧會聽話,狗子尚且不聽話會鬧,而不會。
結婚這麼長時間以來,深諳江恕脾氣一般,對人對事都有種唯我獨尊的霸道,然而還是希能用自己最真誠的方式討他喜歡,讓他開心,似乎從來沒對他鬧過,可到頭來真的把“離婚”說出口時,他卻以為只是在鬧。
溫凝被他按在懷里,鼻間是他上特有的氣息,眼眶了一瞬,索在他膛上一蹭,把那不爭氣的眼淚珠子蹭干,隨后輕輕將男人推開。
小姑娘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也許已經紅得不能看的眼。
“好了,我累了,上樓睡覺,你也累了一天了,今晚不你,給你好好睡,新年快樂。”
原來在他的心中,不就已經算得上大度的。
溫凝努力把眼淚憋了回去,角漾起一抹蒼白的笑:“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啊江恕哥哥。
這句話過去的十多年里,每個除夕都會對著黑暗的天空說一句,那時想著,以后一定有機會和江恕哥哥一起過年,親口對他說上一句新年快樂,只是沒想到,最后竟然是在這樣的景之下。
過去的溫凝算得上好哄,甚至本不用他花心思哄,便能輕松自愈,方才他難得耐著子說了那麼長一串自以為哄人的話,此刻自然而然覺得小姑娘已經沒了脾氣。
溫凝說完新年快樂,江恕勾了勾,表一副意料之中:“嗯,回房。”
男人大手正要將人握住,溫凝卻將手背過:“離婚快樂,江恕。”
這下江恕算是徹底失了耐心,眉宇間盡是煩躁:“你他媽鬧夠了沒有,別大過年的給老子找不痛快。”
“我沒有跟你鬧,江恕,我是認真的。”話語輕輕的,像是在用最后的一力氣,“況且先前你不是已經讓我簽了離婚協議書了嗎。”
說到這,溫凝忽地扯了扯角自嘲:“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還真的可笑的,當時你讓我簽離婚協議書的時候,又或者是你逃婚的那天,我就該知道你不是回來找我的,你從最開始就不想娶我,這個婚姻是爺爺強加給你的,你不痛快,我能理解。”
“抱歉。”到底子,即便是分開,也總在找自己的錯,“抱歉江恕,我先前真的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會是因為這個原因。”
“你的命確實值錢,可也不必賠上婚姻來還,當初我出生的時候,一條臍帶救了你的命,這事爺爺病重前跟我提過,我那時候沒當回事,可沒想到卻因為這事生生綁了你半年。”
“一個不喜歡的人,一定很惡心吧?結婚這大半年來,辛苦你了。”
江恕面鐵青地睨著面前這個曾經纏綿度過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小人,過去那種一見到他就漾起的那抹小心翼翼又慕的笑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平靜。
像死水般平靜。
而那一字一句堅定的訴說,就像平靜死水上突然砸落的石頭,哪怕顆粒小,都能掀起無數波瀾。
然而江恕仍舊是江恕,即便此刻心里并不希從口中再聽到離婚那兩個字,可依舊高高在上,習慣掌控的人很能夠真正放下段,放下自己的傲氣。
“是,我們簽了離婚協議書,怎麼,最近很缺你錢花嗎?沒記錯的話,先前給過你的幾張卡,你大概這輩子撒著玩都花不,爺爺也向來出手闊綽,再不濟,你還想要多我都能給,何必把心思打到離婚協議書上寫的那點財產補償。”
“放長線釣大魚這麼簡單的話,我想你應該聽過,溫凝,眼可以長遠些,陪在我邊,你能得到的遠比那張紙上寫的多。”他大抵沒察覺出來自己其實已經有些慌了,甚至不惜以商人的眼將自己比作大魚,親手給溫凝遞上魚竿,任由釣。
只是遞魚竿的姿態依舊居高臨下,讓人聽著總覺得像在施舍。
溫凝輕笑一聲,原來他和之前每一個瞧不起的人都沒有差別,在他心里,不過是看上了江家的錢,才愿意年紀輕輕便嫁作人婦。
不是的,只是做了個不該做的夢,一做就是十二年。
如今夢該醒了,也該退場了。
小姑娘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將他抓住肩膀的手松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來分別:“卡里的錢我自始至終一分都沒過,爺爺給的紅包我也一并放在客房的桌上了,乾灣的東西我都不會拿,怎麼來的怎麼走,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親自去看看。”
江恕不悅地了后槽牙,冷冷地嗤笑一聲,骨子里抑制不住的那份野作祟,隨手起桌上的餐盤往墻角砸了過去。
瓷盤碎了一地,溫凝只是微微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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