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開口:“胡說什麼。”
竇太監眨了下眼,這怎麼算胡說呢?但自家王爺一向心思重,他不敢多管,小心勸了一句:“王爺,您別太自苦了,您納夫人雖有緣故,可已經納了回來——”
總不能就擺著看罷,王爺是居家道士,又不是出家的和尚。
沂王不與他說約定之事,道:“本王無意那些,你不要做安排。”
竇太監上忙應:“老奴豈敢。”
沂王重新向那黑煙。
竇太監陪著看了一會,嘆搭話:“夫人這個子,是太烈了些。”
沂王負在后的手挲了下手腕,里的傷口還在作痛。
豈止是烈。
那瘦弱得風吹就倒的子里,蘊著的是不顧一切的瘋,他毫不懷疑如果他的是真納的主意,那把剪刀將進的是他的腔。
這種毫無顧忌放手一搏的痛快——
沂王在夏下瞇起了眼睛。
真是亮。
他就這麼立著,一直等到了黑煙散開,漸消,燃盡。
竇太監很拿不準,這到底是怎麼說呢,說的是無意,可頂著日頭看人家燒個東西看了小半個時辰,像是沒意思的樣子嗎?他家王爺什麼時候也沒這麼閑過,何況明日天使就要來了。
他了把額頭上曬出來的汗,轉了轉心思,重新開口:“王爺今天該歇到夫人那里了罷?張太監明天就到,該把樣子做起來了。”
沂王眉頭微皺:“他來便來,又進不了院,本王宿在哪里,與他何干。”
竇太監提醒:“他從前在妃娘娘宮里做過兩年灑掃,太子與他拉得上關系,有可能委托了他來探聽,他奉了圣命,到時候,略有越矩之,王爺也不便怎地。”
沂王沉默片刻,不置可否:“明日再說罷。”
竇太監侍奉他多年,心里有數,這就是聽進去了,不聲地告退,走下高臺后,長出了口氣。
他就說嘛,那麼個弱的夫人擺在家里,他家王爺還能一點不心?
一年四季地修道,六月天還跑這高臺上打坐,他是沒看出修什麼正果,只覺得他家王爺快憋出病來了。
快而立的年紀,明明正是龍虎猛的時候,就該好好地調和才對,就是道家也還有房中呢——
竇太監哼著小曲,走回去繼續忙了。
**
蘭宜對此一無所知。
翌日一早,傳旨太監抵達王府,蘭宜被起來,兩三個侍圍著忙活了好一陣后,穿戴整齊,到前面的承運殿去一同接旨。
要用的香案等昨日就已經準備好了,念旨意的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太監,姓張,在宮中的位份應當不低,因為蘭宜發現沂王對待他的態度比較慎重,又顯出親切。
“張大監,怎麼是你親自來了。”
“哎呦,王爺折煞人了。”張太監笑瞇了眼,“我們做奴婢的這兩條,這雙眼睛,都是替主子爺長的,哪里敢閑著。皇上有命,可不就來了。”
沂王讓他進去吃茶。
蘭宜見圣旨已經接了,揣度著沒自己事了,打算要走,沂王沒說什麼,張太監發了話:“夫人留步。”
再向沂王道:“請夫人一道坐坐。王爺,皇上派老奴來,就是得當面多看看,多問問,回去了才好說話。”
沂王沒反對之意,蘭宜未能走,只得一道進了殿。
沂王落坐上首主位,經過一番辭讓后,張太監在下首左側一張椅子上斜簽著坐了。
蘭宜對他的份有了進一步認知,能于親王位前有座,必然是帝側近侍。
本來沒有特別留心一個太監,此時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地覺出來一兩分眼。
侍奉上茶來,沂王與張太監繼續應酬說話,蘭宜在一旁聽了一會,記起來了。
這個張太監來過楊家。
那次他很低調,打扮得像個普通人家的員外老爺,帶了禮,來為一事向楊文煦道謝。
那時的楊文煦已升任翰林學士,自有一份清高的文臣脾氣,等閑不會對監一流的人假以辭,私下來往更幾乎沒有。
但他對張太監很客氣,留他坐了好一會兒,也收了他的禮。
蘭宜再度看了張太監一眼。
這意味著,換了天子后,張太監這個舊朝老人仍然很有臉面。
張太監放下手中茶盞,笑呵呵迎了的目:“夫人有話想說?”
沂王的目隨之投了過來,沉沉地落在上。
是警告的意思,蘭宜明白了,沂王和張太監看似親近,但張太監并不是他的人,他不能控制張太監回京以后會說什麼。
那或許可以——
蘭宜打消了剛起的念頭,沒有用,圣旨已下,不可轉圜,若節外生枝,只會將自己的境變糟,到時候,還能不能有出府的自由就難說了。
緩緩搖頭:“沒有。”
話音落時,沂王眼神微微瞇起,向過來,輕頷了下首,像施與紆尊降貴的贊賞。
蘭宜心中一哂。
這個勞什子夫人攤派到了頭上,拒絕不了,那麼從今日起,救命之恩和脅迫之仇就抵消掉了,一切從頭算起。
張太監冷眼旁觀,適時開口道:“王爺,您遇刺的信送到宮里,皇上大怒,立即就要派人來,您說要自己追查,又說已經有了線索,皇上才忍下了,到底幾日都沒睡踏實。太子也很是擔心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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