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玄忠似乎早就預料到紅鸞會來，見到人後，忙巍巍地迎上去，當下就要躬行禮。

“忠叔！”紅鸞上前扶住他，“您這是做什麽？”

朱玄忠被扶起來，瞧著雖然已經長了大人，卻還有小時候模樣的臉，不老淚縱橫，“大小姐，老奴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寧古塔苦寒無比，大小姐還能活著，是上天開眼吶！”

紅鸞聽著他帶著哭腔的聲音，也忍不住紅了眼睛，“忠叔，我們進屋說。”

一老一進了屋子，紅鸞打量四周，“您和紹兒一直住在這裏嗎？”

“不是的。”朱玄忠答道，“老奴與二小姐一直在幽州，隻是二小姐想讀書我便想著帶來冀州求學，待明年大考結束後，再回幽州去。”

“紹兒竟然喜歡讀書了。”紅鸞輕笑，“要知道那的周歲禮上，抓的可是男孩子玩的彈弓，府上請來先生，紹兒不願識字，還跑去躲著呢，我父親......”

說至此，紅鸞的聲音戛然而止。

朱玄忠也垂下腦袋，悄悄抹眼淚。

那段陳舊的過去對於朱府來說，實在是不忍回首。

紅鸞本名朱紹幽，其父親朱開言曾是當朝太子的恩師。

當朝太子的第一位恩師，其實不是現在百川書院的院長唐度生。

太子還是大皇子時，還有一位恩師，便是朱開言。

朱開言曾擔任禮部侍郎，因其知識淵博，為人謙和，大皇子朝皇帝點名要朱開言。

朱開言死在了那場諸位皇子奪嫡的腥風雨中。

朱開言被三皇子和丞相以誤導皇子，綱本為由，全家被流放至東北。

那時紅鸞八歲，朱紹慈四歲。

流放途中，朱開言與管事朱玄忠暴起，趁機讓朱紹慈和紅鸞逃走，結果隻有朱紹慈逃出生天，紅鸞和朱開言沒能逃掉。

為此，朱玄忠便帶著朱紹慈南下，來到了幽州。

唯一能證明朱紹慈份的，便是那枚通黃的玉璜。

這玉璜本是一對，姐妹倆各執一枚。

朱開言病逝，留下紅鸞一個孤。

三年後，紅鸞被蕭嶽收留，開始被蕭嶽培養一個刺客。

這麽多年，一直在找朱紹慈的下落，蕭嶽也知道有個妹妹，隻是若想為一個合格的刺客，須得舍棄掉所有牽掛。

紅鸞一直擔心蕭嶽會在之前找到朱紹慈，將其滅口，是以很在他麵前流出想念妹妹的緒，真正的為了一個冷的刺客。

誰又會想到，十三年後，竟會在冀州遇到朱玄忠。

紅鸞忍住心裏的苦楚，將一直掛著的玉璜拿出來，“看來紹慈已經忘了自己的世，否則又怎會你爹？”

朱玄忠目愧疚，“帶走二小姐後，生了一場大病，高熱連續幾天都下不去，原本已經活不了了的，誰曾想遇到一位姓夏的醫者，好心為紹兒醫治，且不收錢，紹兒卻因高熱，記不得以前的事了。”

“人活著就好。”紅鸞安道，“現下以我的份，我斷不能和紹兒相認，待得我為自由之後，再把您和紹兒帶走。”

朱玄忠目疑，“大小姐現在在何謀生？”

紅鸞角的笑噙著苦，“今日你和紹兒見著的那位公子，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恩為償完之前，我不得離開。”

朱玄忠頷首：“大小姐還是小心才是，我看那位公子，是個心懷野心之人。”

“嗯。”紅鸞又道，“現下烽煙四起，你與紹兒在冀州城中，我尚且安心一些。”

說罷，從腰上解下一個錢袋塞到朱玄忠的手中，“忠叔，快要冬了，你拿著這點錢，給紹兒和自己置辦一襖子，把家裏被褥換一床棉花。”

朱玄忠說什麽都不願收下，紅鸞按住他的手，“忠叔，您就當為我存著這筆錢，待我後，咱們也好有足夠的盤纏離開。”

“這......”朱玄忠隻好作罷，“那老奴便給大小姐收著。”

紅鸞這才鬆手，擔心蕭嶽醒來沒看見自己發脾氣，又說道：“我會時間來看你，若是有什麽難，便到醉霄苑，說是找紅鸞姑娘。”

朱玄忠盯著離開的背影，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醉霄苑是什麽地方，他在冀州城待了大半年，能不知道是何地嗎？

昔年的禮部侍郎嫡，早已墮塵埃。

日暮西沉，京城華燈初上，宮設中秋宮筵，皇帝宴請皇親國戚與朝中重臣一同在花園賞月。

皇帝因這些年來子不好，喝了幾杯酒後便要回去歇歇，太監朱恒把他扶著回去。

太子李珣坐在皇後的邊，不不願地挨個回大臣們敬的酒。

“母後，兒臣不想喝了。”李珣撒道，“兒臣想出宮玩。”

“胡鬧。”劉皇後低聲嗬斥道，“你是太子，你父皇回去歇著了，就得由你來主持這場宮筵。”

“有母後在，兒臣又何須擔心？”李珣很是乖巧。

劉皇後被哄得開心了，“四玩玩兒便是，不準出宮，若是你父皇回來了，沒看見你，定是要大怒的。”

李珣撇撇，麵失，“那好吧。”

他從皇後邊座位起來，正打算找自己的侍衛和自己一起，卻見三皇子李炔正沉沉的盯著自己。

“母後！”李珣渾一，複又坐下往劉皇後邊鑽，“你看三弟的眼神！他好像要吃了我！”

劉皇後目晦暗不明，也看見了李炔，對方朝輕笑，隔著一段距離微微舉杯。

劉皇後不甘示弱，抬起杯盞與他隔空杯。

李炔轉而去了另一。

劉皇後將杯盞重重地往案上一放，冷哼一聲。

李珣一見到李炔，就像耗子到了貓兒，想要去玩耍的心思也沒了，在劉皇後的邊安分地吃糕點。

不遠，李炔走回一個老者的邊，姿態很是謙遜，和方才鷙的模樣判若兩人。

此人正是當朝丞相。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淺呷一口，很是沉著鎮定，“坐。”

李炔坐到他的邊，左右看了看，“青兒呢？”

他口中的青兒，便是容問青。

上個月，容問青從冀州回來省親，隨行之人還有的夫君唐玄知。

隻是唐玄知到了京城門口就停下了，派人去丞相府通風報信，讓丞相府的人把容問青接回去，自己立刻折返回去。

如此倉促，引起了李炔的疑心。

可是問起來，容問青隻道百川書院繁忙，唐度生不好，他須得盡快回去分擔一二。

至此，丞相和李炔仍不知道容問青和唐玄知已經和離的事。

“說是宮筵無聊，便四逛逛去了。”丞相話頭一轉，用隻有李炔聽得見的聲音說，“可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今晚李珣必死。”李炔目兇，臉上是抑製不住的興。

“當心劉皇後的人。”丞相叮囑道，“著人好生盯著四皇子。”

“放心，今晚一個都逃不掉。”

“好，你去把青兒找回來。”丞相又道，“著人把先送出宮去。”

“是。”李炔起去尋容問青。

花園歌舞升平，觥籌錯，一副祥和之貌。

丞相抬首去看天上的那圓月，看似皎白，再細細看去，月亮廓有紅。

烏雲被風吹著遮擋了半邊月。

寒風四起，要變天了。